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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arling
    原定下午四點從澳門機場抵達清萊機場的航班, 由于惡劣天氣影響,延誤了足足四個小時。
    電視臺駐清萊府的記者章現為了迎接新同事,舉着寫有“沈晗黛”三字的醒目标示牌, 在接機口從下午等到了晚上。
    顯示屏上的時間走向20:39,抵達的人流陸陸續續走出來,章現連忙一邊舉高标示表,一邊朝着人群裏尋找新同事的身影。
    視線卻猝不及防被一個穿白T恤的年輕女孩抓住, 她膚色雪白, 五官生的明豔精致卻未施粉黛, 一頭烏發梳成一條麻花辮搭在左肩,素淨又簡約的穿着打扮, 在她身上卻還是難掩驚豔之色。
    章現見對方朝着他這邊走來,迅速移開視線繼續在人群裏尋找新同事,女孩卻微笑着停在他面前,“你好章現, 我是沈晗黛,臺裏派來配合你工作的記者。”
    章現愣了下, 将牌子收好, 拿出手機翻了翻臺裏發來的新同事照片,跟面前的沈晗黛對比, 完全沒差別, 本人比照片還更靓了。
    他尴尬的收起手機, 主動朝沈晗黛伸手, “你好你好, 我還以為發來的照片都是後期修飾過的, 沒想到你本人和照片一模一樣……”
    靓到他以為修圖過,所以他剛才壓根沒把沈晗黛和新同事聯想到一起。
    沈晗黛友好的同他握手, “看來是我的節目還沒有播到泰國來,不然你也不會認錯了。”
    她這話一說,瞬間化解了章現的尴尬,心裏對這位女同事的初印象又好了不少,“那不是!是我看臺裏節目看的太少,我今晚回去就補一補你的節目。”
    他熱情的接過沈晗黛的行李箱,“我幫你推,你跟着我走……”
    “麻煩了,今天還特意來機場接我。”
    “這都是應該的!你不知道我盼一個和我一起共事的同事盼了多久了!”章現發自內心的開心,“不怕你笑話,我都差點以為不會有人來了。”
    沈晗黛笑着回他:“我不是今天來了嗎?有需要我配合你工作的地方你可以盡管提,我之前做過主播和主持人,記者目前還是第一次,如果有沒做好的地方還請你多擔待。”
    章現笑呵呵,“你太謙虛了!”
    到了停車的地方,章現幫沈晗黛把行李放後車廂,轉而回到駕駛座上去開車,一回頭看見沈晗黛坐在他亂糟糟的後座上,尴尬的撓了撓頭,“我幫你收拾收拾吧……”
    “沒事。”沈晗黛收起座位上的稿紙,“我能看看嗎?”
    “可以。”章現發動車,指了指沈晗黛左手邊,“那裏有小燈。”
    沈晗黛打開燈,想要照清上面的文字,但這臺燈好像電量不足,亮度很低,加上車子開起來有些颠簸,她看的很吃力,不一會兒眼睛便有些酸脹。
    她一直有在堅持吃緩解夜盲症的藥,之前在孟公館住着的時候,她晚上都可以不用帶夜燈,獨自在孟公館裏散步,所以沈晗黛一直以為自己的夜盲症好了許多。
    她關了夜燈,又去看車窗外的景物。
    清萊府高樓建築少,平房多,和國內的一些小鎮有些相似,因此到了夜晚更不是澳區一樣的燈火通明,紙醉金迷。
    各家燈火星星點點,不密集也不明亮,落在沈晗黛這樣的夜盲症患者眼中,顯得有些模糊。
    她的眼睛還是和從前一樣,沒有任何改善。
    但為什麽在們孟公館時她就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在夜燈下行走呢?
    沈晗黛百思不得其解,章現同她講清萊府的氣候和環境,“這邊蚊蟲多,你到了晚上就不要開窗,不然要被叮的渾身是蚊子包……”
    沈晗黛禮貌聽着,半小時後他們抵達目的地,下車之後,沈晗黛頭頂的路燈突然開始撲閃。
    她仰頭去看路燈,光線在她眼中一會兒亮一會兒暗,就好像有人在故意調控着這盞路燈的亮度。
    沈晗黛怔怔,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不是在孟公館她才能看清,是因為孟公館的燈被有心人換的更明亮,所以她才能看清。
    好遲鈍。
    她怎麽會遲鈍到了現在,到了異國他鄉才明白。
    “燈有什麽問題嗎?”章現問她。
    沈晗黛回神,“沒有。”
    “那我們進去吧。”
    “好。”
    住所是清萊府當地政府為他們提供的,一棟當地樣式的閣樓,章現住一樓,二樓空着的房間留給沈晗黛。
    沈晗黛推着行李箱進房間,章現在樓梯口等她,“放好了嗎?我帶你出去吃晚飯。”
    沈晗黛回頭,“我們不直接工作嗎?”
    “這會兒沒工作!”章現大笑,“你第一天來,我給你接風!”
    沈晗黛從行李箱裏把自己才買的微單拿出來,跟着章現下樓。
    章現見她挂在脖子上的相機,“你很敏銳嘛,出門都知道帶相機。”
    記者就是要在面對随時随地可能發生的事情時,第一時間拍攝記錄,相機肯定是不能離身的。
    章現又開了一段路到夜市區,奈何今夜有雨,游客都減半。
    他找了家還算小資的泰式餐廳為沈晗黛接風,要了私密的包間,沒人打擾。
    沈晗黛有些吃不習慣酸辣口,但章現為人熱情她也不好表露自己的不喜,便吃的很慢。
    章現看向外面的雨,嘆了口氣,“最近一直下雨,我想要去外采都困難重重,更別說那些……”
    他講到這裏突然閉嘴,往周圍看了看,又反應過來他們是包間才松了口氣。
    沈晗黛意識到他要說什麽,“我之前有看過你發回國內的視頻,難道這件事還沒徹底結束嗎?”
    章現壓低了聲音,“我發回去的是他們逮捕的一部分,但那些都是小喽啰,這次他們真正要抓的頭目還在潛逃。”
    沈晗黛蹙了蹙眉,章現寬慰她:“你放心,除非他有翅膀否則逃不出清萊府的,所有能離開清萊的交通要塞都有咱們的人在嚴查,甕中捉鼈抓到他遲早的事。”
    “所以我們就算是機動組,随時待命等消息了?”
    “理解到位。”章現怕她擔心,“不過你放心,基本上等我們收到消息趕去拍攝,那邊就已經塵埃落定把人逮捕歸案了,我們兩的人身安全是絕對有保障的!”
    沈晗黛聽完心中大概有了數。
    他們吃完飯,等雨勢稍微小一些才開車往回走。
    章現很熱情,看到一段路上後指着外面的一條河說:“看見了嗎?那就是湄公河。”
    沈晗黛往他指的方向一看,河畔零散的開着一些酒吧和餐廳,這些店的燈光将黑漆漆的河畔映照的有了幾分明亮,但視線再放遠,就只剩黑暗了。
    一條湄公河,流過金三角。
    沈晗黛降下一半車窗,打開相機将鏡頭對準河邊拉近焦距,試拍了幾張後,又開始翻看這幾張照片色調是否合格,在翻到最後一張的時候,兩個人一前一後陡然出現在她的鏡頭裏。
    走在前面的男人身材高大,後面的人為他撐高一把黑傘擋雨,雨珠沿着傘柄連串的下落,剛好遮住男人的面容。
    看不見臉,甚至連他穿着也看不清,根本無法辨別他到底是什麽人。
    可沈晗黛的心跳聲卻陡然加快。
    她對章現急切道:“章、章現,麻煩你停一下車!”
    章現聽出她的焦急,把車靠邊,“出什麽事了?”
    話音剛落,就見沈晗黛拉開車門沖進了雨裏。
    “你拿傘啊!”
    沈晗黛冒着大雨跑到剛才拍攝的地方,朝着四周來回的尋,來回的找,渾身被淋的濕透,可還是沒有,哪裏都沒有。
    就好像剛才她拍到的那一幕只是思念太深的臆想和錯覺。
    章現拿着傘跑過來為她撐着,“怎麽了怎麽了?是不是剛才有什麽大新聞?”
    “不是。”沈晗黛有些頹然的收回視線,搖了搖頭,啞聲道:“是我看錯了。”
    “沒事沒事,走我先帶你回車上去……”
    今夜大雨,湄公河畔酒吧客人寥寥無幾。
    二樓,老板私人休息室。
    剛才為老板撐傘的小弟守在落地窗邊,看見沈晗黛在大雨裏被章現撐着傘接走的場景。
    他看向坐在真皮沙發上的老板,開着玩笑說:“我剛才還以為那個女孩是追着老板你來的,還想着老板你今晚是不是能有場豔遇,沒想到她居然有男朋友……”
    孟行之手搭在沙發扶手上輕撐着側額,二樓的視線,剛好足夠看清小弟口中那兩人親密的共撐一把傘的身影。
    若是不知道內情的看到這一幕,的确會理所應當的把他們當成是一對年輕情侶。
    孟行之沉默不語,眸色淡漠,面容也平靜,看上去毫無觸動。
    小弟揣摩着老板的心思,正想要動動歪心思讨老板開心,就聽見他惜字如金的淡聲開口:“我已婚。”
    小弟一愣,随即忙跟着點頭,“是是是,我說錯話了,我們酒吧是有老板娘的……”
    他怕觸到這位黴頭,很有眼色的道:“那我就先出去了,老板您有事喊我!”
    等人走後,孟行之從沙發上站起走到落地窗邊,沈晗黛的身影早就消失在雨幕裏。
    他眉心蹙起,拿起私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
    自沈晗黛到清萊府的那天開始,這座城市的雨就一直未停。
    警方那邊沒有消息,沈晗黛和章現便只能一直待命。
    大雨如注,連出門都成了困難,索性他們兩人并不空閑,每天都在忙碌中度過。
    章現從前是學攝影專業出身,抗器材拍攝,做後期剪輯一個人是完全沒問題,但他文字底蘊這塊薄弱,寫稿十分苦手,加上這邊又只有他一個人,從前期到後期他根本忙不過來。
    但寫稿和文字方面算是沈晗黛的強項,足不出戶的這幾天,她為章現分擔了所有的文字工作,總算把他之前欠下的進度全都趕完,發回國內等審核。
    第六日的傍晚,清萊府終于放晴。
    章現帶着沈晗黛出去取材,“這事情急不來,但是吧我們也不能光等着什麽事都不做,偶爾還是要拍點別的新聞發回臺裏,得顯得我們工作努力又積極!”
    沈晗黛受教,“章老師,我受教了。”
    一聲章老師把章現叫的哈哈大笑,“走走走,往人多的地方去,人一多起來就容易有事情發生。”
    章現又把車開到了上次的湄公河畔,此刻河面倒映着落日餘晖,行人坐在河畔賞景用餐,景色的确還不錯。
    他們找了家靠河畔的餐廳坐下,點了幾個餐等上桌。
    章現指了指和餐廳挨着的酒吧,“就這家酒吧,等再晚一點,生意火爆的要命,老板賺死了。”
    沈晗黛看向隔壁酒吧,“怎麽連招牌都沒有?”
    “就是因為沒有才神秘!把顧客胃口吊起來,不都要進去看一看消費消費嗎?”
    菜上桌,沈晗黛收回視線,“生意好說明人多,我們吃完了進去豈不是能更好拍素材?”
    “要是我一個人去也就算了,但你……”章現上下打量沈晗黛一眼,“帶你這麽靓的女仔進去不好,畢竟是酒吧嘛。”
    沈晗黛如實講:“我沒化妝。”
    章現給聽笑了,“沒化妝更不行了,去這裏的女孩子大多都濃妝豔抹,你白白淨淨的一張臉這麽進去,不是更顯眼了嗎?”
    他講完看沈晗黛還一副不死心的樣子,勸道:“吃完我進去,裏面的素材歸我拍,外面歸你,ok?”
    沈晗黛點頭,“好。”
    吃完飯後,兵分兩路,章現進了那家無名酒店,沈晗黛則開始在外面尋找可供拍攝的素材。
    她相機一直抱在手上,四處張望,不小心撞到了路人。
    “sorry……”沈晗黛忙道歉。
    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擋在沈晗黛面前,膚色長相一看就是當地人,臉上挂着讓沈晗黛感到不适的笑容。
    其中一個用着蹩腳的中文問:“中國人?”
    沈晗黛謹慎的點了點頭,“不好意思,我要去和朋友彙合了。”
    她說完轉身就往酒吧的方向走,要去找章現彙合,拐角時餘光瞥到後方,那兩個泰國男人竟然還跟在她後面,看樣子是想看一看她是不是真的有同伴。
    沈晗黛快速進酒吧,拿起手機給章現打電話,但章現那邊卻不知道出了什麽問題,電話通了沒人接。
    一樓舞池音樂嘈雜的厲害,沈晗黛穿過人群,又看一眼身後,那兩個人離她更近了。
    一樓走到了頭,章現還不接電話,沈晗黛沒辦法只能爬樓梯往二樓去。
    這一層私人包房多,音樂聲小了,但後方追趕她的聲音卻變得更清晰了。
    他們用泰語高聲沖沈晗黛叫了一句什麽,她聽不懂只能一直往前跑,祈禱章現快接電話。但眼看走廊快到盡頭,她再沒有退路,沈晗黛看向面前的包房門,一把将其推開跑進去想要找人求助。
    “Excuse me, Could you please……”
    沈晗黛怔住,剩下的英文單詞卡在了喉嚨裏。
    包房內的燈光是酒紅色與香槟色的碰撞,在封閉的空間內顯得格外昏暗迷離。
    靠牆的一排沙發上,坐着幾個男人,年齡不一,但幾乎都是人手一杯酒一根煙,煙酒交織的氣息襲面而來,刺的人鼻子生疼。
    孟行之就這麽端坐在那幾個男人之間,身上穿着件v領的墨綠條紋襯衫,發尾處染了一抹紫。
    他長腿交疊,食指和中指間夾着根往常他從來不屑品的紙煙,臉龐眉眼都被縷縷煙霧掩住,仿佛坐霧裏探花裏,迷離深邃,叫沈晗黛想要落淚。
    他隔着那青煙缭繞與沈晗黛四目相接,眼眸裏的冷意與疏離仿佛要将人擊的粉碎。
    包房裏的服務員走到沈晗黛面前,用泰語說了一串什麽。
    沈晗黛雖然聽不懂也猜到對方是讓她出去,她索性繼續裝聽不懂。
    坐沙發上的其中一人用熟練的中文發問:“是中國人?”
    沈晗黛思考了幾秒鐘,點了點頭。
    追趕她的那兩個泰國男人跑到門口,見裏面這陣仗,立刻裝作無事發生的模樣離開。
    孟行之将這一幕盡收眼底,伸長手臂将煙按進煙灰缸裏,餘光不動聲色的掃視着她。
    沒化妝也沒打扮,卻還是掩不住烏發雪膚,明豔嬌俏,獨自一人走在這種地方,怎麽可能不引得群狼環伺。
    他身邊坐着的幾個男人也似乎很感興趣,用泰語問他:“這是你們酒吧裏的?”
    “我開的是正經酒吧。”孟行之漫不經心端起酒杯,用泰語回:“這是走錯房間的客人。”
    他給服務員使了個眼色,示意對方将沈晗黛帶走,那個會中文的卻饒有興致的沖女孩發問:“你是走錯房間了?”
    沈晗黛察覺到孟行之刻意沒有與她目光相彙,她亦收回視線,“嗯,找人走錯了,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
    “你要找誰?我在清萊府還是有些人脈的,說不定能幫上你。”
    沈晗黛捏緊手指,盡量控制着自己的氣息,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還算平靜:“……我來找我老公。”
    孟行之聞言,握酒杯的掌心微緊,随即仿佛沒聽到這句似的仰頭喝下一口威士忌。
    沈晗黛咬了咬唇瓣,嗓音艱澀:“……他要是死了,我就和他一起死。”
    男人脖頸上凸起的喉結滑動,将那口酒液咽下。
    孟行之把酒杯放回玻璃桌面,砸出一聲沉悶的響。
    餘光裏,是女孩那抹離去的倩影。
    孟行之微擡下颌,服務員了然的跟上去。
    房間裏剩餘幾人都在問另一人同剛才曼妙女郎講了什麽,那人原封不動的解釋,這麽漂亮以為是單身,結果名花有主令人扼腕。
    “最後一句說的是什麽?”
    那人翻譯水平有限,半天都沒解釋清楚。
    孟行之背靠沙發,眼神落門外半秒又收回,語氣淡淡的同他們翻譯:“生同衾,死同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