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那些人真可怜,生前作恶多端,却死得这么骇人听闻。”秋月收拾了桌上的碗筷,捧着托盘往门外走。
    “你们也吃饱了吗?”沈怜星问。
    “我们和你一样,吃不太下。”朱咏岚托腮沉思。
    “想什么?”沈怜星站起身走向五斗柜,拿起绣了一半的鸳鸯枕头。
    “那个杀人魔进刑部大牢都像人无人之境了,会不会连被这里也不放过。”朱咏岚杞人忧天道。“没这么可怕吧!”
    “很难说耶,福晋也很担心,府里上下全体一致人人自危!”
    “如果是这样,我们更是没什么好怕了,这种事防不胜防,铜墙铁壁也挡不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沈怜星在经历过最近的这些事后,渐渐悟透,如果世间事可以强求,可以随心所欲,她也就不会这么在意她想得到什么,不想失去什么。
    摄政王多尔衮聚集了议政大臣思索对策。
    “既然件作查不出真正的死因,不如把尸体一把火全烧了,免得引起更多的猜测和不安。”肃亲王豪格道。
    豪格乃太宗皇帝长子,虽未继承大位,但被封为肃亲王,说起话来也有他的份量。
    豫王多铎附议豪格的意见:“皇侄说的是,那些死囚犯终究要一死的,就是不被杀人魔杀死,一样要死在国法之下的,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
    郑亲王济尔哈朗也说:“火烧了倒也省事,免得那些家属领了回去传出什么邪魔之说来,弄得人心惶惶,天下大乱就不好收拾了。”
    几个亲王贝勒围坐在此,当中最有权势的摄政睿王多尔衮先是不作声,让大伙先发表意见。
    “奕劻,你的看法呢?”多尔衮问。
    奕劻沉吟半晌,清了清喉咙后道:“我没有意见。”
    多尔衮点点头,“各位可有什么其他高见?”
    大伙儿面面相觑。
    “若无其他意见,就用豪格的办法交代下去办。”多尔衮作了结论。
    他招来四对蓝翎侍卫,将讨论后的结论交办下去。
    隔日正午,一把大火,烧了三十位死囚的躯壳。
    “其实我的心里有些不安,一直毛毛的。”事后豪格同奕劻聊时说道。
    “为了三十名死囚离奇死亡的事?”奕劻了解的说。
    豪格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说也奇怪,那日我去刑部完全看不出会出事的模样,一点征兆也没有。”
    “有征兆的话也就不会让杀人魔有机可乘了。”
    豪格喝了口长白山人参茶。“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而且死在刑部,真令人心里没法舒坦。”
    “我想你是因为他们的死因实在可疑才没法舒坦吧!而不是因为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在战场上哪一回不是死上千百人,没一次见你这么不安的。”奕劻取笑他。
    豪格笑了笑。“也是。咱们满人马上打天下,几经阵仗才有今天,这之前不知死了多少人呢。”他顿了顿,“我确是为了他们无解的死因而不舒坦。”
    “怕自己是下一个遭殃被害者?”奕劻大胆猜测。
    豪格看他一眼,“你很聪明,难怪皇叔现在这么器重你,你了解人性。”
    奕劻嘴角勾起一抹笑,“这不难猜,你的恐惧是大部分人的恐惧。”
    “你也会怕吗?”豪格不相信。
    奕劻挑了挑眉,并未正面回答:“你以为呢?”
    “我发现自你大病痊愈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几次在皇叔面前你所表现的大气魄,让人佩服。”
    “所以你认为我不会害怕?”
    “我和布扬儿都这么认为。”
    奕劻笑而不答。
    “你可有什么法子对付杀人魔?”豪格可不想早早向祖宗报到,能多享几年富贵是几年。
    “没什么特别的法子,咱们并不知道杀人魔长什么模样,只能自求多福。”
    “看来得到远一点的地方躲起来,免得被杀人魔盯上。”豪格突发奇想。
    “你想躲去哪?”
    “热河或江南,等风声过了再回北京。”
    奕劻笑着摇头。“若杀人魔要置人于死地,哪里会轻易罢休,非要上穷碧落下黄泉追上为止。”
    豪格脸色大变,吓得说不出话来。
    “多做些善事,少造些孽,我想杀人魔会手下留情。”奕劻轻松的道。
    豪格愈想愈不对,“不成!我得去找个萨满来替我趋吉避凶。”
    “这么迷信!?”
    “你忘了你的病也是萨满治好的?他一定有办法对付杀人魔。”
    “你请那萨满做法的钱,不如拿来修桥铺路实际些。”奕劻劝他。
    豪格哪听得下去。“我得走了,再迟些全城的法师怕都要被人请光了。”
    朱咏岚唱着小调儿洒着满园发了芽的油菜苗。
    常毓延站在一旁看了一会,不知该如何启齿叫她。
    朱咏岚抹了抹额上的汗,抬眼正好与他的对上,“你娘病好啦?”
    “好了。”
    “小敏没跟你进府玩?”她放下卷起的袖子。
    “府里是不能随便让人进来的。”他手里拿了一包纸包着的东西。
    “对哟!我差点忘了这里规矩多如牛毛。她不能进府,我只好抽空出府找她玩!你不会反对小敏陪我上街闲逛吧?”朱咏岚记起两人有过节。
    “小敏很喜欢你,常是咏岚姐姐长、咏岚姐姐短的。”
    朱咏岚得意一笑。“我很会哄小女孩,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眼光瞥到他手上拿着的东西。“你手上拿着什么?”她闻了闻,“好香。”
    “烤甘薯。”他打开纸包。
    朱咏岚眼睛一亮,“我最喜欢吃烤甘薯了,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问沈姑娘的。”他不好意思的问。
    “你直接来问我就好了啊,干嘛多此一举?”她接过甘薯。
    “我怕你嫌我多事。”
    “不多事,不多事,我已经好久没吃烤甘薯了,这王府禁忌这么多,我哪敢随便烤东西吃啊!而且难得有机会出府,也未必这么巧可以遇上烤甘薯的。”她取出一个剥开咬了一大口。“好吃!你也来一个吧!”
    常毓延摇摇头,与她同坐在槐树底下看她津津有味的吃着。
    “为什么不吃?怕放屁呀?”朱咏岚笑问。
    常毓延被她逗笑了。“你喜欢吃,就多吃些,我出府的机会多,想吃的时候可以再买。”
    “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她一会儿工夫就吃掉了一个,因为吃得太快还猛打一嗝。
    “你慢慢吃,我给你去倒杯水。”
    常欢落一会儿又回来,手捧着两杯水,朱咏岚一古脑儿喝光一杯。“谢谢!”
    “我才要谢谢你呢!”他说。
    “你已经谢过了,不用一直谢。”
    “一声谢谢是不够的,应该还要好好谢你。”
    朱咏岗进攻完第二个甘薯。“你这人真奇怪,待人凶时凶得很;待人客气时,多礼得不得了。”
    “你不喜欢我多礼吗?”他呆呆的问。
    “那样很麻烦的,做人太过极端非常辛苦。”她又喝光了一杯水。“好饱哦!晚膳不用吃了。”
    “我娘很喜欢你。”他微笑说。
    她哦了一声。
    “小敏也很喜欢你。”
    她又哦了一声。
    见她没反应,这下他可笑不出来了。
    她突然问:“你今天上街可有听到什么关于杀人魔的事?”
    “外头百姓知道的并不多,宫里下过命令,要是谁多嘴说了出去,一律砍脑袋。”
    “啊!这么严重。死了三十个人,这事怎么瞒?”
    “那三十个人全是死囚,刑部通知家属说提前行刑,顺便火化了,谁敢有意见!脑袋要紧。”
    朱咏岚摸摸颈子,“是脑袋要紧。也就是说你没听到有人问起这件事?”
    “禁止说出去也好,免得吓着太多人。”
    “不知道杀人魔什么时候会再杀人?”
    “放心好了,贝勒爷会保护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