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不爱一个聪慧、优雅,却也生气蓬勃,喜好打球和溜冰的女子?
    不管怎样的场合,她都能兴致勃勃的渡过每一分钟。
    即使只是去去渔港,都能让她高高兴兴的细数有关鱼类的种种生态和故事。
    她的猫(十八)
    没有什么是穆棉不会的。听着她温柔的嗓音,弹着借来的吉他,唱着「三百六十五里路」,在暮色四合的渔港黄昏。金鳞般闪烁的向晚海面,深碧得凄怆。
    「穆棉,不要嫁人,等我。」在外人面前冷漠早熟的至勤,也只在她的面前露出这种孩子般的神情。
    停下了吉他,她摸摸至勤的头,从她雪白的指缝,可以看到重紫浅蓝的云彩天空。
    「不嫁人。只跟至勤一起,好不好?」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哭泣的尾音,「但是门开着,至勤可以走,知道吗?」
    「我不走的。」但是穆棉却只是软弱的笑笑。
    「大家都会走的。都会走的…」她眼神朦胧起来,带着恍惚的笑容,轻轻的抚着至勤柔软的头发。
    至勤为了她那带着哭泣尾音的话,低潮好几天。但是既然接了模特儿的工作,他还是很尽职的,笑。
    自从良凯讽刺他是米虫以后,至勤发疯似的接了很多拍广告拍照的工作。谁都能用眼白看他,就是良凯不行。
    为了丰厚的酬劳,他咬牙忍耐不喜欢的工作,尽量让自己像个傀儡娃娃。
    拍多了,来来去去总遇到第一次帮他拍照的摄影师,至勤也知道他很受人敬重,大家都叫他烈哥。
    这天,在摄影棚强烈的灯光下,烤了一天的口干舌燥,大家热情的相邀吃宵夜,至勤木着脸摇头,坐在偌大的摄影棚,逗着别人的小猫,回来拿外套的烈哥,看见孤零零的至勤,不知怎地,动了一丝可怜的感觉。
    这粉面小子看起来活像被抛弃的猫。白长了个大个子和凶狠的面相,烈哥向来对于小孩和小动物心软。
    他粗声粗气的喊至勤,「小子!缩在哪儿干嘛?大家都去吃宵夜了,怎么?怕肥阿?」
    至勤横了他一眼,「我很难胖。」
    语气这么生硬,但是眼睛却笼着无辜的忧伤。烈哥搔搔头,对于这个漂亮得比娘儿们还生得好的小孩,不知道该怎么对待。
    「不是一下工就溜啦?今天怎了?还赖着?」
    「………」他静了半晌,「穆棉出差去了,家里没人。」
    换烈哥静了半晌。「你真的跟穆小姐同居阿?」他的声音大了起来。
    「不可以?」他的语气却冷静而平淡。
    烈哥又搔头,「也不是不可以…穆小姐可是个好女人…只是她可比你大些。」
    「十七岁。穆棉大我十七岁。」
    烈哥的下巴掉了下来。
    「当摄影师会不会赚很多钱?」至勤问。
    烈哥还没从惊讶的情绪里恢复,「阿?呃?哦~是阿,不是不是!摄影师不一定会赚大钱…」
    「我想也是。当模特儿能不能赚很多钱?」
    「要钱跟穆小姐要吧,」烈哥突然有点讨厌这个娘娘腔,「我听说她很有钱。」
    至勤的眼神越发孤寂,「我想多赚一点钱,早点离开穆棉的家,独立起来。不要再依赖穆棉。」
    「啥?你说啥?」
    他没有答腔,将两埋在两膝间,烈哥对于至勤的哭泣,手足无措起来。
    她的猫(十九)
    「喂喂喂~别在这里哭哪~」他慌了手脚,听说这小子快升大二了,怎么还是说哭就哭?真跟娘儿们一样。
    「别管我。」
    怎么不管?烈哥搔搔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不知道?咳,喝酒啦喝酒啦,我们去pub喝酒。」
    这倒让至勤止住了泪水,换上狐疑的表情,「我不是gay。」
    花了一分钟,烈哥才懂他的意思。
    「靠~~~~我也不是  gay!操!我对没有胸部的动物才没有兴趣!
    」烈哥气得脑血管差点爆了,「死小鬼!你到底走不走?!」
    「走。」面对烈哥暴躁的脾气,至勤的无动于衷,让烈哥更气结。
    带他到  pub,烈哥马上就后悔了。至勤身边马上围了一堆嗡嗡叫的苍蝇,都是些尖声吱吱叫的小女生。
    操,他是这间  pub  的老主顾,从来也没有女人来搭讪过。满心不是滋味的喝着闷酒,没想到至勤无表情却清亮的声音传过来,差点害他嘴里的螺丝起子喷出来。
    「先问过我的1号,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3P。」
    他瞪圆了原本就凶相的眼睛,围在至勤身边的小女孩马上一哄而散。
    「………你………」天阿~以后他不敢再来这家pub喝酒了!
    「她们太吵了,只好唬唬她们嘛。」他倒一脸无辜。
    谁说好心有好报阿?!烈哥几乎想哭出来。
    原本捉狭笑着的至勤,突然全身肌肉绷紧,望着幽暗角落的那一端。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留着如瀑长发,肌肤雪白的女子,穿着尖细的高跟鞋款款走过。
    这霎那,烈哥突然很感动。「那不是穆小姐啦。你要相信摄影师的眼光。」
    至勤松了下来,眼睛却写着失望。「是阿,她要后天才回来。」
    「你真的爱上她阿?那干嘛搬出去?」
    习惯把心事往肚子里吞的至勤,突然觉得自己再也忍不住了。
    「就是因为太爱她,所以希望她能以我为荣。」他的声音低沉着,「现在用她的钱住她的房子被她疼爱,但是我却只能寄生着。还要害她被人家笑。」
    「就因为这种烂理由喔。」烈哥开始灌一番榨。
    至勤沉默着。喝完那杯挪威森林后,眼神空茫:「当然不是。我只希望自立以后,可以重头回来追求她,就不会有人说话了。」
    「我希望她挽着我的时候,能够为我感到骄傲。好想赶上她…但是,似乎永远不可能…」他想到良凯,心里一阵刺痛,「我什么也不会,除了这张脸皮,什么也没有。」
    烈哥抹抹嘴,开始吃无花果,「你知道吗?除了第一次你拍的广告照外,其它的相片,全是垃圾。模特儿可不是那张脸皮就行了。」
    「不管你喜不喜欢,你既在这一行里谋生,就要敬业一点。我问你,那次拍照把我气得差点中风,又为了什么突然开窍?」
    那天吗?至勤拉起一个模糊的笑容,感伤而温柔的笑容。「那天穆棉来了。」
    烈哥看着他,「你的心里除了穆棉,没有其它的东西吗?」
    「我不喜欢在心里装垃圾。」至勤喝着冰开水。
    「那就更爱穆小姐一点吧。」烈哥笑笑,「朝着镜头,用你能想到的眼神和表情,告诉她,你爱她。」
    「你以为广告是什么东西?广告不是告知大众消费而已。在全开或半开的海报、半版或全版的报纸、公交车、几秒或几十秒的电视和广播,就要让人感动。这种感动的层次和电影或小说给予的感动,其实没有什么差别,反而难度更高。」
    抓着至勤,有了几分酒意的烈哥,拖他到  pub  的另一端,颓废嘈杂的嚣闹,墙上的画依旧静默。
    「看着!这是翻印了又翻印的复制画,经过好几百年,它依然感动许多人。你是教徒吗?」
    「不是。」
    「我也不是。但是我却被感动的非常厉害。为了这幅复制画,我还远渡到法国去看原画。真正的感动是横越族群的!小子!你有感动别人的资质。这是才能,也是长处。你做了模特儿这行当,就作好它!你知道模特儿怎么写吗?」
    至勤狐疑的沾了点酒,在桌子上写了「模特儿」三个字。
    「不对,不对。」烈哥也沾了些酒,写上「魔忒儿」。
    「站好。我要你好好站在这里五分钟,看这幅画。放松自己,看这幅画!不管想到什么,或看到什么,让自己接受那种情绪。你要记住,站在镜头前面的你,就是能主宰自己魔力的画中人,要观看的人如何感动,都是你的演出。所以,不要动。」说完,烈哥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