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身为两只死得不能再死的厉鬼，老贺和赵平在见到陆续昼脸上流露出的那一丝冷笑时，竟然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其实他们并不是真的想对陆续昼做些什么……好吧，是有那么一点儿想法。
但陆续昼手机里不是常年存着公章照片么，他们忽然出手也就是吓他一跳，结果陆续昼还另外准备了复印件不说，现在眼见着好像连个解释都不打算听他们说了！
真是好[yin]险好狠毒的男人。
老贺和赵平在心中泪流满面，嘴上却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蔫头巴脑地抓着那只怨鬼站到陆续昼身后，用行为表明自己“知错”的决心。
[yin]险狠毒的陆续昼选择了无视。
不过应该不是他的错觉，在那只怨鬼被老贺二鬼抓住之后，周家所带的气息似乎变得清新了许多，虽然还夹杂着些许[yin]晦之意，但已经对周胜凯一家造不成太大的影响了。
周胜凯自己也隐约有所感觉，尤其是车祸之后就一直神思不属，连带着伤[kou]也一直在恶化的周夫人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之后，他就更加激动了。
泪流满面。
通话还在进行中，周胜凯听见自己结发妻子在电话那端传来的虚弱而[shu]悉的声音，连连点头。
“嗯……对，小意也没事了，你放心吧，我待会就和小意一起过去看你。”
周胜凯一开始其实是想先请陆续昼去看自己妻子的情况的，只是中途他接到了护工那边的电话，周意的情况忽然恶化，他便只好先带陆续昼到家里来一趟。
结果陆续昼就这么轻松地搞定了整件事，连带着他妻子那边的情况也好转了——
这、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尤其是在周胜凯之前还请过几位知名大师出手都没能将这件事解决的情况下，陆续昼只出手了一下，就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因为人鬼有别，周胜凯看不到老贺二鬼的存在，所以在他的角度看来，就是陆续昼随意地把那个什么请神符毁了，然后引来了那只五猖鬼，他只伸了伸手，那只五猖鬼就自己掐死了自己。
真的能称得上一句神乎其技！
这是我八十万就能请到的大师吗，周胜凯恍惚地想到。
而陆续昼也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是的，如果你想加钱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陆续昼并没有那么直白地将这话说出来，他只是将怨鬼的存在也一并告诉了周胜凯。
周胜凯神[se]一顿。
他抬头和戴着帽子[kou]罩的陆续昼对视了一眼，然后就直接掏出手机，给陆续昼转了一百万过去。
陆续昼：“！”
好，很好。
陆·真的很穷·还要养一堆挑嘴厉鬼·续昼看见手机上显示的到账消息，瞳孔微微一缩，差点没笑出声来。
咳，淡定，淡定，他现在可是端庄稳重的大师形象呢！
不过他的垃圾演技放在那里，陆续昼只控制住了自己五秒，嘴角就默默地勾出了一个明显的弧度。
随后他轻咳了一声，看在那多给的二十万的面子上，意味深长地暗示了一句：“五猖鬼和供奉它的人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现在那只五猖鬼伏诛，这只怨鬼我也会联系地府送进鬼门，供奉之人一时间失去了五猖鬼和这只怨鬼，想来也会露出一些端倪。”
陆续昼只是想赚点养家钱，并不打算掺和太多，提醒到这个份上，自觉已经足够了。
而周胜凯也识相地没有追问，只是一再握着陆续昼的手表示感谢，要不是因为急着去医院看望自己妻子的状况，周胜凯甚至想留下陆续昼再一起吃顿饭，加深加深[jiao]情。
不过陆续昼可还记得自己干副业披着马甲这件事，非常委婉地拒绝了，只是答应了周胜凯叫司机送他回去的请求。
不过这次回去他也只是让司机载着他到半路，就在一条街的街[kou]处下了车。
他从周家离开的时候刚好是十二点多一些，现在正是[chun]夏，微热的阳光撒下来，照出了一种属于人间的热闹。
因为厉鬼本身的[xing]质问题，即便灵益宗的立宗理念是关怀感化厉鬼，却也不敢放他们太过自由。
所以老贺他们离开地府之后，虽然在人间待了许久，但接触外界的时间却不太多，顶多只是隔着屏幕，从陆续昼放给他们看的电视电脑上看看人间最近的变化。
然而只是从屏幕上看来的东西，又怎么比得上自己亲眼看见、接触到的来得真实，来得令人感触呢？
来来往往的行人身上映着金橙[se]的阳光，身上便也好像带上了阳光的气息，暖融融的，是和厉鬼截然不同的感觉。
老贺和赵平的眼睛几乎是瞬间就透出了一种鲜明的血[se]，陆续昼转过头平静地看着他们，指尖搭在那两张地府公章的复印件上，并没有说话，却更显得氛围紧绷。
厉鬼对人类天然有种杀戮[yu]，只要他们一天不愿放弃执念，一天没有散去自己身上的怨戾之气，他们就会被这种本能[cao]控着。
但陆续昼相信自己师父养过的这些厉鬼。
他们愿意在地府中服刑，洗清自己的罪孽，那么他们从地府回到人间之后，也能，并且也会控制住自己的这种杀戮本能。
第六章
现在只看老贺和赵平二鬼的反应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贺和赵平眼里的血光终于完全散开，两鬼又恢复了平时面对着陆续昼时那种缩头耷脑吊儿郎当的样子。
“好多人呐……”老贺轻声说道，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感叹，“人间真是变化太大啦。”
陆续昼看着他的侧脸，想起他似乎确实是百多年前的老鬼了。
那时候的华国还处在内忧外患之中，处处都有战争亟待打响，而老贺这样的一个老乞丐，在那样的一个时代里，低微得像一颗尘埃。
但他又切切实实地走过了那个时代。
他见识过朱门酒[rou]臭，也当真是那个路有冻死骨的骨。
想起之前在周家见到的那些幻象，陆续昼想，他大概知道老贺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感慨了。
现在的华国发展说不上极好，但世道安宁，街上的行人衣着整洁，沿路虽也有乞讨者，但只要一现身，很快就会有人帮忙联系家人或者送去安置所。
这对一个无依无靠，在战争和绝望的饥饿中死去的老乞丐来说，已经很好很好了。
陆续昼忽然感觉有些心酸。
他和师父都想送这些不该停留在人间的厉鬼去投胎，除了是想减少他们对人间的威胁之外，也是想让这些厉鬼放下那些痛苦的过去。
想要成为厉鬼，就需要死的那一刻灵魂充满怨气，而会让人死了都不愿放下甚至报复的过去，必然不会太过美好。
他们已经在地府偿还过自己做下的罪孽，不该继续被这种过往继续折磨。
但这也仅仅是他个人的想法，厉鬼们会和他[jiao]流，但或许是碍于身份地位的不同，他们不会轻易将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暴露出来。
或许以后他可以试着去再多了解一下他们，陆续昼有些心软地想到。
然而厉鬼对人的情绪是十分敏锐的，虽然老贺和赵平不知道陆续昼是因为什么而产生的心软的情绪，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抓住机会。
“那个，陆大人，您带我们来这边，是要给我们改善伙食了嘛？”老贺眼睛瞄着开满在街道两旁的各种纸扎铺和香烛店，直接觍着脸问道。
赵平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家纸扎铺里摆出来的全套纸扎摄影器材，跟着点点头，梦游般地说道：“我还想要一套摄像机监视器……”
老贺：“再来两套新衣服不过分吧？”
赵平：“我最近又有了新的灵感，想拍个短句，陆大人您能给我买点拍戏用的小纸人吗？”
……
眼看着二鬼越说越high，简直是要将他刚才拿到的那一百万安排得明明白白了，陆续昼面无表情地心想，他刚才的心软果然都是错的。
他怎么就忘了厉鬼这种东西最会得寸进尺了呢？！
然而等到陆续昼从这纸扎一条街离开，他手里还是拿了一沓薄薄的送货单。
……补充一下前面那句话，厉鬼这种东西不仅最会得寸进尺，还特别擅长鬼迷心窍。
不然他怎么会把这两鬼想要的东西全都定了一套呢？
陆续昼唏嘘了一声，看在一百万的份上，还是选择了不多加计较。
而除了老贺赵平两鬼想要的东西之外，陆续昼也另外订购了一些东西。
香烛纸钱供品这些都是必要的，陆续昼干脆按照鬼头数每个鬼都买了相同的分量。
除了这些大锅饭之外，陆续昼还根据每个厉鬼的[xing]格和需要，给他们额外选了些东西。
比如说秦姨和老贺是一个年代的老鬼，平时最爱穿旗袍。因为灵益宗的经济原因，保证厉鬼们有香烛供奉已经很难得了，平时的纸衣纸鞋就都是陆续昼师父或者陆续昼本人动手。
虽然他们的技术也还算不错，但男人和女人的审美到底还是有着差异，所以秦姨平时最常穿的还是她自己的那件旗袍。
陆续昼这次就干脆找了个女纸扎师傅，让她根据时尚杂志，给秦姨设计了一身新旗袍和现代裙装。
而他给其他厉鬼买东西的时候也是如此。
要[jing]细，要符合本鬼审美！
——反正他们现在不差钱，可以定制走起！
所以别看拿在陆续昼手上的只是薄薄的一沓订购单，实际上就这么些东西，就花了将近八.九万。
陆续昼给自己买的东西都没那么贵。
他可真真是一副慈父心肠啊……陆续昼想了想，心中不由再次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