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
    “你,”迪諾的神情一言難盡, “泡溫泉也要帶槍嗎”
    琴酒完全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習慣了。”
    “但是,這對槍不好吧”迪諾試圖勸說他。
    “槍只是工具,能保證人的安全更重要。”琴酒理所當然地說道。
    迪諾是見識過他對自己那柄槍的重視程度的,琴酒這話與其是在說槍不重要,不如是說人太重要——于是他喪失了繼續勸說的動力: “好吧……小心點別掉水裏去了。”
    琴酒失笑: “好。”
    再怎麽說琴酒也不至于帶着槍下水,伯萊塔被放在岸邊,霧氣蒸騰之中依然很顯眼,不過迪諾只瞥了幾眼,注意力就完全被它的主人吸引了。
    琴酒的身材很好,這他是早就知道的,不過先前并沒有如此的“坦誠相見”過,此時距離如此之近,便更引人注意了——真是糟糕,有這麽多旅行項目,為什麽偏偏選了溫泉呢這季節也不是很合适啊。
    琴酒從水中擡手,将酒店準備的餐盤拉到兩人中間,回眸的時候正見到迪諾盯着自己看,不由一愣: “怎麽了”
    “……沒什麽。”迪諾把目光從他濕淋淋的胳膊上挪開,拿起餐盤裏的清酒喝了一口,當他放下酒壺的時候,便見到琴酒在以某種緊惕的目光盯着自己。
    迪諾:
    然後他反應過來了: “我的酒量沒有那麽差!上次是喝太快了而已!”
    琴酒笑了笑: “嗯,我相信你——這次不要喝那麽快了,從水裏把你抱出去應該不太容易。”
    現在他在琴酒面前出的岔子都能寫成一本書了,迪諾自覺已經無法挽回,不滿地哼哼幾聲,借着喝酒的動作繼續欣賞眼前的“景色”。
    說起來,要不是他之前一直拖延症發作,現在其實根本不需要這樣……不對,要不是他當時沒反應過來,都根本拖不到現在吧。
    那樣的話,現在就可以順理成章的……
    迪諾還沒想明白自己到底想做什麽,就被琴酒的話打斷了思緒: “我之前就在想……”
    他回過神,發現琴酒正很認真地盯着自己胸口看: “你的祖先到底是出于什麽想法,才會把刺青一直紋到這個位置的”
    迪諾下意識地順着他的視線低頭,看向自己身上覆蓋了一小半身體的刺青: “我怎麽知道……說不定只是覺得好看呢。”
    “确實很好看,”琴酒贊同道, “只是紋起來不太容易吧,幾百年前的技術,能紋得這麽漂亮,想必費了一番心思。”
    迪諾順着他的話語想象了一下紋身時的樣子,終于意識到琴酒在說什麽了,不由擡頭瞪回去: “又不是我自己去紋的,我當時太激動了,甚至都沒感覺到它是怎麽出現的。”
    直到戰鬥結束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身上出現了這個刺青,算是無痛紋身,完全沒體會過針刺進皮膚的感覺。
    “這麽說,”琴酒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其實也不能直接稱呼它為刺青。”
    迪諾一怔,還在疑惑的時候,琴酒已經靠近了他,擡手輕柔地按在他的左肩上。
    水波暧昧地在兩人之間湧動着,迪諾一時僵住了,他的目光不受控地随着琴酒的手,沿着手臂一路向下,那只手的力道不輕不重,比撫摸更上一層,卻又稱不上禁锢,就像是在……感受雙方的溫度一樣。
    他們先前也曾經有過一些貼近的時刻,但沒有任何一個時刻顯現得如此鮮活又暧昧,以至于迪諾都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他覺得琴酒肯定也聽到了。
    銀發男人放開了首領那毫無掙紮跡象的手腕,琴酒不再注視那線條精美的紋身,擡眼對上面前人的眼眸,然後将手覆上迪諾胸口刺青的位置。
    迪諾下意識地屏住呼吸,他想要後退,但身後就是溫泉的池壁,只能放任自己的心髒在部下的掌心狂跳。
    琴酒垂下眸,目光落在他的胸前,手指緩慢地拂過刺青的紋理。
    “只是這樣看的話,就像是你身體裏長出來的一樣,”他聲音低沉,語氣不知為何還有點遺憾, “可惜我對紋身并不解,也許要專業的紋身師才能看出區別。”
    “不過,”他對上迪諾幾乎已經變成一片空白的眼睛,微笑道, “完全覆蓋了心髒,你的祖先大概很信任那位紋身師。”
    你也一樣。
    就在迪諾不知道說什麽的時候,琴酒放下手,然後退開了……退開了
    迪諾目瞪口呆,他的胸口還殘留着對方的溫度,但琴酒好像真的就是想要看看他的紋身是個什麽來歷一樣,退開去了,目光流轉之後将手伸向餐盤,似乎是要去拿裏面的酒。
    “你——”迪諾一把抓住了對方伸出去的手。
    琴酒也沒掙紮,只看向他: “嗯”
    “你,就,”迪諾一時語塞, “就這樣”
    “我畢竟不是紋身師,确實看不出什麽端倪來,”琴酒看起來有些疑惑,神情無辜極了, “不過你這也不是正常紋身,可能專業的也看不出來吧”
    “我不是在說這個,”迪諾感覺到一股莫名的火氣, “我是說——”
    他卡住了。
    他想讓琴酒做什麽呢
    如果現在他們是名正言順的戀人,那麽做什麽都理所應當,琴酒收手的舉動簡直是對他魅力的侮辱,但現在,在這樣微妙的暧昧狀态當中,對方的做法簡直是把握分寸的極致,能上拉扯期教科書的那種。
    迪諾甚至不覺得琴酒真的有拉扯的心,對方說不定就是想開個小小的玩笑,根本沒想多,最關鍵的是,當初猶豫不決,并一直拖到現在的明明是迪諾自己,他能對琴酒說什麽呢
    迪諾心頭的火氣一下子散開了,他松開手,神态變得糾結起來: “沒事。”
    現在跟琴酒說自己後悔了讓他趕緊告白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或者幹脆自己說了吧,還挑什麽良辰吉日,今天直接變成加百羅涅論壇狂歡日也不是不行,想想這幾個月時間簡直都是浪費掉啊。
    琴酒看着自家boss那變幻莫測的神情,一時更疑惑了,他确實有點逗迪諾玩的意思,但對方的反應還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但以琴酒的情商,顯然不可能讀懂上司那千轉百回的腦回路,于是他只疑惑了一瞬,便繼續着之前的動作——不是拿酒,而是把餐盤推開: “時間差不多了,先上去休息一下吧。”
    迪諾恍然回神,才意識到兩人已經在水裏待了快二十分鐘,确實需要停一停了。
    他暫時放下糾結的內心,點頭道: “上去吃點東西吧。”
    旅館對兩位大主顧招待得很周到,溫泉邊上就擺放着食物,迪諾一邊吃吃喝喝,一邊在心裏繼續琢磨剛才的事,有些心不在焉——要不是怕被嘲笑,他現在八成已經上論壇求助去了。
    真是怪了,他在心裏嘀咕,自己平常也不是容易害羞的人啊,怎麽在這件事上這麽反複,琴酒又是怎麽表現得如此泰然自若的……
    他苦惱得如此專注,以至于完全沒注意到其實琴酒已經盯着自己看了很久。
    琴酒這個人,在感情生活上并不算很敏銳,但他的觀察力一向很強,而且對迪諾有着相當程度的解。
    所以,雖然無從理解對方的腦回路,但迪諾現在的想法,他還是能感知到一些的。
    琴酒真沒想到對方的反應會這麽大——一直以來對身體接觸反應更大的明明是他自己。
    不過,也正因為迪諾反應這麽大,原先更多在以研究和欣賞的眼光看待迪諾身上紋身的琴酒,真的開始産生了一些別樣的情緒。
    他以晦澀的眼神注視着迪諾敞開的浴衣間,那象征着家族的,具有守護和束縛的雙重含義的刺青,依然能回憶起手覆在其上的觸感——仿若不存,更仿若與其軀體融為一體。
    與其說是由外而內刺入身體的刺青,倒不如說是從軀體裏生發出來的鎖鏈。
    确實很容易讓人産生出某種別樣的沖動。
    如果剛才真的按照迪諾所想的繼續下去的話……大概并不會被阻止吧
    雖然如此,琴酒此時卻也沒有什麽後悔的情緒,相反,當他把目光從刺青上移開,轉而看着自家boss一邊苦惱地思索,一邊往嘴裏塞東西的樣子,倒是對迪諾看論壇笑話的愛好有了些共鳴。
    确實是……很有意思。
    “別喝太多。”雖然看得很愉快,但在迪諾試圖去拿第二壺清酒的時候,琴酒還是阻止了他, “或者可以回去再喝。”
    “啊哦。”迪諾沒有掙紮,任憑對方把酒壺拿開了,他喝酒上臉,雖然還沒醉(畢竟還沒往人身上撲),但臉色已經有些泛紅了,俊美的容貌顯出幾分豔色,看着倒是和先前喝醉的那個晚上有些相似。
    不過,迪諾的眼神還是清醒的,甚至有些過于清醒了,似乎是有某種“不能喝醉”的意識控制着自己一樣,他看着琴酒,沉默片刻,開口道: “我後悔了。”
    琴酒有些疑惑: “嗯”
    今晚對方談話的節奏真是時常讓他跟不上,簡直像回到剛認識的那段時間了。
    “我之前是因為什麽選的溫泉來着”迪諾的話題卻又跳開了, “不是個好時機。”
    “因為,”琴酒順着他想了想, “當時賓加距離北海道很近”
    好吧,迪諾還沒有那麽良好的把鍋推給死人的心理素質,聞言默然了一陣子,才接着道: “要是我早就想到,泡溫泉就需要和你兩個人坦誠相見的話……”
    “其實我們之前也坦誠相見過。”琴酒提醒他。
    “那能是一回事嗎!”迪諾終于忍不住了,開始瞪他, “而且單單只是坦誠相見也沒什麽,要不是你……”
    他沒說下去,其實真要論後悔,悔的肯定不是泡溫泉這件事,而是導致泡了溫泉卻什麽都沒有發生的罪魁禍首——三個月前的迪諾又怎麽會知道數月之後的自己竟會因此陷入窘境呢。
    他不說話,琴酒倒是笑着調侃道: “怎麽不怪你的祖先選了這麽一款紋身呢”
    迪諾不由氣結: “你這也想得太遠了吧!”
    “不是,等會,我不是想說這個。”他低下頭揉了揉太陽穴,感覺酒精可能還是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自己的腦子,也可能問題的關鍵并不在于酒精,而是他眼前的這個人。
    他真的應該早點開口的,現在這個環境和他理想中的所謂告白場景根本搭不上邊啊。
    但也許這就是命運的推動吧,他們和傳統的告白場景就是沒有緣分。
    迪諾放棄了糾結,慢吞吞地尋找措辭: “我是想說……其實我們之前也算是說清楚了,拖到現在确實沒什麽必要,當然我不是因為剛才……算了我就是,但這只是一個促成我思考的契機,就是說,既然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其實也不是很有必要非得追求什麽儀式感,大不了明年今天搞個紀念儀式……”
    迪諾一口氣說到這裏,感覺自己已經有了胡言亂語的趨勢,對面卻是一片安靜,忍不住擡眼看向琴酒,然後就發現對方正在拆已經盤好的頭發。
    他眨了眨眼: “你……”
    “今天應該不會再泡溫泉吧”琴酒摘下發尾的皮筋,迪諾一時有種他在摘槍套的錯覺。
    男人随手将頭發順開,散落的發尾滴水般地閃光,交錯着垂落下去,他望着迪諾微笑,眸光卻異常鋒銳: “我早就說過,我是對你開放的, b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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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功在五一最後一天沖上本壘了!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