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谈到什么,她会向他这里睇来神色复杂的几眼。
    「我的小姐没那么脆弱,不用他以这种方式结束她的痛苦。」只要想起他的纠缠让他心神不宁,害他因为担心他的小姐被这个阴魂带走而挨枪,雅各就火大。
    感受到前方那团银白人影不掩敌意,向他投射来一个阴淡的眼神。
    雅各冷笑着抬眸迎视他,挑高了眉头,对老婆婆说话:「叫他安心去投胎,她这边不劳他费心了,他们的缘分只有那三个月,他永远等不到她,叫他滚开。」
    「你们小伙子的事,婆婆无力干涉,一切端看天意。」老婆婆呵呵发笑,「时间到了,婆婆得回去了,那边规矩一大堆,好麻烦的。」
    雅各冷哼一声,目送老婆婆可爱的老脸淡成了风。「一路好走啊,老人家。」
    飘在空中那支烟抽列只剩烟头,掉了下来。「快点把小宝贝带走吧,好让老婆婆顺利将孙子带回天界交差啊,他这一次溜下来太久了,小伙子。」
    「我就知道又是不中用的孙子。」雅各呢喃着,抬眸冷望徘徊人间不归的俊美天使,他挑衅地恶意催促:「走了,兰。」他们还有一个少爷要解决。
    兰西瞪雅各一眼,静静娇睇管冬彦青春永存的俊秀脸庞。
    这几年不停在问他为什么丢下她,明知她只剩下他了,他不会舍不得吗?
    挪身蹲在遗照前方,让他仿佛在对她笑,而她也回以温柔凝眸。
    「我走了,明年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我准时回来看你,绝不爽约。」
    「你待太久了,出来,兰。」雅各弹开手上的烟,踩熄。
    兰西恼怒得恨不得一枪了结他,知道雅各是故意在这里这样叫她。
    「他就是雅各,他总是愈说愈故意,很爱惹我生气!」兰西隐忍怒意,望回笑容淡雅的遗照,语带歉然:「对不起,我还是没有跟力齐学长和小夏他们见面,你知道我的个性,不是全部接受,就是全盘放弃了。这样对彼此都好,力齐学长和小夏他们若是知道我的职业,一定会担心,与其如此,不如维持现状,希望你能谅解,无牵无挂对彼此比较好。」美眸瞅向站在墓园口,不肯越雷池半步的冷峻男子,「我会永远记你在心上,不会忘了你。虽然我曾经很怨你,但是现在我只要你记住这个——」
    起身准备离去,她亲吻一下遗照中人。「我好爱你。」
    雅各看见坐在碑上发怔的亡魂也渐渐淡成了风,而后他的小姐向他走来,不曾回头。
    任务代号「冬眠」,最后目标歼灭。
    It'sover。
    姬莲冬又被打昏了。这张脸,睡着时真的和小管没有分别。
    兰西瞥见雅各在姬莲冬手机上留下字,正式宣告他的姬家安全系统测试任务也告一个段落,她心在痛,却笑了出来。
    「你的幽默感很邪恶,雅各。」冬眠?
    雅各在女士坚持下,心不甘晴不愿将最后一枚地雷从姬莲冬身上拆除。
    「我对你的欲望更邪恶,想不想见识?」他起身吻得她上气不接下气,为地雷没火药纯「摆饰」,她都不许他装在姬家少爷身上而动怒。
    兰西楞住,皱眉狠瞪他一眼,娇美双腮晕出一层醉人的粉淡。
    「你脸红了?」似乎深感不可思议,他像是喃喃自语,而后,存心让她更难堪似地,他定定注视她赧红的娇颜轻笑起来。「小姐居然脸红了啊……」
    「你够了!」蹲在姬莲冬面容前,她静静望着。「为什么起这种任务代号?」
    「你以为对付这些废物,需要费多大力气?」冬眠中的脑力就绰绰有余。
    看她蹲在姬莲冬面前,恋恋不去,雅各从口袋抓出葛拉克手枪,手臂悠然平举,枪口瞄准姬莲冬俊美的睡脸,那是他始终看下顺眼的一张脸。
    「走了。」
    听见手枪上膛的声音,兰西侧首一瞥,慵懒的美眸望入雅各阴戾的眼。「你这是在威胁我吗?雅各。」
    他挑高一道眉。「真有那么一点浓情蜜意,不是?」
    「你讨厌女人哭哭啼啼?」意识到分离时刻真的到来了,泪意隐隐在动。
    「你又猜对了。」检视好将被缠成肉棕的姬家少爷后,雅各稍泄了心头之怒,与姬家难解的恩怨正式了结。
    「很好。」终是不忍少爷受苦太久,起身时她悄悄按开姬莲冬身上的追踪器。
    毫无预警,她一个快步跳到雅各身上。他处变不惊稳稳地接下她,眉头高挑。
    美腿环上他劲瘦的腰间,她把额头敲向他,冬眠的心破茧而出,开始默默哭得伤心又伤感;她的眼泪,在他脸上泛褴成灾。
    为所有的一切,「冬眠」之前、她遗失了再回不来的一切,默默悼念并告别。
    她的心跳,死于十七岁那年他的「冬眠」,始于二十六岁这年他的「冬眠」。
    「你常警告我一件事,记得吗?」雅各将她带离伤心之地。
    下楼前,他不悦瞥一眼姬莲冬身上的追踪器。但,凡事凡物与小姐的泪水相抵触,一律变得不重要。
    「我警告你的事不少,给点提示。」兰西哭累了,困困地趴在他肩头。
    半睡半醒之际,她听见脸侧的男人轻轻抛出一句话,没头没尾,再简单不过的四个字。如同他对付敌人的手段,谋定而后动,不轻率出手,一出手便要杀人个措手不及。她万万想不到,这名死神般男子连这种话都以出其不意的方式表现。
    一怔之后,不可思议地,她明了他的意思,确实破他攻了个措手不及。
    于是,梦中的笑甜甜。又疼又柔地,她呼唤十七岁那年不慎逝去的美梦。
    于是,简单四个字之后,她走入梦中取击冰藏多年的心,点点滴滴地,重新酝酿起爱人与被爱的幸福。
    「你有心愿未了吗?雅各。」她恬然栖歇在他肩窝,懒懒磨蹭他颈子。
    「也包括床上的各种幻想吗?」
    「不包括!」她脸色胀红,不懂他为何可以酷着一张脸,若无其事挑逗她,那一点也不像顶尖猎人。「你正经回答我!」
    「不包括啊?那就没有。有也不需要我的女人帮我完成,我的心愿是我个人的事,与你无关的部份,我不希望你插手。」雅各揉了下她浅蹙的眉心,「走的时候,我们是一起的,你没办法帮我完成心愿。」
    雅各在向她保证,不会留她一人孤军奋战,不会像小管一样丢下她一个人吗?
    他知道她是在帮小管完成他的梦想,所以离乡背井,一头栽进不归路。
    兰西讶然又感动,于是回溃他他最想要的一句话:「我答应当你的搭档。」
    从今以后他们不再各走各的路了,因为人生苦短,因为世事难料。
    她知道雅各在等这个,当他从容沈稳的脚步楞了一下,突然扣住她下巴,忘形地拥吻她,她也一点都不意外;即使,这是人来人往的信义计画区,而雅各因为他母亲职业的关系,从来不曾在公共场合对她「毛手毛脚」,她也不意外。他好开心,好开心……
    望着顶上那片乌沉沉的对流云,兰西喃喃低语:「很适合我们。」
    她的未来,注定要活在灰暗的世界里,日子这般过下去其实也不错,很不错……昨天也许亡命于米兰暗巷,今天可能空降黎巴嫩,明天会是在哪里呢?她期待着。
    雅各顺着她出神的瞳眸,也抬高俊长的眸,向风雨欲来的天空投去一瞥。「不冷不热,猎人头刚好。」
    压根不意外他的回答,她展颜轻笑。
    「我睡了。」莫名其妙打完招呼,兰西忽然觉得突兀得荒唐。
    虽然没有回头看雅各的反应,虽然两厢静默,无由来地,她就是知道雅各也在笑。
    「要我唱摇篮曲助你入梦吗?」心情很好的男人嘲弄道,空出一手当眼罩,巴住她爱困的眸,难得展现他柔情的一面,帮她遮住刺眸的天光。「我会叫醒你,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