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二女冷哼一声:“我当时抄起水缸中的葫芦瓢一瓢冷水浇了上去。”
江子良当时便呜啊喊了起来,冷得牙齿直打颤。
想到此,她忽而一笑。
“嫂嫂,我想通了,江子良敢如此不过是仗着我不敢对他怎样,不能对他怎样。”
“可你说得对,我都生了必死的心,我有什么不敢的呢?”
“那日我将江子良从床榻上拖出去,硬生生给他拖到了院中井旁。我就那么死死按着他,直说要跟他一起跳了井。”
“嫂嫂你不知,他好怕。”
“他真的很怕。”
柳家二女哈哈笑了起来:“我都不怕他怕什么呢?他那日哭着答应我再也不赌了,可我不信,我就那么死死按着他,我那日是真的,就想着跟他同归于尽算了。”
柳二夫人急忙摇头,吓得双手发抖。
“可我不会的嫂嫂,我还有珊儿她们,我不会做傻事的。”
“我只是告诉江子良,我不怕了,我不在意了,往日他知我在意,知我怕,便无所忌惮,可一旦知道我真的疯魔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时,他反倒是怯了。”
“所以嫂嫂啊,我算是知晓什么叫欺善怕恶,什么叫以夷制夷。”
“只要我不怕,他就没了底牌,如此我二人才能一直博弈下去。”
“所以嫂嫂,做人呐,一旦你生了无尽勇气,这前头的路也就好走了。”
柳家二女拢了拢头发,将往日怨恨都转为了一腔鱼死网破浑不怕的孤勇。
第30章 母女
“沾了赌的人,怕不是那么好抖落的。”
“不怕。”
柳家二女道:“我不怕的,他若愿意赌便去赌,只是从我这里,从孩子们手中他是再抠不出一枚铜钱的。”
“嫂嫂,我也不知怎的了,眼下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劲儿,一股想要把日子过好的狠劲儿。”
“一旦我这般想了,我就觉得再没有什么能阻碍我了。”
“我往日浪费了太多时间在怨天尤人上,如今想来,我的大把时光都给了外物,若那些年能早日清醒,说不得如今早脱离了困境。”
“你今日能想明白也不算晚。”
“是啊,的确不晚。”
柳家二女微微一笑,往日面上带着的苦气慢慢消散,耷拉的眼角也好似渐渐挑起,整个人十分有精神。
“你这模样真好,嫂嫂瞧着心宽许多。”
柳二夫人心中熨帖,拉着小姑子的手微微叹息。
“你要一直保持着这劲头,给孩子们挣出个样子来。你莫看三妹妹瞧着嫁得好,这高攀高嫁的苦楚除了她再无人知晓的。”
“你也莫觉着自己哪哪都不顺心,越是这般想,越会觉着生活里处处都不顺心。”
“一处不顺百处不顺,可反之亦然。”
“若你只看见自己顺遂的一面,那日子不就是一顺百顺了吗?”
“嫂嫂我也不瞒你说,若往日你那样,别人是不敢去搀扶一把的。但你如今这般鼓足了劲儿,便是嫂嫂难,嫂嫂也定要拉着你的。”
柳家二女想着自己往日只要归家,便撒泼打滚发泄心中愤懑的模样默默红了脸。
“对不住,往日是我……头脑不清。”
“我那时就跟被什么东西餍住了一般,再瞧不见别的。可如今不会了,嫂嫂你放心,如今不会了。”
开悟不过一瞬,她想明白了,就再不会如往日那样浑浑噩噩过日子。
虽说未来也会有艰难处,但总有个奔头不是?
“人过日子,无非就过一个奔头,有了这奔头便再不能懈劲儿了。”
柳二夫人点点头,忽然想起了杜丽娘与柳梦梅合葬一事。
“说来,有件事我想说与你听。”
“前段时日,母亲与父亲吵得厉害,我瞧着是伤了情分。”
“母亲与父亲的情分,并非一两日磨损的。”
柳家二女叹息:“往日我年岁小,只知吃喝,许多东西是看不懂的,如今年岁大了,走了母亲走过的路,许多事情也就懂了,理解了。”
说到此,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柳家二女突然鼻尖一酸,再忍不住哭了起来。
“嫂嫂,我去见母亲,你先招呼大姐姐三妹妹一行。”
这话说完,她捂着唇跌跌撞撞去了正堂旁的耳房。
“哎……”
柳二夫人还未同她说合葬一事,对方便急忙忙离开,她摇摇头只能过后再打算。
柳家二女推门时,杜丽娘正在房中休息,她面色委顿瞧着无一丝血气。
“娘。”
杜丽娘缓缓睁开眼,就见二女儿泪流满面站在自己面前。她忙坐起身,皱眉道:“可是江子良又犯浑了?”
柳家二女摇摇头。
她往日在江子良那受了委屈,必要回家中闹腾一番。只因她觉着自己的一切悲苦都是母亲亲手种下,因此她憎恨母亲,恨不能她与自己一样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