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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疤
    有保安守着, 曲絹進不去大門,只能在外面等。
    她戴着副超大墨鏡,兩只手抄在胸前,一只胳膊上挂了個愛馬仕限量款包包。看見車來, 她略動了動脖子, 頭顱沒有低下去一分。
    羅恕和林書璞從車上下來。
    看不到曲絹墨鏡下的眼睛是什麽情緒, 但能知道她千裏迢迢飛回來一定沒什麽好事。
    林書璞的語氣不太好:“你來幹什麽?”
    “接你回美國。”
    “我說了我暫時不會回去,就算你親自過來我也不會走的。”
    “小丫頭片子翅膀真是硬了,什麽事都有了自己的主意, 跟自己親媽商量都不帶商量一下,一句話不說就能跑回國。”曲絹還是那副冷嘲熱諷的樣子。
    “不然呢?你以為我還是十來歲需要受你監護的未成年人嗎?”
    “你用這個态度跟我說話之前, 有沒有想過你能有今天的成就都是因為誰?如果不是我先在美國站穩腳跟拓寬了人際關系, 你的書能得獎嗎?”
    “你之所以那麽努力地替我經營,是因為你需要利用我掙錢。如果我對你一點兒利用價值都沒有,你早就巴不得像扔拖油瓶一樣把我給扔了,就像你第一次去美國時那樣!”
    曲絹聽得動怒,礙于羅恕在場沒有表現出來,反而諷刺意味十足地笑了聲, 問羅恕:“你當初是怎麽看上這個一身刺的丫頭的?”
    羅恕卻說:“一身刺難道不好?”
    曲絹無語半晌, 轉而說:“确實, 我這女兒人是不怎麽溫柔,可其它方面還是比較不錯的。年輕, 漂亮,而且人也混出頭來了,現在主流文學界裏她的名字算得上如雷貫耳, 沒人不知道她。所以在一定意義上來講,你現在已經配不上她了。”
    林書璞及時打斷:“你在胡說什麽!”
    “我說的都是實話, 不管他有多高的成就,不還都是一娛樂大衆的戲子嗎?這個身份哪裏配得上你?配得上你的人,最起碼得是像樊恒那樣的三代世家出身,雖然到他這一代是有點沒落了,但起碼人家底子還在。我聽說他一直都在追你,還跟着你跑回國來了。這麽難得的一個人,你應該跟他好好發展發展。”
    “你既然喜歡他那你去跟他發展吧!”
    趕在曲絹發火以前,林書璞又說:“羅恕是演員,不是你嘴裏的戲子。我真不明白你的優越感是從什麽地方來的,你是不是忘了我們家在安寧鎮快過不下去的時候,你有好幾次低三下四地找人借錢,最後是羅恕借給了你兩千塊,你才能買一件禦寒的羽絨服。現在不是你找人借錢的時候了,可你也不能得勢就猖狂,不感謝他就算了,最起碼你別瞧不起他。他比任何人都要尊貴,輪不到你在這裏說三道四!”
    即使有墨鏡擋着,也能看出來曲絹的臉色變了。
    “你為了個男人敢這麽跟你媽說話!”
    “他對我好!”
    這四個字讓曲絹一愣。
    “而且從一開始,是我先喜歡他的。”林書璞顧不得羅恕也在。在俱樂部她當衆表白,多少是有酒精給她狀了膽,現在她為了維護羅恕,表白得比在醉酒狀态下還要流暢。
    “就算羅恕一直都是安寧鎮裏那個修車的窮小子,我跟他之間也是我更卑微。要非說誰配不上誰,那一定是我配不上他。”
    她停了停,又說:“因為是我先喜歡他的。他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更開心的那個人是我。”
    羅恕長久地看着她,他不能說其實他愛她要更多,因為語言是最蒼白的無法作保的東西。可他又不知道該怎麽才能讓她知道,他是如此愛她。
    他走到林書璞身邊,牽住她的手,對曲絹說:“您走吧,我該帶璞璞回家了。”
    曲絹沒攔,看着兩人坐上車走了。
    回到家,林書璞就像剛才的事沒有發生過一樣,一聲不吭地上樓。
    中午羅恕打電話讓她下來吃飯。
    兩個人面對面坐着,她只顧着吃東西,看也不看他一眼。羅恕沒針對剛才的事說任何話,就好像什麽也沒聽到一樣。
    吃完飯林書璞又上樓。
    到了晚上,羅恕打電話,問她要不要出去吃飯。
    她下樓。
    羅恕在等她,難得穿了身比較正式的衣裳,定制襯衫搭配剪裁得體的西裝褲,甚至還系了條只在商務場合見他用過的深藍色領帶。他身材好,肩寬腰細腿長,往那一站就跟一蠱惑人心的男妖精似的,俊朗得讓人心裏頭發癢,想把他身上的衣服一件件扒光,看他是怎麽從衣冠楚楚變成一個衣冠禽獸的。
    林書璞不自在地揉揉後頸,問他:“你有工作啊?”
    “沒有。”
    “那幹嘛穿這麽正式?”
    “跟你約會不能穿得正式點兒?”
    林書璞的臉紅了紅,好像是跟他第一天認識似的,拘謹到害羞,渾身都緊繃着,連眼睛都不知道該怎麽眨才比較自然。
    她掩飾地咳了一聲,問:“你跟人約會都穿得這麽人五人六的嗎?”
    “沒跟別人約會過,就跟你約過。”
    羅恕已經走了過來,她站在兩節臺階上,勉強到了跟他差不多的高度。羅恕兩只手揣在兜裏,目光溫和地平視她:“肯賞光嗎?”
    林書璞沒回答,只是把那兩節臺階走了下去,經過他身邊時手臂蹭到了他的襯衫料子,心裏又一癢。
    羅恕在後頭跟着,故意把步子放慢,遷就着林書璞的速度。靠近她的那只手從褲子口袋裏拿了出來,朝她伸過去,問:“能牽手嗎?”
    以前沒見他這麽正人君子過。
    別說牽手,就是過分十倍一百倍的事他都沒少幹。
    林書璞探究地看着他,故意說:“不能。”
    羅恕還是把她的手拉住了,剛開始只是中規中矩地握着,慢慢地手指探入她指縫,跟她十指相扣。
    他說:“還是牽着吧,這樣不容易把你弄丢。”【  】
    “我什麽時候丢過?”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不是就從家裏跑丢了?”他說起了很早之前的事,“一個小女孩在路邊坐那麽久,也不怕別人把你拐跑了。”
    “得了吧,那時候我都十歲了,我哪那麽笨。”
    “那怎麽一碗炒粉就跟着我走了?”
    “我還不是……”她想說還不是看你長得帥,就算被你拐走也不虧。轉而覺得自己不該讓他這麽得意,這幾天自己說的表白的話已經夠多了。
    “還不是因為那碗炒粉太好吃了。”她說。
    羅恕輕笑,把她的手扣得更緊了點兒:“平常總聽你說愛吃這個愛吃那個,可哪回吃飯也沒見你吃多少,人也一直長不胖,瘦得像紙片一樣。”
    “你懂什麽,我這叫苗條,該瘦的地方瘦,該胖的地方胖。多少人想有我這身材還沒有呢,你別生在福中不知福啊……”
    說着說着感覺有點兒不對勁,這話倒好像在暗示什麽一樣。
    羅恕果然意味深長地點點頭,忍着笑:“嗯,我确實挺有福的。”
    林書璞微微紅了臉。
    吃飯的地方在一家西餐廳,羅恕身份的原因,不管去哪兒都習慣包場,這樣不會被人認出來,省去了很多麻煩。林書璞在美國時并不能習慣那邊的生活方式,尤其是飲食。她又懶得自己做飯,基本都是出去找好吃的中餐廳,而真正好吃的屈指可數,大部分餐廳都顧及外國人的口味做了改良,剛好改成了她不喜歡的味道。
    羅恕找的這家餐廳意外得美味。她發現只要是羅恕帶她吃的東西就沒有不好吃過,這男人就好像是抓住了她的胃,一向擅長用食物讨她開心。
    羅恕還是跟過去一樣,吃東西不怎麽多,每道菜基本只嘗個一兩口就不吃了,這自制力讓苦行僧看了都得自愧不如。
    林書璞忍不住說:“我看你什麽東西都不怎麽吃,可哪裏有好吃的東西你比誰都門兒清。”
    “那是因為你饞。”
    “……”
    “我要是不多找點兒好吃的店還怎麽讨好你?”他說,“就是可惜總也喂不胖你。”
    “得了吧,我要是胖了可能就不好看了。”
    “就你這底子,怎麽折騰都醜不了。”
    羅恕好聽的話一套接一套,但凡林書璞單純點兒就要被他忽悠暈了。
    “你剛說覺得我吃東西太少?”他又問。
    “難道不少嗎?”
    “這麽心疼我的話,”他略挑了挑眉毛,每當他有這個微表情就代表着接下來該犯壞了,“你可以喂我吃,那我就能多吃點兒了。”
    林書璞不說什麽,就只是看着他。
    羅恕笑咳了聲:“跟你開個玩笑,是不是有點兒油?”
    林書璞想說你這長相跟“油”這個字就沒什麽關系,也不知道一天天的對自己怎麽就沒有清晰的認知。
    要真說油的話,那個叫蔡智超的男明星才叫油,不僅長得沾點兒奶油的味道,連一舉一動一個撇臉或是揚眉甩頭都讓人覺得造作,真正的有了三分姿色就開起了一座超級大油田。當初宣傳《冬眠》的時候,每回看見羅恕跟他站在一起,林書璞都生怕蔡智超會污染到羅恕。不過還好,就算是在油田裏,羅恕都清新自然得像瓶效果強勁的洗潔精,總讓人覺得春風拂面,就連他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性張力都帶了股幹淨怡人的味道。
    她腹诽着,慢悠悠地切了塊牛肉,往羅恕那邊一送:“給。”
    羅恕有些意外,過了兩秒把她的手腕抓住,低下頭把牛肉銜進嘴裏。
    林書璞又切了塊鵝肝,依舊給他。
    羅恕沒再讓她繼續喂,把她的手推回去:“行了,喂兩口得了,不知道男人不能慣着?”
    “誰慣你了,你少給自己臉上貼金了。”
    她總這樣,在外人面前時總會維護他的面子,一跟他單獨相處就嘴上不留情。羅恕早習慣,也挺喜歡這丫頭的野性子,笑了笑說:“行,那我慣慣你。”
    他把她面前的盤子拿過來,切一塊肉往她嘴裏喂一塊。吃飯的地方在頂層天臺,不遠處有個廣場,今天晚上剛好有煙花表演。林書璞事先不知道,等第一朵煙花升上空綻放出驚人的美麗時,她驚喜地瞪大了眼睛,指着天空說:“哥,那有煙花!”
    “我知道,”羅恕又往她嘴裏喂了塊肉,雲淡風輕,“我安排的。”
    林書璞扭頭看他。
    煙花接連不停地在半空中炸開,絢麗得像電腦CG合成畫面,唯一不同的是沒有隔着屏幕,她用肉眼真真切切地看到了。
    她一邊看傻眼一邊又心疼錢,問他:“這一場得多少錢?”
    “好不好看?”他問。
    “好看。”
    “那就行。”羅恕的語氣好像是去菜市場買了顆平平無奇的大白菜,“五百萬花得值了。”
    “……”
    林書璞簡直想罵人,又不想當破壞氣氛的人,為了最大程度地接收這場煙花秀的價值,她跑到天臺欄杆邊目不轉睛地看了二十分鐘。
    好像眨一下眼睛都錯過了十幾萬一樣。
    羅恕在她身邊站着,沒怎麽看煙花,倒是時不時地會看她,覺得她比煙花要好看多了。
    看她全程認真到極點地把煙花看完,他沒忍住笑了笑:“看回本沒有?”
    林書璞不想掃興:“還可以。”
    “那以後我每天給你放一場?”
    “羅恕!”
    “怎麽?”
    “你的錢不是撿的。”
    “當然不是撿的,”他兩只手抄在褲子口袋,上半身朝她低了低,額頭在她額上碰了碰,有些随性的浪蕩,“是你的。”
    “……”
    林書璞重新去看煙花,嘟哝着:“你什麽時候變這麽肉麻了?”
    羅恕輕啧:“追女生就是得肉麻點兒,不然我怕你不知道我喜歡你。”
    林書璞沒說話,人變得僵,臉上發熱,一路熱到了脖子裏。
    羅恕往前邁了半步,距離她更近,一只手朝她伸過來,問:“要不要牽手?”
    她忍住唇角的笑:“剛才說不要,也沒見你少牽。”
    “那,”羅恕再逼近一些,跟她到了一個一低頭就能吻上去的距離,聲音放低,幾乎只剩了氣聲,“要不要接吻?”
    林書璞陡然緊張起來,手把護欄捏緊,心髒七上八下地跳着。
    羅恕手握着她臉迫使她轉頭,他躬身,緩緩地貼近她,珍惜地在她唇上碰了碰。
    兩人的唇貼上的那一瞬間,林書璞心裏滾過一陣戰栗。
    他越溫柔,她感受到的濃情反倒越多。
    羅恕很快跟她分開,眼睛仍舊看着她兩瓣嬌嫩的唇,指腹輕輕在上面蹭了下,啞聲說:“我總怕我會把你碰碎了。”
    一點兒力氣也不敢用,可又怕自己不用點兒力氣會抓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