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我活着,必定照顾你一生。”
    谢绮轻轻一笑,心想,断了只手而已,并不是无法生存,人若自怜,才最可怜。
    无论魏时同是出于私情,还是出于报恩,其实都不重要,谢绮深知回到贺州的后果,并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她轻轻侧头,看向窗扉,窗纸被日光晒得通透发白。
    “什么时节了?”
    “立春刚过。“
    “我已受伤,无法随军……你要亲征吗?”
    她望见魏时同的神色,心知自己猜的没错,不禁轻叹一声。
    又听魏时同说道:“江银廓早已现行前往甜水河,整理军备,为讨伐做准备。”
    如今身份调转,谢绮会想起当年河堤议事,魏时同激愤的模样,如今才算理解——贺州局势不稳 ,如今调军开战 ,总有后顾之忧。
    谢氏的支持者,依然再伺机而动。
    她想着,又望向魏时同,这其中利弊,他不是不懂,谢绮忖了忖,最终只是问了一句:”想好了?”
    “嗯。”
    谢绮顿了片刻,“我若留在这里,谢氏旧部或许不肯罢手。”
    魏时同忽然想到谢氏府中燃烧的庵堂,顾虑到谢绮的伤势 ,他没有提及,只是说道:“他们没有机会,你若身体撑得住,贺州内务,我想托你打理。”
    门外足音渐进,每日这个时候,侍女会前来替她梳洗,魏时同听见响动 ,站起身准备去门外回避。
    回身间,她听见了谢绮的回答。
    “受你托付,必当竭尽全力。”
    门开了,几位侍女端着物件,弓腰垂首,见室内魏时同还在,无声行礼 ,恭顺谦卑。
    微风拂面而过,纵然发凉,可也不似隆冬那般刮皮剔骨,微风中残存着春日的温度,日光洒进来,光耀夺目。
    ……
    江银廓回到甜水河时 ,战船已经准备好,河面封冰已经开裂大,崩裂的冰块顺流而下。
    夜间河岸灯火通明,士兵正往船中搬运辎重,江银廓站在岸边,听着冰块撞击传递的闷响,不禁有些出神,连江蛟到时都没有察觉。
    直到有人唤她,江银廓才懵然回头。
    因是水战,自然少不了江蛟,自从甜水河众人被收编为贺州军,成为贺州一股重要的军事力量,而江蛟似乎也与当年不同,渐渐褪去了匪相,加上这几年江银廓不在身边,也开始广招幕僚补充自己谋略的不足。
    火光映照不到河对岸,江蛟与她一同瞭望漆黑辽阔的甜水河,思绪倏然放远。
    “你若不暗地传消息给我,此时我早已起兵造反了。”
    江银廓笑了笑,不禁回忆起不久之前,紫云城刺杀一事,当日她因看顾昏迷不醒的谢绮 ,没有一同前往谢府,只是后来听魏时同说,卢氏上吊自杀,火焚庵堂,由于火势太大,屋中是否是卢氏本人不得而知,谢府管家惠春服毒自尽,其中真相,也不得而知。
    权欲蔽目,血亲相杀,藩镇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帝王家。
    谢绮穷尽两世求而不得的东西,与自己而言,只是寻常。
    江银廓回望父亲:“丁水郡相逢,魏时同却没有刀剑相向,他并非狠戾之人。”
    夺权之事,最怕心软,魏时同若非虎豹豺狼,届时只怕纷争中难以自保。
    思量间,江银廓忽问江蛟:“要不急流勇退,等夺了天子城,辞官跑路?”
    江蛟一愣。
    这时候,有士卒前来通报——紫云城的调令到了。
    第24章 起戈
    士卒双手奉上。
    江蛟接过,兀自正拆信,未注意到江银廓正斜眼观望。
    “是将军位吧?”江银廓问。
    江蛟低头看了一会儿,合上信件揣进怀中,“没错,魏时同半个月后来到杨仙镇,坐镇军中。 ”
    紫云城的人马来到杨仙镇时 ,正是傍晚,残阳如血,天上不见半片云,紫云城的旗旌在风中猎猎作响。
    深夜的营帐中,江家父女和魏时同与一众部将围坐灯火前,众人面对舆图,张掏出两条线路。
    由西向东,沿若水向上,连拔五城,在若水与靖河交汇处的河束城,双方必会展开决战,若河束久攻不下,乘船向北入陈关天险,正面攻打天子城。
    江蛟对此有些疑虑 ,若依次攻打,战线拉长,粮草有限,加上军队疲乏,难以一举攻下。
    江银廓指向陈关,“若两地同时进攻,河束是否会派兵支援陈关?”
    众人闻言,不禁欣喜,陈关算是天子城门面,一旦贺州军取得陈关,便能直入天子城,河束不会坐视不理。
    可是,若取下河束,便能直接绕到天子城后方, 顺水而行,节省时间,一举攻城。
    众人商议一番,决定兵分两路,进攻天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