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的孙映洁,在门外跟上司道谢后,独自进屋。
    一进到安静的套房,她突然觉得心情沉闷,阴郁落寞。
    今晚她多喝了点酒,便是想借酒浇愁,虽然方才醉得脚步不稳,但现下意识缺失逐渐清醒。
    在人前装坚强的她,每当一个人回到安静的宿舍,深深的寂寞感便瞬间涌上心头。
    她离开台湾两个对礼拜,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务要处理,要学习,且每日加班到半夜。忙碌时她根本没时间想念,可是一放下工作,脑海里,心里,全是简少承与儿子的影像。
    倒了一杯温开水,她坐在沙发上,从随身包包拿出几张照片看着,心痛着。
    食指轻触照片中才满月的儿子,孙映洁顿觉一股心酸。她好想再抱抱儿子,亲亲他的脸颊。
    挡视线停在照片中简少承的俊容,想起两人争吵闹离婚,他盛怒的面容,她的心再度一揪,眼眶泛热。
    他气消了吗?他一个人能好好照顾襁褓中的孩子吗?等她回去他愿不愿意再接受她?
    蓦地,两颗泪滴滑落脸庞,滴答地落在手中的照片上。
    她一惊,忙抽起茶几上的面纸,小心翼翼擦拭。
    她想,明天要把这些照片哪去护贝起来,离开台湾时,她走得匆忙,只抽了几张照片带出门,一时忘了该把电脑里的照片资料夹存进随身碟,她只有这几张照片能陪在身边了,稍解她的想念。她起身,走往衣柜,从不屑抽屉拿出两件摺叠整齐的衣服,一件他的,一件儿子的。
    虽然走得匆忙,自己的衣服她只拿了几套,却没忘拿一件他的及儿子的衣服带出门。
    这两件衣服跟那几张照片一样宝贵,是远在异乡独自生活的她,重要的慰藉。
    她轻抚他的白色条纹衬衫,高举贴近脸庞嗅闻着,他的衣服有他温和及阳刚的气息。
    当她轻抚儿子的棉质小衣,放在另一边的脸颊嗅闻着,儿子的衣服有淡淡的痱子粉与奶味,是种软软甜甜的舒服气味。
    每天晚上,她都要拥着他们两人的气味,才能安心入眠。
    然而,今晚的她躺在床上,即使拥着衣服却还是难以入眠,莫名地思念更甚。凌晨三点了,他跟儿子早已入睡了吧?他是否曾稍稍思念她呢?
    眼泪不争气地再度滑落脸庞,她想,可能是今晚酒精不但没迷醉她,反而更让她感伤。
    她不断告诉自己,忍耐点,等满两个月她便可以休假返家看他们。
    虽然冲动负气离了婚,但他应该不会不见他,只要两人冷静一段时间,关于他们的未来应该可以再好好谈一谈。
    简少承抱着在医院住院两天才退烧的儿子返回台湾,去程与回程的心情截然不同。
    去程时,儿子虽然一度令坐在商务舱的他很慌乱,但当时的他是带着无比的希望和期待,准备要带着孙映洁三人一起回家。
    此刻坐在商务舱的他仍是独自抱着孩子,虽然儿子一直安静地沉睡,但他们心情并没有比较轻松,反而比去之前更沉重。
    老婆跑掉了?怎么一个人带孩子去大陆?
    忽地想起去程时隔壁中午老板的一句玩笑话,当时的他还能一笑置之。
    可现在回想起来,竟觉得刺耳且心痛。
    “宝宝睡!赶快睡!爸爸陪着你到天明!”简少承怀抱着儿子,在卧房里轻唱摇篮曲。
    刚开始他听着曲CD学,觉唱得很别扭,但发觉儿子似乎对音乐歌声有反应,他于是抛开一切,勤于练唱,现在已经自在哼唱数首摇篮曲了。
    低头看着儿子可爱的小脸,他伸出食指探向他的小手,继续轻哼着,“宝宝睡!快快睡!长大做个好宝贝!”
    儿子张开小手轻握住他的食指,这小小的动作,令简少承怔愣了下。
    儿子的小嘴愉快地上扬,望着他的笑容,令简少承蓦地心头一热,竟有股想哭的冲动。
    “侑凡笑得好可爱。”一瞬间,他一颗心变得柔软。
    儿子天真的笑容,令他近日来的烦郁窒闷一扫而空。
    “侑心喜欢把拔唱歌啊。”他心情愉快地将儿子高高抱起,虽尚未将他哄睡,但他的笑容令他振奋又开心。
    “把拔再唱另一首歌给你听,亲爱宝贝乖乖要入睡!我是你最温暖的安慰!”
    他大声欢唱着,而儿子竟是咯咯地笑了。
    “侑凡对把拔的歌声这么捧场。”他感动不已,将儿子搂在他肩膀上,猛亲儿子的小脸蛋,再将儿子高高抱起,亲亲他的胳肢窝,亲亲他的手臂,逗弄着儿子嘻嘻笑个不停。
    父子两人开心闹了一阵后,简少承抱着儿子坐在沙发上,继续唱歌哄孩子入睡。
    “亲爱宝贝乖乖要入睡……爸爸轻轻守在你身边……你要学着努力不怕黑……”他愈唱愈小声,发觉儿子小脸上开始有些睡意。
    不久,儿子缓缓闭上眼睡着了,看着孩子恬静的睡颜,他心里无比安慰。
    虽然妻子的弃离令他大受打击,但庆幸他还有个可能的孩子在身边。
    刚开始照顾孩子令他非常疲累,却也因为孩子,让他忘了许多落寞忧伤。
    失去所爱的女人令他一度非常痛心消沉,但为了孩子,他必须抛开那些负面消极的情绪。
    他对天发誓,从今以后要胜任好单亲爸的角色,给孩子最完整的亲情与照顾。
    孙映洁本以为满两上月便能入长假返回台湾看简少承及孩子,没想到适逢订单旺季,厂区从上至下,连假日都要加班到晚上,还在适应期工作做不完的她更不敢要求要放假返乡。
    她原本考虑表母亲帮她去简家看孩子,却又怕如此一来,便会让父母知道她已离婚之事,不愿父母因此自责内疚,只得打消请他们帮她看孩子的希望,为了赚钱偿还债务,她只能继续忍耐,等待可以休假的那一天。
    终于在离开台湾四个多月后,她才勉强有了一个星期的假期,其实她原想要求两周的时间,但这阵子仍是忙碌,她也不好意思要求太多。
    只要撑过这段过渡期,之后应该就能两个月有两周的休假。
    这段期间,她几度想打电话跟简少承联络,却是犹豫再三,担心电话里无法好好交谈,反而会把情况弄得更糟,有几次则打了,却又怕他还在生气而急忙挂断,心想等回去时,直接而对面再好好沟通,只是原以为很快便能再见面,却没断到这一拖竟过了四个多月。
    孙映洁满怀期待,收拾行李搭机返回台湾,在飞机上她的心情是兴奋且紧张的。
    想着即将见到数月未见的儿子,他一定长大长胖不少;紧张着与久别的简少承重逢,却也担心他面对她时的态度。
    他是否会微笑地欢迎她?或者,仍在气愤她为工作选择离开?
    她想要告诉他家里负债的问题,却也怕一旦告知他会揽下这责任,不许她再回去工作,可如果让他为她娘家还债,肯定会被婆婆说得很难听,对他更有芥蒂,这样她想跟她复合,恐怕困难重重。
    心里有许多想法与挣扎,却又理不出个头绪,她摇摇头甩开那些事,此刻最重要的是,和日夜思念的简少随及儿子见面,其他的事到时再烦恼吧。
    孙映洁离开机场,便搭车直奔简家。
    今天周六,不知简少承有没有休息,是否在家陪孩子?
    一路上她望着车窗外依旧熟悉的景物,却觉得自己仿佛离开很久。
    车子驶进了熟悉的巷道,逐渐接近前方独栋的别墅,她蓦地心情激动,宛如离家十载才返家的游子。
    当她站立在熟悉的铸铁大门前,抬眸望向里面的欧式洋房,霎时眼眶一热,视线朦胧。
    她身上其实仍带着这里的钥匙,当初离开并没想到交还钥匙,像护身符般随时带在身边,然而她此刻的身份却不方便掏钥匙自行开门。
    想了一下,她伸手想按门柱上的电铃,才发觉手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