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本
    或許是冥冥之中感知到了某些神秘力量,來自組織的拜訪者并沒有選擇代替服務員這種很常用的潛入手段——他根本就沒有潛入。
    因為昨天發生的意外,原本計劃好的行程全都取消,當吃完早飯的兩人在客房裏消磨時間,預備着休息一段時間之後再去泡溫泉(畢竟昨天就泡了十幾分鐘,随後的活動就基本上和溫泉無關了)的時候,酒店前臺打來了電話。
    “加百羅涅先生,”她對着接電話的琴酒說道, “有位先生想要拜訪您,他說是您的……舊識。”
    這家店是以迪諾的身份預定的,登記時也只登記了他的名字,店員會這麽稱呼無可厚非,但迪諾在日本的舊識……裏包恩可不是那種會乖乖走前臺的人。
    琴酒看了望過來的迪諾一眼,示意他無事,接着說道: “麻煩确認一下,他到底是誰的‘舊識’”
    前臺顯得有些疑惑,但還是照着問了一遍,然後她回話的聲音更疑惑了: “這位先生說……Gin先生應該會對他有印象。”
    果然是組織的人,但組織的人來找他做什麽,總不能是想在這裏暗殺他吧
    琴酒倒是産生了一些興趣: “他帶酒嗎”
    這飄忽的對話讓前臺已經完全懵了,只茫然地複述着雙方的發言: “他說,或許下次可以請您喝……波本”
    “那可算不上舊識,”琴酒低笑, “讓他進來吧,免得他灌醉你。”
    溫泉酒店的環境清幽怡人,但走在其中的波本心情算不上好。
    剛進入組織的那段時間,他的煩惱大多來自于組織內部,但此時卻并非如此——最近他的工作出乎意料的順利,琴酒一走,組織內部出現了不小的問題,有不少漏洞可鑽,加上賓加死後,朗姆對他的重視程度急劇上升,波本目前在組織裏大小是個紅人,在如今的組織裏,可以說是十分令人羨慕的。
    但波本不只是波本,他還是,或者說,主要是個日本的公職人員,這就很窒息,因為不知道為什麽千裏之外的意大利黑手黨會突然跑來日本,選一個看着很平常的日本初中生當預備首領,當也就當了吧,還不把人帶走,就賴在日本搞事,甚至很有一種要在這裏練兵的架勢,完全無視本地的行政單位。
    彭格列說是地下勢力,但沒人真能把他們當地下勢力看,日本官方的溝通努力完全失敗,而當地的地下勢力……總不能指望組織去和彭格列談判吧,哈哈。
    因此整個日本的系統已經為這事糾結很久了,原本這些事情和降谷零是無關的,雖然他光是看情報就已經很頭疼了,但畢竟在組織裏的潛伏已經到了關鍵期,不至于為還沒發生的事動用他,問題是,上次來攪和過一通加百羅涅這次又來了。
    雖然這次情況看着很和平,就連琴酒都只是和平地從組織帶走了一個人而已,但畢竟是帶了這麽一大群下屬過來,不管是組織還是日本官方都還是很緊張的。
    比起組織,官方那邊想的還要更多一點,上次的事情證明了加百羅涅是比較好說話的(波本:好說話),而他們和彭格列也足夠熟悉,如果能借機從加百羅涅那裏得到一點明确的消息,事情無疑會變得容易許多。
    加百羅涅入境走的是正規渠道,官方直接出面未免有些生硬,也難保不會引發對方的反感,因而,當朗姆透露出想要試探一下“琴酒所來為何”的意圖後,波本就理所應當的,很積極的,接下了這個任務。
    其實在波本看來,琴酒這次回來八成并沒有什麽大事,朗姆純屬多此一舉,但降谷零确實需要這個機會從加百羅涅那裏打探一下消息,倒是多虧了朗姆的被害妄想。
    不過,就算做好了準備,當真正走在這個一看就價格不菲的旅店的走廊裏時,波本的心中還是充滿了怨念,想到自己的同事們在加班加點工作的時候,罪魁禍首(之一)卻在這裏享受着靜谧的生活,實在很難不讓人燃起社畜的怒火。
    當服務員走到房門前按下門鈴的時候,波本飛快地平複了自己的心情,為即将到來的對話做好準備——然後他就瞳孔地震了。
    必須聲明一點,波本和琴酒并不算熟悉,安室透還在底層摸爬滾打的時候,只能聽到些“酒廠的恐怖傳說”,等波本取得一定地位之後,他還沒來得及和琴酒有什麽交集,對方就跑了,所以,正如琴酒所說,他們并不能算是“舊識”,波本唯一一次近距離接觸琴酒,還是上次在甜品店裏,他從貝爾摩德手上接過餐盤,順便掃了眼那位“恐怖傳說”。
    這就意味着,其實波本對琴酒并沒有太深的刻板印象,琴酒在組織裏掃蕩的行動确實頗為震撼,但他殺組織的人也不關降谷零的事,反倒是賓加的死給波本的上位提供了一些幫助,所以波本并不是朗姆那種“什麽琴酒來度假不可能!他一定有什麽陰謀!”的琴酒ptsd患者。
    但,即使是這樣的波本,在見到身着睡衣拉開房門的琴酒時,還是感受到了相當程度的沖擊。
    不是造型的原因,而是氣場,琴酒當然也可以穿睡衣,但琴酒不應該有這樣的氣場,這都不是刻板印象的問題了,這簡直像換了物種,你知道柯基也能當警犬但你能接受貓對你汪汪叫嗎波本現在就覺得琴酒在加百羅涅已經變異了。
    ……或者那根本不是琴酒,意大利好像有什麽神奇的幻術技能。
    雖然心裏很震撼,但在琴酒的注視下,波本還是很快地恢複了面上的平靜,微笑道: “嗨, Gin。”
    琴酒毫不避諱地上下打量他,那個神情倒是和過去的“琴酒”如出一轍: “Bourbon。”
    随後他側身讓開房門。
    見對方毫無寒暄的意思,波本也就沒再開口,他走進這間屋子,一眼就看到加百羅涅的首領靠在沙發上對自己揮手,看着比琴酒熱情多了。
    ……還穿着琴酒同款睡衣。
    波本有種自己進入了什麽異空間的錯覺,他本能地揮手回應,迪諾立刻笑着開口道: “你好啊,沒想到會有人來找Gin,組織現在還好嗎”
    這人和上次一樣自來熟,波本配合地應道: “組織的情況很複雜……但确實有很多人想念他。”
    “你好像和貝爾摩德很熟,”琴酒關上房門,走過來坐到迪諾身邊, “但別學她。”
    “哦,我記得,”迪諾很有興致地接話, “上次他是不是也來了”
    “剛巧有任務而已,”波本也找了個位置坐下,一邊回話,一邊暗自觀察着面前的人, “而且我說的是實話,琴酒走得這麽匆忙,大家都很遺憾呢。”
    “我可不會放Gin走哦。”迪諾笑眯眯地說道。
    琴酒有點無奈地看了他一眼,那個眼神讓波本覺得更不對勁了。
    ……他是不是打擾到什麽了,這個拜訪的時機好像沒選好啊。
    好在琴酒轉過來的時候神情還是很正常——面無表情的那種: “你總不會是來這裏勸我回去的。”
    “當然,我想你也不會想要回來,”波本聳肩,無辜地說道, “既然如此,兩位這次來日本又是為了什麽呢”
    琴酒冷笑道: “朗姆讓你來的”
    波本沒有否認,只笑道: “我自己也有些好奇。”
    琴酒似乎對此非常不屑,迪諾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對波本笑道: “我們來度假的呀,放心,和組織沒有關系。”
    “度假”波本以略帶恍然的神色掃視房間一圈,點頭道, “看樣子兩位度過了一個不錯的假期。”
    “才剛開始呢,”迪諾笑着說道, “我相信會很愉快的。”
    他一邊說着,一邊用帶笑的眼睛看琴酒,後者回望過去,那種冷酷的神情松懈下來,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看你已經很愉快了。”
    這兩人身上仿佛萦繞着一種奇異的氛圍,波本總覺得自己忽視了什麽,不由再次掃了眼屋內的陳設。
    話說……他們是住在一間房裏
    “告訴朗姆,”琴酒的話語打斷了波本的思緒, “要是他再來打擾我,我不介意再幫他減少一點煩惱。”
    “當然,”波本神色自如地微笑, “但我可沒法替朗姆做決定,希望下次我不要出現在你的名單上。”
    琴酒冷哼一聲,并沒有回應的意思,看他的表情,已經打算送客了,但波本真正關心的內容還沒能問出來,他只能假裝沒看出對方的意思,飛快地尋找着能拖延時間的話題。
    聊一聊景點琴酒大概不感興趣,但加百羅涅說不定會有興致的,只是要從那引到彭格列就不太容易了……
    思緒飛速流轉間,波本目光一頓,落在對面兩個人中間。
    大約是覺得這段對話和自己沒什麽關系,迪諾有些無聊地靠在沙發上,正正低着頭悄悄把玩着琴酒散落的發尾。
    而琴酒像是并無覺察,只是不耐煩地用目光送客。
    好吧,他似乎不打算只暗示了: “你……”
    “兩位,”波本不得不打斷琴酒趕人的話語,電光火石之間,他飛快地找到了一個相對合适的措辭, “昨晚過得不錯”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加百羅涅變異了,琴酒竟沒有因他的打斷而表現出什麽情緒,只是意味不明地挑起一邊眉毛。
    “啊,挺好的。”迪諾不再玩人頭發了,擡眸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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