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大汉第一太子 > 第 105 章 番外五
    平行时空。

    刘彻有些恍惚,他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周遭一切都变了,变得陌生又熟悉。

    陌生在于他居住之地不是他熟悉的宫室,身边伺候者也不是他常用的内监;熟悉在于他对这一切并没有产生排斥之感,反倒有种莫名的归属,好似这就是他的日常。

    而每当他产生怀疑,脑子总会自动跳出答案。

    譬如他正疑惑此间何处,脑子就会告诉他这里是甘泉宫,是他在秦林光宫基础上修葺改建的行宫,是近些年他常来的避暑胜地。

    又譬如他疑惑眼前伺候的内监是谁,脑子就会告诉他此二人一名苏文,一名王弼,是他近年来最宠信的近侍,颇得圣心。

    他的脑海中甚至会浮现出与甘泉宫和苏文王弼相对应的一些画面,画面零碎,并不十分连贯,应该也非全部。

    他对此毫无印象,却又莫名知道这是他的记忆,甚至笃定是真实的记忆,不是幻想的虚构。

    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诡异。

    但还不只如此。最诡异也最让刘彻震惊的是,他左手边不远处有面铜镜。

    是的,不是他惯用的玻璃镜,而是早年的铜镜。铜镜打磨得光洁如水,虽比不得玻璃镜,但也可清晰映照出人物影像。

    他在镜中看到了自己,两鬓华发,面容苍老,似乎还带着些许病容。

    他明明记得自己睡前年约四十七,但这个模样至少得有六十多,差不多年迈了十几二十岁。

    刘彻眉宇紧皱,是他病了,不记事了,忘却了这中间一二十年的记忆吗?他怎么会突然从四十七岁跳到六十多岁?

    这中间出了什么事?

    刘彻很不安,很忐忑,也很惶恐。但做了几十年帝王,最基本的表情管理还是在行的。无论内心如何焦躁,他都没有在面前表现出来,神色仍旧平静。

    只是有些东西他控制不住。譬如人在慌乱之中总会下意识寻找自己最信任,最能给自己安全感的对象。

    刘彻状似随意问道:“太子现在何处,令太子来见朕。”

    本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甚至刘彻说话前还在心底忖度过,自觉无论眼下是何种处境,至少还是大汉,他还是帝王,那么此问便无不妥。

    谁知话音刚落,苏文与王弼反应极大,齐齐跪下,面色变幻不定。

    “陛下息怒,丞相已接过圣旨,现正带兵平定叛乱,相信很快就能稳住时局,击溃太子谋逆

    之举,将太子擒拿至陛下面前。”

    刘彻神色大震,双目瞪圆。

    叛乱……太子谋逆……擒拿……

    每个词他都认得,连在一起却让他完全不敢相信。据儿谋反了?怎么可能!

    刘彻张嘴,刚想宣丞相石庆前来问话,双唇微动,还没来得及开口,呲,脑子蓦然一痛。

    突兀想起相应信息。现在的丞相不是他以为的曾任太子太傅的石庆,而是宗室刘屈氂。而据儿……据儿真的反了吗?

    不会的,谁都可能谋反,但据儿绝无可能!

    据儿已是太子,登基板上钉钉,他何苦谋反?

    刘彻不信,呲呲,一阵阵疼痛持续袭来,痛感不断增强,越来越剧烈;伴随而至的信息也如雪花般落入脑海。

    刘彻捂着头,难以遏制地浑身颤抖。

    苏文王弼尽皆大骇,慌忙呼喊:“陛下,陛下,传侍医,快传侍医!”

    殿内陷入混乱,而在这片混乱之中,刘彻感觉自己的神魂好似慢慢离开了躯体,飘至空中,亲眼看着苏文王弼将自己的身躯搬至床榻,又亲眼看着好几个侍医来回诊治。

    刘彻正想上前回归肉身,突然不知从哪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吸出内殿,吹至上空。他看到下方甘泉宫内的人物景象不断倒退,日月场景跟着快速变幻。

    他宛如一片云,随风飘荡,荡过甘泉宫,荡过山脉,荡过城池,来到长安。

    此刻的长安风声鹤唳。

    江齐,哦不,刘彻脑子里的意识告诉他,他如今瞧见的那人现名江充。他眼睁睁看着江充带着一大群方士巫师到处挖掘人偶。

    无论什么人偶,一经发现全家捉拿,极刑审讯,手段狠辣。

    他看到许多人被屈打成招,看到百姓们被迫互相诬指,看到官吏们无奈互相参劾。他看到江充统领着方士巫师,横行霸道,致使京中混乱,人人自危。

    刘彻怒不可遏,跳脚大骂,可他接触不到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能看到他的身影,听到他的声音。

    他好似游离在外的孤魂,只能做一个看客,任由这些人打着所谓“陛下”的旗帜到处招摇,抓杀抢夺。

    是的,陛下的旗帜。

    刘彻想说,这是一□□佞贼子,他何曾下过这样的命令。但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他,是你,确实是你。

    刘彻惊骇不已。眼见这场“闹剧”已经席卷数万人,数万性命就此葬送。刘彻脸色煞白,身形摇晃。

    这怎会是他的命令,据儿拆穿了方士巫师那么多次,他怎还会轻信他们,任由他们祸害大汉。

    数万人啊。作为封建统治者,刘彻并非多在意这群平民蝼蚁,但他知道,这个数目,这等行事,足以让长安乃至天下大乱。

    而他还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江充等人的目的不止于此,他们或许有更大的阴谋。这种预感十分强烈,强烈到让他心脏抽痛。

    果然,念头刚起,就见江充将矛头指向宫中,利用方士巫师之口,言说宫中有蛊气,是有人在用巫术作害,提议全宫彻查。

    刘彻看到自己点头答应了。

    这让他目瞪口呆。自己答应了?怎么会答应了呢?他是不是眼盲心瞎,不然怎会看不出来这群人别有用心,目的不纯?

    刚想上前摇醒自己,场景一变。他已经身处未央宫。

    江充带着人一寸寸土地挖掘,挖完掖庭,又去了椒房。

    椒房!那是皇后寝殿,江充,你哪来的胆子!

    刘彻骂完又顿住,是了,是他给江充的胆子,是他亲口说的,不论身份。

    不论身份……那是不是……

    刘彻猛然惊醒,江充,江齐,据儿。他的目的莫不是据儿?

    心念起,场景再换。江充从长乐宫挖出咒术人偶。

    大约是已经有所猜测,对于这个结果刘彻竟没有之前那么惊讶。他仔细分辨,果然看到江充掩藏在眸底的得意与窃喜,看到据儿得知人偶后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不知道自己的东宫怎会有这些玩意,这一切出乎他的意料。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有人诬陷栽赃,而栽赃之人不用说,十之八、九就是江充。

    刘彻看到东宫众人献计,让刘据杀了江充。刘彻默默点头,这□□佞死有余辜,太子杀之,名正言顺。

    但刘据没有应,他思虑半晌,做出决定:“孤亲自去甘泉宫向父皇解释。”

    幕僚与宾客阻拦,刘据却道:“父皇在甘泉宫多日,而今处于何等情况,我等一无所知。至少……至少孤可以借此机会面见父皇。

    “至少我们要知道如今在京中发生的这一切究竟是父皇的意思,还是江充等人假挟天子之令,以行谋私之举。至少孤要去确认父皇的安危。”

    刘彻愣住,他面对着刘据。刘据看不到他,他却能看到刘据泛红的双眼,眸底的担忧。

    哪怕到得现在,据儿仍旧念着他是否安好。

    可是……可是他……

    刘彻

    摇头,不能去。

    他开始害怕。如果是现在的自己,他会赞同刘据的决定。只需父子见面,一切可解。但刘彻不确定在甘泉宫那个宛如失智的自己会怎么做。

    即便对方如今所为暂且都没有涉及刘据,但他的行事太荒谬太不可思议了,那种不祥的预感层层加剧,让刘彻对自己产生怀疑,不敢信任。

    “不能去。据儿,至少不能这样去。仲卿呢,去病呢,你的东宫亲卫呢。召集他们,斩杀江充与一众方士巫师,控制京师,稳定时局,然后再去甘泉宫见朕。你不能孤身去!”

    他下意识冲上前想要拦住刘据,可双手穿过刘据身体,扑了个空。

    而此时,就在话语完毕之后,脑中的刺痛再次袭来。

    刘彻惊骇发现,去病……他的冠军侯不到二十四岁就没了;仲卿,他的大将军也在多年前就已故去;所谓的东宫亲卫更是从未存在过。

    如今的东宫确实有卫队,但不是他记忆中庞大的个个堪称精锐,独属于刘据的亲卫部署。

    怎么会……怎么会呢?

    没等刘彻理清头绪,刘据已经出门。刘彻来不及细思,只能强行将种种狐疑压下,跟着追出去。

    然后他看到什么?

    看到刘据向江充提出去甘泉宫亲自面见他,当面解释。江充拒绝了。一个奸佞臣子,拒绝了一国储君的合理要求,而且神态中难掩嚣张,甚至步步紧逼。

    什么殿下宫中查出咒术人偶,有诅咒陛下之嫌,如今案情未知,臣等如何敢让殿下亲见陛下,置陛下安危于不顾。

    什么此事当禀明陛下,陛下若说要见殿下,臣等才敢放行。

    什么殿下如今是嫌疑之身,当戴罪东宫,待臣等查明真相,再行禀明陛下定夺。

    诸如此等,一口一个殿下,但无论神情还是语气都没有对待太子该有的恭敬,反而更像是在对待失败者、阶下囚。

    刘彻觉得怕不只自己疯魔了,整个世界都跟着疯魔了吧。不然他堂堂大汉储君,竟然被一介微末臣子压制?何等可笑!江充一介臣子,怎敢!

    不只他怒,刘据也怒。

    刘据一把揪住江充的衣领:“江充,孤是太子,还轮不到你来给孤定罪。这世上能定孤罪名的只有父皇。不要以为孤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当真觉得孤不敢杀你吗?

    “孤不动你,是因为你是父皇近臣。你再有过错,身为人子,也当禀明父皇,由父皇惩处。孤不想先斩后奏,是不愿因为你一个小小奸

    佞,影响我们父子之情,令我父子生隙。

    “但你一而再再而二阻止孤见父皇,其心可诛!”

    一道寒芒闪过,刘据不知何时已经抽出佩刀直接将江充抹了脖子。

    鲜血喷溅在刘据脸颊,刘据闭上眼又缓缓睁开,当即做下决定:“斩杀江充同伙,一个不留。”

    又唤自己的近身侍女丰禾:“去往未央宫,从长秋门入内去见皇后,将此间之事禀明,获取皇后玺印,调动皇家车马,随孤去开武库。”

    东宫从属先前就劝刘据动手杀奸佞,但开武库,就代表……

    有人上前:“殿下,此举会否不妥?”

    “若有别的办法,孤何至于走到这一步。父皇入住甘泉宫已经多日,除江充苏文等人的传话之外,一直不曾亲自露面。

    “孤数次请示,都被挡了回来。你们认为当真是父皇生病需要休养不愿见孤,还是有人不想父皇见孤?”

    刘彻大惊。什么意思?江充阻止之时,刘彻便已察觉江充想断绝他与刘据会面的可能。却不曾想,此前还有过这等情况?

    江充……江充何至于有这么大的能量?还是说他确实对太子产生了异心?

    刘据冷嗤:“江充一个人做不到,背后只怕少不了李家手笔。”

    刘彻:……李家?谁?

    东宫从属脸色大变:“丞相刘屈氂与李家是姻亲,若此局是他们所设,那我们……”

    刘据深吸口气:“孤刚才已经做过试探。江充想要诬陷孤巫术诅咒父皇,按理,应当要押孤去往甘泉宫问罪。

    “所以孤主动请去,但他死活不肯,反而言辞逼迫,想直接按死孤的罪名。此等情况,你们觉得若孤按常规手段,真能见到父皇吗?”

    答案:不能。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孤如何不知打开武库,调动卫兵代表什么。但眼下孤没有第二条路走,也没有时间供孤仔细筹谋。

    “京中已乱,甘泉宫呢?甘泉宫是何等情形,父皇又是哪种处境?孤必须弄清楚。但求父皇无事,也但求……但求见到父皇后,父皇能信孤。”

    刘据咬牙:“照办吧。”

    东宫从属跪下领命:“诺。”

    刘据垂眸握紧手中武器,刘彻敏锐察觉到他的担心、忧虑、无奈与忐忑。

    他害怕自己的父皇出事,也害怕父皇不信自己。

    打开武库,调动卫兵,如果得不到帝王信任,便等同谋反。

    刘彻恍

    然明悟。或许这才是幕后之人最终目的。他们就是要全方面切断他与据儿的联系

    让据儿处于孤立之境

    不知他的情况

    不知他的心思。

    他们想将据儿逼入绝路

    迫使据儿不得不铤而走险

    然后顺理成章冠以“谋反”之罪。

    那么

    他会信吗?

    念头闪过

    刘彻身子腾空

    再度飘至云端

    随风吹入甘泉宫。

    殿内

    苏文正匍匐在地

    痛哭着诉说太子“罪状”。

    说在东宫搜出诸多咒术人偶

    说太子怒不可遏。

    绝口不提太子的辩解以及自请前来甘泉宫

    反而将太子的反击说成是:“太子见事迹败露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杀了江充

    还想将我们全杀了。奴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来

    这才有幸再见到陛下。”

    “陛下

    太子反了

    长安大乱啊。”

    刘彻篡紧拳头

    紧紧盯着“自己”。好似只要他信一句

    就能上前与之拼命。

    但见“自己”蹙眉:“太子应当是心有所惧

    又素来愤恨江充

    才会有此举。派使臣去长安

    召太子过来。”

    刘彻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还好自己虽然失智

    但总算没有失智彻底

    不过……

    愤恨江充?原来自己知道太子与江充不和

    与之有怨吗?

    既然知道

    还把这样的人放在身边成为宠信近侍

    甚至还让其在长安大肆搜查

    更准予其彻查全宫?

    脑子坏掉了吧!他难道不知道一个被太子愤恨

    与太子有怨的人

    会在其中搞鬼?还是说他自负到觉得谁都不敢欺瞒他

    不敢有小动作?亦或者……或者他就是想试试太子?

    最后一个可能自脑海冒出

    刘彻心头蓦然一痛。

    他捂着胸口

    拼命安慰自己

    不急不急

    使臣已经去召据儿

    只需据儿过来

    就有机会。亲生父子

    他们感情那般深厚

    有什么是说不开的呢。

    但真的可以吗?使臣真能召来据儿吗?他们真的有机会吗?

    刘彻浑身颤抖

    竟有些不敢确定。

    而眼前的场景如同之前一样

    似乎能随着自己的心思变幻。

    他看到了使臣

    使臣听闻长安大乱

    压根不敢进入长安

    在外躲了一阵

    直接回去复命:“陛下

    太子……太子确实反了

    他拒绝与臣前来甘泉宫

    还要杀臣

    臣是逃回来的。”

    刘彻大震。

    而对面的自己也心神大震

    瞬间怒火中烧

    当即颁布圣旨

    令丞相刘屈氂出兵捕杀叛逆

    抓拿太子。

    刘彻双目赤红

    无声呐喊:“你是不是蠢!他骗你的。他根本没有进入长安

    没有见到据儿。你想想

    用你的脑子想想啊。

    “彼时东宫动乱

    据儿刚刚下令

    苏文反应及时

    趁机逃走就算了。这个使臣凭什么也能逃出命来?据儿又不是废物

    如果真有反心

    怎么可能让这么多人逃往甘泉宫报信!

    “你的脑子呢?你脑子里装的是稻草吗。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亲儿子不信

    去信贪生怕死的禄蠹和别有用心的奸佞!”

    刘彻大叫着上前

    恨不能掐死眼前的自己。死了好

    ?)

    死了干净。这样的蠢货

    留着世上作甚!不如弄死

    直接让据儿登基。

    刘彻伸手掐住“自己”的脖子

    可根本没来得及用力

    在接触到“自己”的那一刻

    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往前倾倒

    瞬间融入这具身体。

    咚。

    刘彻晕倒在地

    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