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浩瀚無垠的廣袤宇宙, 充滿了神奇的際遇與奧秘，沒人能夠追溯恒星形成的原因，星雲幻化的秘密, 低賤如塵埃的人類漫步其中, 偶爾，也會得到宇宙一次恩賜。
陳雁兮就是這個不是很幸運的幸運兒。
她是陳若兮, 也是史雁柔。
陳雁兮牽起懷玥的手，引領着她走到窗戶邊, 她打開窗戶，雖然映入眼簾的是滿眼黑暗，但她笑容依舊溫暖。
懷玥從未見過這樣純粹的黑，像是惡靈的怨念, 也像是魔鬼的偏執滋生的陰暗。
她沉默不語, 心中有着許許多多疑問, 卻只是靜靜等待着陳雁兮繼續說下去。
陳雁兮仿佛也知道她內心疑惑，主動解釋道：“這裏很黑吧？你不用怕，這裏曾經也是一個美麗的世界。”
“我猜你這麽聰明，已經知道了你所在的世界是陳若兮的小說演化, 但我想告訴你, 其實不止。”
她握緊了懷玥的手，溫柔地朝懷玥看來, “你的上輩子和這輩子都是我寫的書，可你不僅僅是一個角色，你是一個鮮活的人。”
“你也，一直都是我的英雌, 懷玥姐姐。”她語氣更溫柔了。
懷玥一怔：“一直？”
陳雁兮點頭：“是的，一直。”
陳雁兮所存在的主世界是地球, 它是廣闊寰宇中一顆渺小星球，她在十七歲那年認識了當時只是小警察的懷玥，因為一樁校園霸淩案。
現實沒有小說那麽誇張，結局卻比小說更悲涼，陳雁兮經歷的那段故事和陳若兮差不多，被六個有錢子弟欺辱，他們花錢擺平，懷玥曾窮盡一切尋找真相，試圖揭穿權貴粉飾太平的遮羞布，然而當觸及到更黑暗的秘密時，她最終和她的師傅一樣成為了一具冰冷的屍體，甚至還在權利的謀劃下，成為了背叛警察的黑警，此後，再無人得知曾經有兩個踽踽獨行的前行者埋沒在陰謀詭計之中。
這是陳雁兮和懷玥在主世界經歷過的事情，懷玥死後，她無比憤怒也無可奈何，為了讓廣大群衆知曉真相寫了一本be結局小說。
小說在主世界爆火，同樣在查案的記者找到她，告訴她比霸淩包庇案更可怕的事實，陳雁兮是憤怒的，身體是冰冷的，如果不是她，懷玥就不會因為查到這裏而死。
當時，很多人也覺得劇情過于沉重，于是想要陳雁兮再寫一個相同背景的he結局，她寫了，只是才修改完背景和設定，她和記者被黑暗的手壓入了腥臭的泥土。
當光明被黑暗吞沒，當真相被陰謀掩蓋，她在快要死亡的那刻，想起懷玥曾堅定地對她說：“如果我們無法擊穿黑暗的高牆，如果法律制裁不了逍遙法外的惡人，那我也會變成惡人，假如可以因此打擊罪惡，假如這樣就能揭開真相，還你、還死去的人一個公道，那麽變成罪犯或死亡就成了一件無所畏懼的事。”
于是，陳雁兮的恨與怨在泥土裏生根發芽，在她逐漸流幹血的身體裏開始了充滿怨念的黑暗之花。
雖然她幸運的被人救了出來，但她一直怨恨，後來，她拖着殘破的身軀花了十年的時間一個個将施暴者、包庇施暴者的家人全部殺了。
當複完仇後，她終于可以将事實告訴所有人，讓大家都知道，十年前，有兩個人曾經為了她這個罪犯而死，可她還沒有這樣做，在自首的路上卻被警察一槍擊斃。
沒能洗刷懷玥的清白，這讓瀕臨死亡的陳雁兮留下了一道執念，她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明明是在做正義的事，最後還是要死，在閉上眼的時刻，她向上天祈求，賜予她最後一點點的時間。
這時，宇宙真的送來了一場不算幸運的奇妙恩賜。
她成為了黑暗的亡靈，執念開始壯大，先是吞吃所有的負面情緒，然後開始無差別吞噬生靈，最後她的執念變成怨念，逐漸将主世界所有的生命吞沒了。
世界變得荒蕪，沒有權力至上的陰謀，沒有讓她心痛的堅定前行者，也沒有一絲溫暖的光亮。
在度過了無數個混沌颠倒的日夜後，宇宙銀河的監管員來到了這個荒蕪的世界。
他們說：“世界樹上，身為主世界的地球沒有在神靈的幹預下，自動演化了兩個副世界。”
他們問陳雁兮：“你是副世界的創造者，你想要怎麽處理？”
被黑暗吞沒的陳雁兮當時只是冷漠地看着兩顆在不同維度自動演化的世界，曾經寫下的一個個字在虛無的宇宙中旋轉成真，彙聚成熟悉的建築、熟悉的人類模樣，但它們還是平面的，像一張張剪紙在風中飄搖。
她認為就算是自動演化，那還是她曾經歷的惡心故事基礎設定而來，殺戮的欲.望在她心中蔓延。
就在她決定吞沒這兩個世界的時候，她看到了一道綠光穿越星海而來，一分為二沒入兩個世界。
監管員發出了驚呼：“轉生局的投胎者自主填塞空白世界？這麽強的執念？”
陳雁兮這才知道，如果執念太深，失去記憶等待投胎的亡魂也會下意識尋找自己該去的地方。
一顆象征新生的綠芽在be世界的懷玥平面人形上啵的一聲長了出來，随即，be世界的懷玥說出了第一句話：“師傅，我要查，我不能讓她就這樣蒙受委屈。”
而he世界的設定沒有完善好，只是一片混沌，她卻依然向一朵堅韌且渴望光明的小草，搖曳着嫩綠的枝芽，迎着陽光生長，等待世界自動演化完全。
直至那一刻陳雁兮才明白，死亡并沒有阻擋懷玥的腳步，她和生前一樣，無論是在主世界還是副世界，她都義無反顧選擇了幫助她。
死亡，是懷玥的一個新開始。
殺戮的欲.望逐漸褪去，陳雁兮從一團漆黑的黑團回歸了自己原有的模樣，疲憊荒蕪的心靈好像被那抹象征希望的綠芽救贖了。
她驚奇地看着在懷玥的影響下，be世界逐漸演化成記憶中的地球，缺失更多設定的he世界也一點點自主變化成真。
監管員催促她趕快決定，有了魂靈的紙片人世界會依照基礎劇情背景迅速發展下去，那不再是一本內容局限的書，而是一個真正的世界。
“讓它們留着吧，我想看這兩個世界變得更好。”陳雁兮想起懷玥也曾溫柔地對她說——【這個世界很爛，但有很多人在努力縫補，就像我幫助你一樣，只要我們每個人為覺得對的事情付出努力，它會變得越來越好的。】
陳雁兮留在了銀河監管局，背上了屠殺億萬生靈的罪，永生永世監管她的兩個世界。
她不願意有無辜的魂靈體驗一次她曾經經歷過的事，于是她請求去往兩個世界，成為陳若兮和史雁柔，死亡後，她回到這裏，看着她分出兩個意識的懷玥姐姐再一次像英勇的獵鷹一樣，披荊斬棘揮向稀爛宿命的開局。
一個和主世界一樣善武，一個自由發展後善文，但面對罪惡一樣堅定不移，一樣令人生畏。
陳雁兮帶懷玥來到兩顆水晶球面前，她指向左邊一顆，水晶球還凝固在爆炸後的宴會廳畫面，“這是你這輩子的世界。”
“不過我發現be世界因為設定完全，監管員和我說，你還是會按照原來的軌跡死去，這樣才能讓be世界發展下去。而he世界不會，它只有一個更誇張的背景，設定卻大部分缺失，所以he世界的發展是自由的。”
“所以我用我一次減刑機會，扭轉be世界的時間，并換你在he世界重生。另一個善于學習、希望成為記者的你則去了be世界。”
“你看。”她的指尖挪向右邊的水晶球，示意懷玥看過去。
還處在嫉妒震驚中的懷玥緩緩移動目光，在波紋晃動的水晶球裏，看到了另一個自己正在奮筆疾書揭露K347項目的事實。
她有點發怔，眸光凝視着另一個自己，沒那麽淩厲，看起來很溫柔，長發微卷，衣着普通，沒有遒勁的肌肉和敏捷身手卻依舊背脊挺直，剛毅飒爽。
原來，原主沒有死亡。
她只是去了另一個被邪惡陰謀占據的世界，并且把be結局也改成了he。
陳雁兮溫柔地撫摸着水晶球表面，欣慰地說：“兩個你，都在努力讓世界變好。記憶更改，你也從來沒變。”
懷玥一直是懷玥，陳雁兮心中最勇敢美好的懷玥。
差不多明白了世界的真相，懷玥震撼于陳雁兮竟然能為自己做到這種程度。
她已經記不得主世界的記憶，卻仿佛能在這虛無的黑暗中窺見一絲前行時的悲怆與孤寂，她想，因為陳雁兮這樣善良知是非，曾經的她應該一點都不孤單。
沉默片刻，長久沒說話，懷玥嗓音有些艱澀，她問：“為什麽要把我帶到這裏來？”
盡管曉得寰宇神奇，這個時候知道還是很蒙圈的，她從來沒有這麽震撼過。
而且，她還在戰場上啊喂！
“因為我不能再監管世界了。”陳雁兮忽然收回手，她面向懷玥，眼中有了一絲不舍的留戀。
“在兩個你的努力下，你就像蝴蝶振翅，引發了一連串的影響，內心正義勇敢的人圍聚在你身邊，勢如破竹影響了兩個世界。世界成長超乎銀河監管局的想象，功過相抵，所以我的刑罰結束了。”
話說到這裏，陳雁兮清秀的面孔上浮現了生動的幽怨，“我被安排到轉生局去啦。下次再見，就是你壽終正寝的時候。”
懷玥：“……”
說起來還真有轉生局那種地方嗎？在銀河深處？好他爹神奇！
她扯了扯唇峰，擡手搭在陳雁兮的肩膀上，否決她的言辭。
“不對。”
“不是我的努力，是我們所有人。”
當光明被黑暗吞沒，當真相被陰謀掩蓋，總會有欣欣向榮的微火之光從地底下冒出來，光明是永恒的，黑暗只是暫時的。
她懷玥，只不過是凝聚成巨大火束的其中一縷。
只要心中存了分明是非對錯，尊重正義這兩詞存在的意義，知錯能改，堅毅向前，盡管南牆堅不可催，每一個人都能成為摧毀南牆的一簇火苗、一只飛蛾、一只破繭的蝶。
陳雁兮就知道她會這麽說，隔了這麽多年再觸到那冰冷人生中溫暖的手，她像曾經的自己一樣，對懷玥彎起了眉眼。
“謝謝。”
話落，她手掌高擡，摁在了懷玥的眉心。
“現在你該回去了。”
自由發展的he世界，懷玥有兩次死局，一次莫天心那次，一次今天。
懷玥曾經像神明一樣救贖了自己，現在輪到自己救贖她了！
“好好活着，懷玥！期待我們再次見面的那一天！”
懷玥一驚，瞬間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道把自己推出了窗外，她穿行過這個黑暗的荒蕪世界，下墜感和拉墜感再度瘋狂拉扯。
下一秒，所有意識回收，回到宴會廳的懷玥發現自己被挪動了位置，原來摔倒的位置巨大華麗的吊燈摔了個粉碎，假如她還在，一定會被直接砸死！
“山豹！十二點鐘方向！”耳邊傳來顧庭的疾呼聲。
來不及思考，她瞬間進入戰鬥狀态。
肩膀一振，振飛爆炸帶來的火星子，眼神變得更加銳利，步伐更加堅定有力。
顧山河，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