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昏暗的烛光在空气中微微晃动，墙上的人影一点点放大。
段湮清晰地看到那些人影越挤越多，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就好像是成千上万个皮影戏里的人堆叠在一起。
然而甬道中，什么都没有。
胡昊脸[se]惨白，冷汗涔涔。他牙齿磕打着，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
旁边的祁安抖如糠筛，想要跑，但是双腿却开始不听使唤。
与此同时，段湮清晰地感觉到了面前流动的空气，就好像是人走过后带起的微弱气流。
他屏息凝神，敏锐地察觉到面前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贴上来。
甚至他能感觉到鼻尖温度骤降，好像蹭到了什么冰冷的物体。
紧接着，耳边忽然听到了微弱的呼吸声。
段湮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用余光扫了眼黑僧。
两人对视一眼，只见对方做了个撤退的手势，随后缓慢地蹲下身，悄无声息地开始往后挪。
段湮学着他的样子蹲下去，将那银盏缓慢放在地上，一步一步往后挪去。
墙上倒映的那些人影没再放大，它们似乎就只是围绕着烛光出现。
这是段湮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看到“鳃人”。
几个人悄无声息，努力不发出一点动静，蹲着靠墙往后腿。
虽然速度很慢，但好在那些鳃人并没有跟上来，段湮终于微微松了一[kou]气。
胡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脸上带着惊魂未定。他指了指自己蹲麻了的腿，扶着墙缓缓站起来，想歇会再走。
然而就在他起身的瞬间，甬道远处忽地一颗石子砸在了银盏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地上的银盏滚了两圈，到胡昊面前。里面的烛火瞬间灭了，油顺着碗壁流到他鞋上。
段湮猛然回头，只见他们身后一个人影消失在拐角处。
那人身影他没见过，应该不是疯爷带来的人。
但是有一点很清楚，他想让他们死。
周围一瞬寂静。
胡昊破[kou]大骂：“[cao]你大爷！快跑！”
话音未落，他已经拎着祁安冲出去了十几米远。
段湮瞬间感觉到身后黑暗的空间中，无数东西正在朝他们[bi]近。那速度之快几乎是瞬间就来到了他面前。
黑僧猛地将红绳撑开，在半空中绷直，转头道：“走！”
段湮咬咬牙，开始在甬道里狂奔。
身后传来利器破空气的声音，他侧头一看，就见黑僧正以极快的速度追来。
两人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胡昊，几个人也不管不顾到底是什么路，总之先跑了再说。
胡昊上气不接下气，身上背着三四个大包，胳膊还夹着祁安。
祁安被颠得脸[se]苍白，探头往他们身后看了一眼，摆摆手：“没、没追上来。”
“没有吗？”胡昊说着，脚下的动作倒是不停，两条腿飞快倒腾，几乎快出残影。
“真没、没有！”祁安手脚抱着胡昊的胳膊，声音散在空气中。
胡昊心有余悸回头瞄了一眼，好像确实没看到什么，这才缓缓停了下来。
很快段湮和黑僧也都停下，撑着墙喘粗气。
“他妈的，你这个……丧气鬼……没、没好事儿！”
胡昊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祁安骂。
“不怪他，刚刚我看到了有人故意扔了石头。”段湮道。
胡昊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从包里拿出来水开始狂喝。
段湮看着他，觉得好笑。他向来[kou]嫌体正直，虽然嘴上嫌弃祁安，但是哪次出事也没把他落下过。
他转过头，看了看甬道尽头的拐角。
“刚刚那人应该不是疯爷带来的，之前没见过。”
胡昊喝足了水，咬牙切齿道：“那鳖孙可别让我逮到。”
“他对这里的地形非常[shu]悉，而且知道这里有鳃人，想抓到恐怕很难。”段湮道。
“哼，狗[ri]的分明就是想让我们死这儿，下回让我看见他，我就把这破地方给炸了！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胡昊气得不轻，恶狠狠放话。
段湮轻笑一声，没再管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回头看了看周围的甬道。
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跑进了甬道的深处，也记不清刚刚拐了多少个岔[kou]。但是以他们的速度来看，起码已经进来了一公里的路。
段湮皱了皱眉，心里忽然有一个猜测，转头看向黑僧：“你之前见到鳃人，是什么时候？”
“人皮俑出现的甬道。”黑僧言简意赅道。
段湮继续问道：“当时你开手电了吗？”
“没有。”
段湮皱眉：“所以这些东西只会在黑暗当中出现，当烛光亮起，我们才能看到。”
黑僧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胡昊琢磨了一下，忽地一拍大腿：“我知道了！肯定是那狗[ri]的故意把银盏放那里，就是等我们上钩！”
“所以，他很可能早就知道我们要来，”段湮眯了眯眼，声音低沉，“或者说，他一直跟着我们。”
胡昊表情立刻扭曲了，从腰间[chou]出刀来，声若洪钟地大喊：“老鳖孙！滚出来！”
第17章
他说着，拿着刀柄在土墙上猛砸了几下。
土簌簌掉落，他巨大的声音甚至震得地都抖了抖。
胡昊昂这头等了半天，也没见着回应，冷哼一声，拍了拍身上的灰。
“我就知道他不敢！”
他话音刚落，忽然，一道微弱沉闷的声音自墙的对面传来。
“小兔崽子，你们怎么才来！”
几人闻言一愣，胡昊最先反应过来，扑到墙上大喊：“疯爷！是你吗！”
很快，对面传来回应：“废话！”
胡昊咧嘴笑起来，整个人打了[ji]血一般，转头冲段湮道：“疯爷他们在对面，咱歪打正着，还真走对了！”
段湮点点头，微微松了[kou]气。
知道疯爷没事，他心里也就放心了大半。
胡昊很快听见墙对面传来碰撞声，应该是对面有人开始凿墙了，于是他也兴冲冲拿着刀开始往里挖。
段湮目光落在土墙上，余光瞥了眼甬道尽头的拐角，忽地冲着墙那头喊道：“我从左边把墙炸开。”
胡昊一拍脑门：“对啊！炸开不就得了！”
他说着，从包里拿出来两坨沉甸甸的炸药，放在了甬道左边的位置。
段湮走上前去，目光沉沉，抓住了他正要点火的手。
指尖微动，在他手腕内侧点了两下。
胡昊身体一僵，他呆呆地看着段湮，一下子回想起来从前的事。
这个动作，是两人小时候的暗号。
那时疯爷总是时不时来店里看看，有时候胡昊偷懒，被他抓住，免不了就是一顿骂。
段湮便用这种方式提醒他，意思是：小心，他来了。
胡昊盯着他平静的脸，心里咯噔一下。
他明显感觉到段湮的言外之意，让他警惕，但一时间又说不太清，到底要注意什么。
他咽了咽[kou]水，在段湮平静的目光中很快恢复如初，将炸药放在地上，转头跟祁安他们躲在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
段湮眯了眯眼，余光扫了一眼甬道右边。
他敲了三下墙，示意自己准备爆破。
墙对面很快传来敲击回应，示意他准备好了。
段湮不动声[se]蹲下，拿出火机。
点着引线的瞬间，他猛地将炸药朝着甬道右边踢去。
三秒后，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响起，整个地宫周围都在抖动。
与此同时，段湮看到原本躲在右边的一个人影被炸药的热[lang][bi]进凹陷的石头缝内。
段湮立马冲上去，尖利的匕首对准了石头缝。
身后胡昊心下了然，立马追上来，把那路堵了个人严丝合缝。与此同时，疯爷他们也从炸出来的洞里钻了出来。
段湮将匕首的利刃对准石头缝隙，眯了眯眼。
两块巨石中间刚好能容纳下一人。
“鳖孙！出来！”胡昊在旁边吼道。
石头缝里一片漆黑，段湮一步步[bi]近缝隙，目光[yin]沉淬了毒一般，转头冲胡昊道：“炸药拿来。”
胡昊应了一声，递给他一小包炸药。
段湮眯了眯眼，将炸药卡在面前的石头缝里，很快打着了火机。
就在他即将点燃引线的瞬间，缝隙里突然扬起一把黄土，直直冲着段湮的眼睛而来。
段湮下意识侧了侧身，余光便见石头缝下面钻出一人。
几乎是瞬间，疯爷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那人的头发。
“啊啊啊——！”
那人被疯爷薅着头发拎起来，痛苦地在半空中挣扎，整个人留着[kou]水，目光呆滞，头发乱如[ji]窝。
胡昊正窝火，一肚子怨气正愁没地方发，便一拳打在那人肚子上。
那人身形矮小，灰头土脸，身上穿着冲锋衣，整个人就好像被关在地下不见天[ri]了很长时间一般。
胡昊冲上去，卡住他的下巴，咬牙切齿：“就你这鳖孙暗算老子？你……诶？小鬼子！”
他一愣，松开手。
只见那男人正咿咿呀呀说着什么，眼窝深陷，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
似乎是很长时间没有说过话，他的语言系统几近退化，整个人疯疯癫癫的，跟野人一样，[jing]神看起来已经不太正常了。
段湮眼尖一把抓住他背包上的金属标，心下一顿。
“他们是四个月前进来的那一队人。”
一时间，空气安静了。
小鬼子忽然张牙舞爪起来，几个月没剪的指甲在空中挥舞着，顺势甩掉了背包。
一瞬间，包里滚出来几十个发这蓝光的石头。
段湮他们当然认识这是什么，下意识往后退了好几步。疯爷二话没说拿了根麻绳，将那小鬼子捆了个结结实实。
胡昊咽了咽[kou]水，指着地下那一堆虫卵石，难以置信道：“四个月……他不会就是吃这个活下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