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平野云连万幕齐”直接击中了齐云野的心。他反复将那首诗看过。
    一字不差。
    “我存在过……”
    齐云野缓缓滑坐到地上,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存在过……保成……是真的……那不是梦……”
    在醒来后得知自己只昏迷了三天时,齐云野就曾想过,或许那三十年真的就只是一场梦,梦中自己爱了一场,醒来后的痛也只是自己在承受。
    可现在,他非常确认自己以前根本没读过胤礽这首诗,他更清楚自己的名字不是来自这首诗,因为他书房里就挂着“闲云野鹤”四个字,那是他学的第一个成语,也是从小就被父母告知的自己名字的来源。
    云野这个名字,是取自闲云野鹤,而不是胤礽这首几乎不被人知晓的诗。
    只是巧合吗?恰巧胤礽写了那首诗,恰巧暗合了自己的姓名?即便这首诗真的是巧合,那刚才引起同事老师热切讨论的那几张照片也绝对不是巧合!
    法源寺发现了清前期的木盒,已确认为宫廷御制,里面供奉的佛经保存完好,刚才收到的照片就是佛经的影印版,其中一篇佛经最后有落款写着“康熙五十七年正月”。
    群里都在讨论这是谁写的佛经,而齐云野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自己的字体,准确地说,那是胤礽仿的,瑚图里的字体。
    康熙五十七年时,作为瑚图里的自己早已去世,而能将自己的字体仿得那般像的,就只有胤礽了。
    是真的,不是梦。
    自己真的曾经作为瑚图里存在过那段历史中,也真的与胤礽交付过真心。
    回想起最后一次进宫时,胤礽就是在抄佛经,那时他的字……就已经很像自己的了。
    在瑚图里离开后的那些年,在被圈禁在咸安宫的那些年中,胤礽在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思念。
    在这一刻,齐云野终于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剧痛,嚎啕大哭起来。
    大病初愈,哭了半宿,后半宿迷迷糊糊地在地上就睡着了,梦里遍寻不见胤礽。
    到清晨时,齐云野被胸口的剧痛唤醒。
    他挣扎着爬起来,去床边拿了药吃下,待身体和心情都稍稍缓和了一些之后,齐云野拿出手机,给叶以君回了消息,接着就收拾东西去了叶以君的家。
    从大三那年开始齐云野就认进了叶以君的师门,硕博都是在他手下读的,可以说,叶以君的家就是齐云野的半个家,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他的父母家,毕竟他从小就没有“父母家”这个概念。
    父母在他六岁那年离婚,各自再婚生子,金钱上从来没亏待过他,感情上从来没满足过他。
    爷爷奶奶看半年,姥姥姥爷管半年,糊弄着到了高中,他上了寄宿学校,就更没有什么家的概念了。
    活了这么多年,为数不多的关于家的概念,几乎全都来自老师叶以君和他的妻子岳栎。
    岳栎给齐云野开了门,将他迎进门,端了好多水果点心来。
    齐云野道了谢,岳栎又从冰箱里拿出两把冻过的不锈钢勺,放到齐云野的眼睛上,道:“瞧这眼睛肿的,赶紧敷一下。”
    “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
    “嘴硬的孩子今晚没饭吃。”
    岳栎劝道,“不就是你爸又娶了一个吗?这也不是第一个了,怎么这次这么难受?”
    老头又娶了一个吗?
    齐云野自己都不知道,难怪自己从住院到出院,老头一次都没来看过,只是象征性地打了一笔钱。
    也难怪这次的钱多了一些,原来是又结婚了,多了的钱是给自己的安慰。
    第119章 尾声三 重回毓庆宫
    齐云野失笑,不过这样也好,也算是给自己这情绪找个借口,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向老师解释。
    如果让老师知道自己穿越过去跟胤礽谈了一场恋爱,恐怕老师这会儿就该直接把自己扭送到安定医院了。
    齐云野怅然一叹,轻声道:“他娶谁都跟我没关系。”
    “傻孩子。”
    岳栎拍了拍齐云野的肩膀,低声在他耳边说道,“是不是感情上出问题了?你老师跟我说你是为了你爸结婚的事,可我看你这模样是真不像。”
    好在此时两把勺子严丝合缝地盖住了齐云野的双眼,才让他没有露了痕迹。
    许久之后,当勺子已经被体温焐热,齐云野也调整好了状态,说:“您别跟老师说。”
    “我就知道。”
    岳栎说,“这几天就在家里住下吧,正好叶朗也放假了,你们俩玩玩游戏,有他跟你闹着,换换心情,总比你一个人闷在家里要好。”
    “嗯,谢谢师娘。”
    齐云野把勺子交还给岳栎,“师娘您歇着吧,我去书房找老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