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大汉第一太子 > 第 106 章 番外六
    刘彻昏睡着,人还未醒,但他的大脑已经逐渐恢复意识,许多记忆纷沓而来,所有信息磅礴涌入,让他终于理清了现下的情况。

    最初看到的甘泉宫中人物景象倒退仿佛是时光倒流,老天似乎在用这种方式让他以另一种状态见证着这场混乱的“巫蛊之祸”的发生。

    他明白了“太子谋反”究竟是怎么回事,也知道了据儿口中的“李家”到底指的是谁。

    那是李夫人的娘家。在这个世界,李夫人似乎与刘陵并没有什么关系。他宠爱她,两人生下一个儿子刘髆。

    李夫人早已过世,李延年与李季也被他诛灭。但他留下了李广利,不但留下了,还封其为贰师将军,又封其为海西侯。举国之力让他去打大宛,更让他去打匈奴。

    就凭他一个草包也配?这样的人怎能与他的冠军侯和大将军相比,将他们放在一起谈论都是对仲卿与去病的羞辱。可偏偏他给予了这样一个人无上光荣以及偌大兵权。

    刘彻神魂颤抖,心中产生莫大悲凉。

    一则是因卫霍故去,老一辈的李广程不识等也都不在了,大汉武将青黄不接,他手上竟再无奇才猛将可用。

    当年仲卿与去病拼死赢下的战果难以维持。虽然匈奴已经不比当年,可他大汉也已不比当年。这个威胁并没有如另一个世界般完全去除。

    二则是他明白,即便身边无人也没有无人到这个地步。他抬举李家,纵容李广利,还有些不可言说的心思。

    他老了,身体渐衰,每况愈下,即便仍旧手握权柄,却在许多事情上都已觉力不从心。

    太子却年轻力壮,身强体健。此前三十余年积累,多次监国,门下培植不小势力,还有卫霍遗泽眷顾。

    他害怕死亡,所以宠信方士巫师,妄图从中获得延寿长生之法;亦担心太子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曾经太子身上让他引以为傲的能力慢慢变成了扎在他心里的一根刺。

    他扶持李家,不过是帝王心术,想借此压制太子,达到一种微妙平衡。

    甚至于此次事件。

    据儿说江充一个人的能量没这么大,可即便加上李家,加上刘屈氂就办得到吗?

    不。还有他的宠信,他的纵容,他的疑心!

    这才是根本。若没有这些,李家、刘屈氂、江充、苏文等所有人全部加起来也不可能造成今日局面。

    据儿嘴上只说了李家与刘屈氂,可他怎会猜不到看不透察觉不出呢

    ?

    若他半点不知,怎会不敢第一时间拿下江充,闯入甘泉宫;怎会一等再等,逼不得已方才出手;怎会下令后露出那般彷徨而忐忑之色。

    刘彻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拒绝承认这个人是自己,可他又莫名觉得这就是自己,至少是另一个自己。他们的饮食习惯,日常爱好,乃至很多时候的思维方式都如此雷同。

    谁能说这不是他?可这怎么会是他呢?他怎会……怎会变成这样。

    带着这种复杂的情绪,刘彻悠悠转醒。

    当前还在甘泉宫,他身边伺候的仍旧是王弼与苏文。

    苏文……

    刘彻面色数变,缓缓篡紧双拳。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也没有时间再去思考太多因果与根本。局势迫切,当务之急是解决眼下的问题。

    他翻身下床,拔剑指向苏文:“朕再问你一遍,太子当真反了?”

    “是。陛下,奴……奴怎敢扯下此等弥天大谎,这是欺君之罪啊。陛下,使臣……使臣可以作证。”

    使臣?

    刘彻冷嗤,立即命人将其唤进来,问道:“你说太子不愿随你来甘泉宫,甚至要杀你?”

    使臣跪伏:“是。”

    “你去了长安,见了太子?”

    刘彻眼厉如刀,使臣浑身颤抖,可话已出口,反悔等于欺君,他只能硬着头皮说:“是。太子……太子已反,武装了许多卫兵与百姓,长安大乱。臣……臣前去传达陛下旨意,太子不从,说……”

    哗。

    长剑破喉,使臣睁大眼睛,似乎到死都没明白刘彻为何突然杀他,至于太子到底说什么,他再没有机会出口,也不必出口。谎言狡词,何须听。

    滴血的长剑转了个弯,再度指向苏文:“欺君,该当何罪?”

    苏文大骇,慌乱求饶:“陛下,奴没有欺君。陛下明察,太子……太子真的反了。奴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他……他让人拿着皇后玺印与太子令牌调动皇家车马,打开武库。陛下,奴句句属实,绝无虚言,奴……”

    哗。

    又是一剑。

    二人尽除,刘彻目光扫向王弼,浑身散发的冷意让王弼遍体生寒。

    “陛……陛下,奴……奴不知,奴什么都不知道。”

    这话本没有错,他一直在甘泉宫,没去往长安,不知道在情在理,但仍旧没逃过刘彻的一剑。

    毕竟这位可是苏文辖下,与其

    一丘之貉,甚至曾经多次配合苏文抓太子过失,再添油加醋向自己报告。死有余辜。

    变故突生。前一刻还活生生的天子近臣,瞬间变成三具尸体,再观帝王面色,冷沉如水,眸似深渊。殿内殿外值守之人尽皆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刘彻将众人神色收入眼底,淡淡扫视一圈,从中扒拉出一个不起眼的小黄门。记忆中此人不曾指摘过太子,甚至还试探着小心翼翼为太子说过话。

    “速速备马,摆驾,朕要回京。”

    小黄门是殿内最微末的存在,平日里被苏文王弼排斥在外,忽得刘彻重用,有些怔愣。

    刘彻蹙眉:“还不快去!”

    小黄门猛然回神,连忙躬身应诺,出去吩咐。有帝王之令,刘彻又一再催促,臣属奴婢动作很快。不过稍倾,一切皆备。

    刘彻翻身上马,他心中焦急,想着骑马总比坐马车要快一些。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骑行不过半个多时辰,便觉吃力,很有些受不住。

    无奈只能改换马车,休息一阵再上马继续。如此轮换三四次,刘彻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之时,终于抵达长安。

    此时的长安满城混乱,随处可见逃窜的百姓,横陈的尸体,凌乱的血流。刘彻神色大变,一边让人传召南北军统领,一边再次上马,在禁卫护持下赶往未央宫。

    他的心情无比沉重。虽然途中就已派人传信刘据,并严令任何人不得伤太子。但彼时他想过长安混乱,却没想到竟已混乱至此。

    这种情况下,他的政令能否顺利传达真不一定,而且即便他的人见到据儿,据儿或恐有诈也未必会轻信。但皇后的心腹可以。

    刘彻眼眸一沉,入宫门直奔椒房。可刚至前殿,便闻丧钟之声,内监的高唱一层层从内宫传来:“皇后薨逝。”

    “皇后薨逝。”

    “皇后薨逝。”

    ……

    子夫薨逝?

    刘彻身形一晃,心神大震,冲入椒房。殿内仆婢跪了一圈,低声抽泣。卫子夫躺在床榻上,平静安详。

    刘彻跌跌撞撞跑过去,试探着触摸脉搏鼻息,二者皆无。

    “怎么会……子夫……为什么……”

    刘彻怒而揪过跪得最近的大长秋:“皇后是如何死的,她怎么会死!一国之母。不说据儿不曾叛乱,即便太子当真叛乱,罪名未定,谁敢对国母动手!”

    大长秋悲痛万分:“皇后……皇后是自缢。”

    自缢……

    刘彻想过多种可能,却不曾想过这种:“皇后为何……为何啊。”

    “陛下派人收回皇后玺印时,皇后便已存了死志。”

    刘彻恍然想起来,他没融入这具身体,夺得控制权前,“自己”得知皇后用宝印助太子“谋逆”,确实下过此令。

    但他仍旧不解:“朕不过是让人收回印玺,未说其他惩处,更没有让皇后自决。皇后……”

    “陛下!”大长秋哀戚道,“传旨时,来人报信说,太子事败,东宫惨遭屠戮。这……这等情形,皇后如何还能活?”

    刘彻身形摇晃,好容易勉强撑住,抓起大长秋继续逼问:“太子事败,东宫屠戮,什么意思,你说清楚!据儿……据儿怎么了?”

    “太子被逼逃亡,现今情况奴不知。至于东宫,东宫……”

    大长秋泪流不止。

    刘彻似有所感,面色瞬间煞白,转身奔往东宫。

    此时的东宫凌乱不堪,鲜血染红地砖,喷洒各处;尸体横七竖八,死状惨烈。

    有卫兵,有仆婢,还有……

    刘彻心脏咯噔一下,漏跳了半拍,那是他记忆中刘据的侍妾与良娣,再往前甚至还有太子妃。

    这一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血液宛如被全部抽离,四肢百骸遍布冷意。

    他只觉得头晕眼花,已然站立不稳,若非内监扶着只怕早就摔倒在地。

    皇后薨逝,太子家眷惨遭屠戮,他要如何去面对据儿?

    “皇孙!”

    不知谁唤了一声,将刘彻混沌的神智拉了回来,刘彻摇晃着向前两步,便看到眼前的情景。

    一大堆卫兵围在殿前,举着武器,虎视眈眈。而对面,一个男子手持重剑,坐在台阶上,浑身被刺目的殷红染透,身上七八处刀伤,连同他口中都不断有鲜血流出。

    刘彻认得。这是刘进,是据儿长子,是他曾欣喜抱在怀里疼过哄过的皇长孙。

    可如今……如今却……

    这是何等的触目惊心。

    刘彻眼眶湿润,颤抖着呢喃:“进儿!”

    卫兵们发现帝王到来,连忙跪下行礼。刘彻跌跌撞撞上前,刘进身子一软,倒在他怀中。

    “进儿,进儿!传侍医,快传侍医!”

    刘彻浑身抖动,想要去捂刘进的伤口,但伤口太多,每一处都是渗涌而出的鲜血,他竟不知该捂哪一个。

    “大……大父,阿父……阿父不……

    不曾……反,他……”

    每说一个字,都伴随有血液吐出,短短一句话,刘进竟努力数次不能说全。

    刘彻神色大恸,喉头哽咽:“朕知道,朕都知道。”

    听闻他这么说,刘进嘴角扯了扯,重剑跌落,双手无力垂下。

    啊——

    刘彻仰天大喊,近乎崩溃,痛不能言。

    他血红的眼眸看向与刘进对峙的卫兵,缓缓起身,拿起地上长剑,一剑刺入最前卫兵的心窝。

    “是谁,谁让你们对皇孙动手,对东宫动手!你们好大的胆子!”

    卫兵们吓得连连跪着后退,忙不迭辩解:“陛下……臣等……臣等也不想。是……是丞相的命令,丞相手握圣旨,说是陛下旨意,让臣等收押东宫众人,不可错漏。”

    刘彻知道“他”确实下过收押之令。但收押而已,眼下情形是收押吗!

    “陛下,是……是东宫众人不肯就范,拼死抵抗,臣等……臣等这才……”

    “东宫不从,你们就能对他们出手?”

    刘彻咬牙切齿,他如何还能不明白。李家,刘屈氂!他们假借自己的旨意故意引发东宫暴动,然后趁乱屠戮东宫!

    该死!

    刘彻挥剑乱舞,悲痛之下,招式毫无章法,尤其他年迈体弱,力道并不强。但所有卫兵,即便敢趁乱击杀东宫家眷,又如何敢明目张胆对帝王出手?唯有一边辩解,一边瑟缩着往后退。

    然此刻的刘彻已经恨意冲天,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杀了这群狗贼,杀杀杀,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于是剑随意转,在空中不断挥动。求饶哀嚎之声此起彼伏,可刘彻好似听不见一般,俨然杀红了眼。

    “陛下,陛下!”

    不知是谁一句句呼唤,最后拼死抱住他的双腿,才让刘彻勉强找回一丝神智,恍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中,那群卫兵已经被宰杀大半。

    再低头,拖住自己步伐的人是他在甘泉宫选出的那个小黄门。

    刘彻眼睛微眯,阻挠他斩杀逆贼,还以为是个好的,原来也是奸佞。

    他举起长剑,立时就要将小黄门也一起杀了,小黄门急切开口:“陛下,这群人该死,交给下面人处置便是。陛下想想太子。东宫……东宫众人之死已成事实,可太子……太子还在。太子还等着陛下呢!”

    刘彻猛然惊醒。

    对,太子还在。

    刘彻想到东宫情形,他不过下令收押,

    最后变成动乱惨死。那他说的“抓拿太子”呢,会只是“抓拿”吗?

    他们敢趁乱对东宫家眷出手,会否也敢对太子出手?

    再有,皇后……他只是派人去收回印玺,却被人利用大肆像子夫透露信息,言及太子事败,又言及东宫已被屠戮。

    这岂非明摆着让皇后自决?而自决之后,几乎没耽搁多久,立时传出国母薨逝的消息,敲响丧钟。

    丧钟,长安城内皆可闻。

    如果……如果据儿听到丧钟之声,知道子夫自缢,东宫众人也全因他惨死。他会怎么做?

    刘彻面色大变,好似有双大手掐住他的心房,让他疼痛不已,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有人前来禀报:“陛下,覆盎门传来消息,太子逃至覆盎门,司直田仁私放太子出城。”

    覆盎门。

    刘彻顾不得其他,他要去覆盎门,必须去。

    如果是刘屈氂想设计杀害据儿,令南军北军统领拿下刘屈氂即可,他已急传数道旨意,不许伤太子。

    可若是据儿自己存了死志,那么无人能阻止,唯有他。只能他亲去,才有一线希望。

    刘据,不要,一定不要。他已经没办法救下东宫众人了,不能连据儿也救不了。

    *******

    覆盎门外,山中屋舍。

    东宫宿卫匆匆推门而入,急切道:“太子,追兵已至,需赶紧走。属下等人定拼死护送你离开。”

    刘据没动,他神色悲戚望向宫城:“你听到了吗?”

    宿卫愣住,转瞬低头,他如何不知刘据问的是什么呢。但他不知此时此刻该如何回答。

    刘据似乎也没想让他回答,已经自顾自道:“那是丧钟,皇后薨逝的丧钟。母后……母后她……去了。”

    最后两个字刘据似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来,牙关紧要,嘴唇已然破皮出血。

    “还有东宫……之前刘屈氂让人说东宫众人皆已伏诛,伏诛……”

    刘据神色明显不对,宿卫大骇:“殿下,消息未必属实。东宫皆是殿下家眷,就算陛下认定您谋反,也该有审讯流程,再行处置。他们怎么敢妄动,刘屈氂许是故意扯谎,扰乱殿下心神。”

    “丧钟岂可随意敲响。丧钟响,代表母后确实已经薨逝。”刘据摇头,满面苦涩,“他们连母后都敢动,如何不敢动东宫。再说,什么是妄动?若有父皇旨意,可还算妄动?”

    宿卫面色大惊:“陛……陛下怎会

    ……”

    刘据闭上眼:“孤原也以为不会,可现在孤不确定了。是父皇也好,刘屈氂与李家也罢,总归事已至此,是孤无能,护不住家眷,更牵连母后。”

    “殿下……”

    刘据的神色很不对劲,宿卫心中慌乱,想说点什么,却被刘据抬手阻止。

    刘据淡淡道:“他们来了。”

    哒哒哒。万马奔腾之声传入耳中。

    刘据走出屋舍,立于山坡,看向下方越来越近的追兵,神色平静地可怕:“孤终究是太子,怎能落于奸佞之手。”

    他双膝跪地,面朝宫城,郑重三拜,是为皇后。又三拜,是为刘彻。

    一滴眼泪滑落,刘据横剑划过自己的脖颈,速度之快,出手之决绝,便是近在咫尺的宿卫都来不及阻止。

    “不,据儿!”

    凄厉叫喊划破天际,刘彻直接从马上摔下来,却顾不得自己的伤势,一门心思往山坡上去,爬起来又跌回去,爬起来再度跌回去。

    最后竟是在内监的帮助下手脚并用,连滚带爬,来到刘据身边,将刘据抱在怀里。可此时的刘据已经气若游丝。

    “父……父皇,你我……你我终究还是……还是走到了……这……这一步。”

    刘据无奈而又悲戚地闭上眼睛。

    啊——

    刘彻痛彻心扉的呐喊响起。他眼睁睁看着亲孙儿在怀中咽气,又眼睁睁看着最疼爱的儿子在怀中咽气,却一个都救不了,一个都来不及。

    这是何等痛苦。若说前一个,虽承袭了“他”的记忆,毕竟隔了一层。后一个却切切实实是他的心头肉,亦曾是“他”的心头肉。

    即便“他”有过疑心,有过担忧与防备,可“他”从没真正想要让据儿死。

    此刻的刘彻更不想,尤其他还叠加有对另一个时空刘据的移情,致使这份痛楚更大更深。

    啊——

    刘彻再次仰天喊叫,紧紧抱着刘据,痛哭不止。

    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他,让他来到这里,看到这一切,却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为什么!

    卫子夫,东宫众,再到刘据。

    刘彻胸中数次翻涌却又强行压下的那口气血再也扼制不住,噗一下吐出来,身子一软,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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