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然

    话音落下,二人来不及反应,便脖颈一痛,倒在满是污水的地上失去意识。

    女人咧开嘴角笑的很开心,正要说话,眼前一黑,兜头罩下来一件外套。

    “嘁、为什么要说多余的话?”

    女人——弗伊将外套从头上扒拉下来,鼻腔里都是肥皂清新的味道。

    面前立着两个人,地上躺着两个。

    “额……演戏演到底嘛,我演技不错吧哈哈哈!”

    她能说她是入戏太深,觉得说这句话很酷、很装[bi]吗。

    利威尔站在巷[kou],上身只着一件白衬衫,领[kou]微敞,露出形状好看的锁骨,微弱月光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肢,整个人像一把划破黑夜的利刃。

    他一只脚狠狠碾在昏迷不醒的匪徒脸上,瞪了弗伊一眼。

    伊桑弯腰,双臂穿过地上另一人的腋下,拖着往外走,看了眼弗伊的妆容,嫌弃的皱眉:“看了你的脸,晚上要做噩梦。”

    弗伊翻了个白眼,气势汹汹地走出街巷,简直要被这两个无趣的人气死,本来她玩的挺开心的。

    她报复[xing]地用利威尔的外套,恶狠狠地擦过自己的嘴唇,一抹暗红就这样印在了西装布料的黑底之上,像一个恶劣的笑。

    哼。

    后面又传来一声:“穿上外套再出去。”

    敞的大大的弧形领[kou]哗啦啦进风,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乖乖把外套穿上,扣好扣子,大小刚刚好。

    他们将人拖到附近的一个地窖里,是白天就租好的。房东是个商人,只要给够钱就不会多问什么。

    利威尔整装待发。

    头上围着三角头巾,戴上皮质手套,身着长围裙,裙摆长至他的小腿处。

    不像是审问,更像是去做饭。

    弗伊也想跟进去,却差点被猝然关上的门拍到鼻子,门后传来闷闷的声音:

    “你在外面放哨。”

    弗伊蹲在地窖门[kou]的大石头上,脚腕露在外面,感觉有些冷。

    “啪!”的一声脆响。

    她一巴掌拍在自己白皙的小腿上,顿时红了一片。

    掌心是一只蚊子,喝饱了血。

    这鬼天气,竟然还有蚊子。

    夜[se]极静谧,仅有微风轻拂地面,搅动着落叶发出轻轻的哗啦声。

    过了没多久,地窖门再次打开。

    弗伊侧头望去,喉咙里像被塞了东西,堵住了呼吸,一时有些不敢说话。

    出来的是利威尔,进去时的那身“厨师”行头已经脱去,他的呼吸比平时要沉重些,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的小臂结实有力。

    白皙的额头上溅了几滴血,灰眸中还残留着一丝血腥的暗红。

    周身气息凌厉且极具攻击[xing]。

    弗伊觉得他现在手里应该夹根烟,完全就是一个刚杀完人的□□混混。

    在兵团,利威尔虽然说话时偶尔还会带着混混的语气,弗伊却从未见过他如此嗜血暴戾的一面。

    他们相处中建立的融洽友好的氛围,竟让她差点忘了他是从那种地方厮杀出来的。

    手下意识地遮住利威尔外套上她故意蹭的[kou]红。

    不会被杀吧。

    利威尔用手帕擦去脸上的血[ye]:“嘁、真脏。”

    他余光瞥到安静如受惊的鹌鹑似的弗伊,漂亮的眉眼有些不耐:“你那是什么眼神?”

    弗伊目光下意识躲了一下,躲到半截又转了回去,结结巴巴说:

    “嗯,那个...没…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个样子好酷。”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利威尔。

    他微微扬眉:“脑子冻住了?现在天气还没那么冷吧。”

    [shu]悉的语气。

    弗伊摸了摸鼻子:“你是怎么审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就结束了。”

    他却不愿说:“这种事情你不用知道。”

    那她一会问伊桑,弗伊又问:“还顺利吗?”

    “嗯,他们确实是夜行帮人员。”

    伊桑从地窖走出来,表情一言难尽,目光落在利威尔身上,还带着一丝恐惧:

    “那个...那两个人要怎么处理?”

    利威尔干脆利落的说:“杀了。”

    弗伊却没说话,垂眼有些犹豫,二人看向她。

    利威尔本来以为她不会支持,没想到她却认真地说:

    “杀人容易,抛尸难,如果处理不干净被宪兵盯上就麻烦了。不如联系伯[lun]特先生,让他处理吧,送到罪犯集中营,这种人在那估计也活不了多久。我们不必费这个力气。”

    她不笑时,显得冷漠又淡然。

    泠然月光在她墨点般漆黑的眸子里揉成碎影,像夜[se]中绽放的百合花。

    无论什么时候,她似乎都能保持冷静思考,总是能够找到最有利于自己的那条路。

    她并不怜悯那些恶人。

    利威尔眸中翻涌的血光被这缕冷[se]浇灭,极慢地点了点头。

    她若是知道自己以前在地下街做的那些事,会是什么态度。

    会不会像那些人一样,耻于和他站在一起。

    地窖租了好几天,那两个人被绑的紧紧的,塞住嘴锁在里面,不急着处理,利威尔要先回旅馆洗个澡。

    利威尔走后,弗伊悄悄问伊桑里面发生了什么。

    伊桑的声音显得有些破碎:“利威兵长先用脏布塞满他们的[kou]腔,打到气若游丝叫不出声,再审问。他说这样就不怕他们大声呼救惹来麻烦了。”

    那两个人被打的骨头都移了位,像被折断还连着皮的树枝,却不致命。根本不用审,直接就哆嗦着全说了,生怕说慢了又被打断一根骨头。

    即使不送到罪犯集中营,不治疗的话也活不了多久。

    弗伊表情复杂,叫不出声但还能说话这个度很难把握,他这是做过多少次这种事才这么[shu]练……

    太专业了。

    *

    次[ri]傍晚。

    “真不愿意?”

    利威尔用沉默抗议。

    “但你这样不像匪徒啊,倒像个城里的公子哥。”

    利威尔抿着唇不说话。

    “真真不愿意?”

    “……”

    泠然

    “唉,那你别去了,还是我去吧。”

    利威尔妥协了。

    弗伊笑的猥琐,将魔爪伸向了利威尔刚刚洗完的柔顺齐整的黑发。

    忽然听到“噗呲”一声,利威尔偏头警告:“你敢笑我就让你哭出来。”

    伊桑死死捂着自己的嘴,肩膀有规律的颤动着,憋笑憋的眼泪都快挤出来了。

    最后实在忍不住,转身出了房门。

    头发被轻轻拽了一下。

    “别动,马上就好了。”

    利威尔把头转了回来,很是郁闷。

    如今夜行帮人员混乱,帮里有哪些人估计彼此都认不全。最有效的打击敌人的方式就是从内部渗透,这也是仅凭他们三人,就想剿灭匪帮的最好办法。

    利威尔和伊桑趁乱混进去卧底,找机会杀了现在的夜行帮头目。

    弗伊倒也想去体验一下“无间道”,但她作为女人确实不适合混进去,不知道他们男人会不会约着撒[niao]、洗澡什么的。

    而且后天在鲁奥特尔矿山的[jiao]易,她必须全程参与确保一切顺利。

    德雷斯哈登公爵的长子,不能有意外。

    弗伊摸着下巴,站在利威尔前面。

    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从里到外的看,三百六十度的看。

    怎么还是不对劲呢。

    “干嘛?”利威尔没好气的问。

    他柔顺的黑发已经被折腾的乱糟糟了。

    “还是太干净了……要不换件衣服?”

    伊桑调整好情绪又进来了。

    弗伊看他:“喂,你有没有带多余的衣服来?”

    伊桑还没回答。

    利威尔站起身,一字一顿道:“这场闹剧到此为止。”

    声音[yin]沉的要滴出水来。

    让他穿那脏兮兮的衣服,还不如杀了他。

    弗伊倔不过他。

    也行吧。

    她相信利威尔能处理好不露馅,毕竟他以前可是职业混混。

    伊桑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需不需要伪装一下?

    弗伊看了他一秒,满意地点头:“嗯,你穿这身就行。”

    伊桑:?

    *

    送走二人后,深夜,旅馆中。

    弗伊躺在床上,睡不着。

    她双手[jiao]叉垫在脑后,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要不要趁利威尔还没发现,偷偷将那个脏外套洗干净呢。

    她连叹了三[kou]气。

    烛心不断跳动着,火焰突得倾斜了一阵。

    投下摇曳的影子

    弗伊坐起身。

    正巧他不在,现在不就是个好机会。

    旅馆的窗户没有锁,虽房间在二楼,但难不倒弗伊。她踩着墙轻巧地挂在利威尔房间窗外,像是黑暗中的一缕风。

    突然觉得自己有当盗贼的潜质。

    窗户开着。

    她翻进去,眼珠微转扫视一圈,外套就搭在椅背上。

    心中一喜,刚要伸手拿,便听到走廊传来脚步声,在门[kou]戛然而止。

    弗伊身体微微一僵,停下手中的动作,脚步轻移,几近无声。屏住呼吸缩在床尾角落处,与黑暗融为一体。

    什么人会来?

    难道是盗贼?

    钥匙[cha]进锁眼旋了两圈。

    “吱拉——”门开了。

    有人推门进屋。

    那人先在门[kou]脚垫上蹭了蹭鞋底,像是进了自己家一样随意。

    为了不留下脚印?

    现在盗贼胆子都这么大了?

    屋内漆黑,没有点灯,那人又背对着她,只能隐约看出那人身形不是很高,头发乱糟糟,分辨不出男女。

    那人第一时间不是去翻柜子里的财物,竟然是走到了窗边把窗户关上了。

    ?

    那人目光似乎瞥到搭在椅背上的黑[se]西装外套,盯了一会儿。

    随后,他伸手拿起外套,头缓缓埋了下去。

    ???

    弗伊如遭雷劈。

    她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利威尔的清白受损,轻手轻脚摸过去,抬手猛然击向那人颈部。

    没想到那人反应迅速,瞬间抓住了她的手腕,五指力道如铁钳一般,反手制住她。

    眨眼间,弗伊的头“砰”的一声被按在桌面上,痛得发出一声闷哼。

    “你是谁?”二人同时开[kou]。

    音[se]低沉沙哑,十分好听。

    霎时,两个人的身体都僵住了。

    黑暗中,气氛凝固。

    这声音。

    这声音……

    是弗伊?

    是利威尔!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