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谁,你叫什么,你走快点。”村民催促。
    钟离快步跟上。
    上次在隧道被酒糟鼻率人殴打,觉得黑暗里过了很长时间。今天在没有斗殴的情况下,走了三五分钟,就走出了隧道。
    那边,还是山路。
    山色雪景跟另一头没什么两样。
    最终。
    抵达一座很小的医院。
    建筑是由庙宇或神社改造成的,若不是门牌上写着医院的名字,谁也不敢信这是医院。
    “这里起过大火吗?”钟离问。
    “年年都有。”
    抬着担架,来到医院前,这几个人不约而同安静下来,敲开了大门。开门的男人,从头包到脚裹得严实的男人,只露了脸。他的脸色阴郁,用鼻子使劲嗅了嗅,皱起眉头,村民们都噤声。
    阴郁男又来到担架前。
    第一个动作,竟然是掀起莱欧斯利的衣服。
    随即脸色一变:“弄错了!”
    村民们顿时都吓得不敢说话,面面相觑,一个人壮胆说:“没有错,圣使让我们抬过来的,中间都没停一下。”
    ——圣使,是佩特吗?是故意出卖的?
    阴郁男火冒三丈:“他身上有疤。”
    村民连忙掀开了衣服,看到如此鲜明的绷带,隐隐的血腥味,大惊失色,一人慌忙解释:“不可能啊,我们就是按照圣使说的做,不信,你问这个小哥。”
    所有目光。
    一起集到了钟离的身上。
    阴郁男领悟,打了一个响指:“抓住他!”
    是的。
    送人的钟离才是被选中的人。
    所有人朝扑了过来。
    钟离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束手就擒,倒要看看这些人想干什么。
    其中一人将他绑得严严实实,突然想到什么,一拍大腿:“上次圣使让我们在隧道里埋伏,就是抓他啊。”
    钟离:“是你们袭击了我?”
    果然酒糟鼻和村民们都是一伙的。
    阴郁男也是不客气,伸手,三下五除二把钟离的衣服给扒了,露出的青葱身体,光洁无暇。村民们纷纷倒吸了一口气,其中一人嘿嘿地笑:“这么完美的背,狱犬神这次该满意了吧?”
    阴郁男笑了:“这次必不能再错了。”
    一人摸着鼻子说:“是啊,今年都错了两个,再错,狱犬神该发怒了。”
    ——两个?
    钟离忽然想到从未谋面的两个成员。
    ——狱犬神?
    是地狱之犬吗?所以,佩特其实是信仰狱犬神的圣使。
    天空突然暗下来,这几个村民一见慌了神,连忙跟圣使请示,说人既然送到,他们就先走了。
    第170章
    禁狱篇16
    钟离偷偷解绳索。
    阴郁男扯来一根铁链子:“别白费劲了。”
    突然。担架一震。
    莱欧斯利翻身下来,手中拿着一根粗木棍,照着阴郁男就抽下去,阴郁男闪得快,木棍打在石门上。
    莱欧斯利脚步踉跄:“快走,钟离!”
    双瞳泛出血红。
    钟离原是想深入虎穴,看看阴郁男和狱犬神要做什么。既然已打草惊蛇了,他迅速解脱绳索,扶住了摇摇欲坠神志不清的莱欧斯利。
    阴郁男却不惊反笑:“你们跑不了的。”
    十几个人从屋子里走出来。
    跟阴郁男一样,他们装束严密,一个个拿着武器,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两个少年摁住了。莱欧斯利本来就是靠那一口气撑着,这一折腾,再度晕死过去,被塞回了担架。
    其中一个人说:“莱欧斯利为什么会受伤?”嗓音尖又细。
    众人:“……”
    尖细嗓又说:“佩特舍不得吗?”
    此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开口:“有什么关系,反正送来了一个就行,唉,快点结束吧。”这个声音正是酒糟鼻。
    钟离明白了。
    从一见面,佩特就打自己的注意。什么数第二根柱子的入伙仪式,就是想让钟离走进山路,好被酒糟鼻等人抓住。幸亏莱欧斯利出现,变相地救了他。
    村民称佩特为圣使。
    而这些人称佩特是直呼其名。
    这么看来,这些包裹严实的人全都是村民口中的供奉狱犬神的圣使。他们无一例外都包裹得严严实实,怕漏风似的。
    尖细嗓蹭蹭鼻子:“哪里来的柏葩香?”
    是钟离顺走的熏香。
    刚才被扒衣服时滚落在地。
    酒糟鼻捡起熏香小罐子,看看钟离:“你竟然能抵抗它的香气,这可是祭品专用的,不应该呀。”
    阴郁男催促:“都磨蹭什么呢,抓紧时间祭祀。”
    其他人赶紧进屋去。
    酒糟鼻和阴郁男押着钟离走在最后。
    莱欧斯利和担架被扔在院子中,这群人似乎不喜欢身上有伤或有疤的人,所以,他很安全,至于生病的话,肯定能熬过去,毕竟以后是梅洛彼得堡的主人。
    钟离安下心来。
    屋子里另有乾坤。
    从地道进去,盘旋着走下台阶,被损坏过,处处可见破败景象。最底下是一个圆形的地下殿堂,石柱耸立,十数根硕大的蜡烛无声燃烧,火焰呈血红色,气氛十分诡异。
    但再诡异。
    天底下的献祭仪式都相差无几。
    中央就是祭坛。
    祭坛上方,悬挂了十几根黑色锁链,从四面八方伸过来,缠住了吊着的青铜像:狱犬神——狱犬神不是犬,也不是人——就像是青铜被熔炼废了,便扔到一旁而形成的大青铜块。
    有着不成型的潦草。
    这些信徒纷纷拜倒在地,口中讷讷念着什么。随着咒语起来,钟离又听到窸窸窣窣的虫子在树叶下爬行的声音,让他起一身鸡皮疙瘩,很不舒服。他一转念,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细听,却又产生了新的联想:
    不是虫子叶子,而是一片虚无。
    这些虚无在吞噬生灵。
    信徒们一边念咒语。
    一边将钟离抬到狱犬神青铜的下方石板上。
    躺着的角度,钟离仰望,终于看出,这一大坨青铜块,还真是地狱犬。地狱犬被锁链困住,像被一条条绷带缠住。这一幕,又让他想到帐篷里的那几卷绷带。
    他对视地狱犬。
    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乍一看,它被铁链锁住。但实际上,那些锁链贴着的身体,是呈空心的。也就是说,这些铁链,其实掩饰了地狱犬身体的不完整性。
    假如抽离这些铁链。
    就会发现,地狱犬的身体被切得七零八落,而地狱犬身体残缺处——那些听上去像虫子叶子的声音,是虚无,填补着地狱犬的空缺。
    咒语越念越响。
    钟离听到的虫子声也越来越大。
    之前,声音细细密密,仿佛虫子们想钻又钻不出来。如今,在众人的呼唤下,树叶被一片片顶开,虫子们就快破土而出。
    ——锁链突然动了。
    ——咒语突然停下。
    为首的人压下声音:“狱犬神大人,请享用贡品,我等就退下了。”
    众人应和,随即潮一般褪去。
    大家的脚步都踉跄匆忙,显然害怕看见接下来的场景,可知他们看过不少。几分钟后,石殿就剩下钟离一个人,蜡烛无声地燃烧。钟离裸着半身,拉扯身上的细链,就在要解开之时。
    细虫声骤然叫嚣起来,像虫之盛宴一般到达顶峰,虚无骤然展开侵袭。
    地狱犬化作黑形扑了下来。
    几乎在接触的一瞬,钟离挣脱铁链,跳下石台。
    他捻动神力,岩印护体。以魔神之力及魔神之目,洞穿地狱犬的本质:那是一团不可名状之物,构成它的是蠕动生物,宛如成千上万密密麻麻的虫子。
    其形状绝非一般人类能直视——是可吞噬万物的虚无。
    “你是什么?”钟离用神力发问。
    那东西没有回答,也或许是无法回答。它贪婪地扑上来,试图以锋利的爪牙撕碎眼前的人。钟离运起神力,一边强力控住,一边以时空之术回溯它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