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满心欢喜等待许久的少女,含笑为自己的挚友推着轮椅,一派和谐模样。
    青年本就清冷的眉眼间覆着一层寒意,不动声色地捏紧了茶杯,手背上浅青色青筋道道凸起。
    不该,不该如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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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 if线暗恋成真(三)
    ◎“臣求娶靖阳公主。”◎
    靖阳公主和崔氏长公子同入殿内, 比谢洵神色变化更明显的,正是对面的江丞相。
    他精明的眉眼间覆上一层阴郁,倚仗自己帝师的身份道:“公主身为未婚女郎, 此举实在不妥。”
    江相指的是元妤仪亲自推崔峭入殿。
    他们二人就那么在这样的场合上露脸了, 一个是早就看他不顺眼的皇族公主,另一个是早年双杰之一的世家公子,江相敏锐地觉察出一分微妙。
    元妤仪面无波澜,只是上座的景和帝闻言不大乐意, 没遮住眼底对江相的不悦。
    少女依旧是明艳的脸庞, 云鬓乌发,红裙素手,正要出言反驳时,却有两道声音先她响起。
    “内情并非如此。”
    “江相慎言。”
    元妤仪一怔, 知道前一句是身前青年说的,遂和他下意识看向另一侧站起来的男子。
    绛红官袍,丰神俊朗, 正是谢洵。
    全场官员的目光都落在这位谢大人身上, 偏他眼中静如寒潭, 不为所动。
    宣宁侯一个劲儿地给陆老祭酒使眼色,想让他劝住这个外孙,不要在这个时候跟江相拱火了。
    可陆老祭酒恍然未觉,毫无反应。
    谢洵先侧身朝主座上的景和帝行了一礼, 触到他激动的神情,才朝对面的少女和挚友走去,清冷嗓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响起。
    “久闻江相膝下大公子同样未婚, 却风流倜傥, 在京中几家花楼处处留情, 论起来真该约束的难道不是令郎么?”
    江相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愕然,不由自主捏紧了衣袖。
    自己为了公主的婚事,这段时日直接禁了儿子的足,谢洵说的分明是之前的事。
    诸官直白的视线已经射向这位贤相。
    江相正要反驳,却又被人抢先一步。
    崔峭嗓音温和,虽坐在轮椅上,可如今单薄眼皮微微挑起,气势未减。
    “丞相许是误会了,公主心地良善,见我双腿不良于行,来搭把手,并非你想的那般情况。”
    至于江相方才的话,和刻意引导的情形?自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元妤仪眼见江相竭力压着眉眼怒意,目光落在站在自己侧前方的年轻郎君。
    无愧是昔日的上京双杰,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江相前后的话都严严实实堵住。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时,坐在龙椅上的少年却轻咳两声,似是不敢相信方才的话,皱眉扬声道:“江爱卿,方才谢爱卿所言是否属实?”
    在场的谁不知道江家大公子是个浪荡泼皮,流连烟花柳巷,之前甚至闹出了为妓子赎身,婚前养外室的丑闻。
    江丞相不敢摇头,却也不想承认这孽子的所作所为。
    想到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给这扶不上墙的孽子寻后路,他却让这个爹收拾烂摊子,心中的火早燃到了眼眶里。
    他思忖着话,正要回答,抬头却见少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连余光都不给他。
    “行了,大好的日子闹出这样的事来,真是败兴,丞相也须得好好管教令郎了,这像什么话。”
    江相察言观色,解释辩驳的话堵在嘴里,讷讷应是。
    那边谢洵却挪了脚步,对元妤仪低声道:“殿下,我带崔兄入座。”
    他低声说话时,音调像一支翎羽,褪去表面的冷意,轻轻挠在她耳畔。
    元妤仪中断自己跑偏的思绪,还是抿唇唤了一句,“崔公子?”
    崔峭心细,早察觉到她的分神,点了点头。
    可谢洵眼底却闪过一丝郁色。
    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但他面上依旧云淡风轻,接过轮椅,推着崔峭坐在自己身旁。
    这件小插曲匆匆而过,歌舞照旧,殿内觥筹交错,也无人注意到后方谢洵和崔峭的交谈。
    “渡闻,你和殿下之间……”
    他蹙眉,咽下“过于亲密”四个字,只是抬眸望着身旁气质温雅的青年。
    崔峭的手摩挲着膝盖上搭着的羊毛毯,避开他的目光,只是伸手拿过桌上的清茶。
    “如你所见。”
    他的话很简短,但和谢洵对话,有些事情不必解释过多,作为昔日同窗挚友,崔峭自信他们之间有这个默契。
    谢洵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在通明的烛火下略显苍白,他垂首,声音也更低。
    “你对殿下有情?”
    崔峭觉察出一丝不对劲,侧头看他,但又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只沉声否认道:“我只在十年前的宫宴上远远见过她一次,何谈情意。”
    就算有情,也不是对她。
    崔峭垂眸,脑海里闪过梳着垂髫髻的清丽姑娘的身影,修长中指微微使力,不动声色地捏紧大腿软肉。
    双腿却依旧毫无反应。
    他拿什么谈情?一双残腿,真是滑稽。
    谢洵刚才提着的心终于放松些许,他的情绪看上去一切正常,“我记得八年前,你身边定下来一个丫鬟,叫映墨。”
    崔峭眸光微沉,下意识动了动身子。
    他初得知自己双腿已残时,万念俱灰,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偏偏偌大家族,无一人能劝解他的痛苦,屡屡濒临绝望。
    崔家上下都说他英勇,孤身潜逃,无愧家族教养,日后家里也会供养他,继任家主依旧是他;
    可只有崔峭自己知道,他有多排斥“孝子贤孙”这个英雄名头。
    他的仕途,他的人生,皆葬送在十二岁。
    直到那日,崔峭独自在后院温书,听到一旁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没喊仆从,只是静静等着。
    很快,那个早已废弃的狗洞里露出一个小姑娘的头,她不合身的衣服已经勾破许多处,浑身脏兮兮的,乌黑头发散乱。
    总之,很狼狈。
    是崔峭从未见过的狼狈。
    小丫头眼珠子乌溜溜的,看见他身后的轮椅,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眶里蕴了一汪泪。
    那段时间的崔峭脾气不好,对旁人的打量更是敏感,但对一个小丫头,他还是竭力克制着嘲讽。
    “瘸的是我,你哭什么?”
    他还没找她算私闯民宅这笔账。
    小丫头抽抽搭搭地说:“想到我娘了,我娘的腿也不能走路……”
    “那你去找你娘,不然我现在就可以报官捉你下狱,你信么?”少年不耐烦地威胁。
    “可是哥哥,我娘死了,我也没饭吃,已经饿了好久了……”她显然把重点放在了前半句上,哭得不能自已。
    崔峭闻言微怔,他只是将手中书册阖上。
    这些日子的不悦与灭顶的怨恨,甚至想要自杀的强烈欲望在此刻缓缓消散。
    同是不良于行,有人想活着,却活不成,而他是侥幸活下来的那个人,还活得不错。
    卑怯求死,非君子所为。
    只不过转念之间,他的话已然说出口,“别哭了,我带你去找管家登身契,你以后就留在府里吧。”
    小丫头破涕为笑,许是在市井中活了几日,极为上道地替他推轮椅。
    “你有名字吗?”
    “他们都叫我二妞。”
    崔峭眉心一跳,“不雅,改映墨吧。”
    ……
    谢洵的话打断他放空的思绪,“那丫鬟还留在你身边侍候么?”
    崔峭又饮了一口茶,才垂眸道:“在。”
    “渡闻,你明知自己心中人是谁。”谢洵的话音不高,恰好被掩盖在喧闹的歌舞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