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真千金只想修仙 > 主動出擊
    主動出擊
    師清淺望着她已經掘地三尺的腐屍林, 眉心擰成緊緊一個結。
    緊繃的臉上甚至有了一絲茫然,顫抖的眼眸,也完全暴露了她眼裏的心慌。
    若是此刻有敢瞧一眼師清淺臉色的人, 怕是會被那滔天的驚慌給震撼到,魔域不二的魔尊, 竟會驚慌無措到如此地步。
    煙土彌漫中, 這位瞧着就清冷無比的魔尊,竟然漸漸赤紅了眼眶。
    眼角那抹瘆人的紅紋更是齊齊蠕動了起來, 滲出了斑斑血跡,叫師清淺清冷的面龐多了陰鸷和恐怖。
    金絲柳一圈尋人回來, 看見了神色十分不對勁的師清淺, 驚呼出聲:“小主人——”
    驚慌顫抖的尾音還在腐屍林腐爛的氣息裏回蕩的時候, 面前叫她驚呼的人先一步有了動作。
    只見師清淺裙擺四處漫起了無邊的黑霧, 衣袍在風中翻飛不止, 吹得她整個人都像要同風一道而去一般。
    那漩湧起風的平地,更是漸漸焦黑一片,瞧着像是深掘了地面挖出了深淵。
    ‘深淵’之上的人漸漸騰空, 浮于黑霧之上,師清淺手起成決,裙擺随風卷起,烈烈作響, 腳下的黑霧漸漸聚攏, 形成了洶湧而上想要吞噬一切的旋渦。
    道道泛着銀光的黑霧,自旋渦而出, 往四處迅速沖了出去。
    盡管那些黑霧并未觸碰到金絲柳, 她還是在瞬間感受到了一股直擊心髒的沖擊,這是青冥魔尊令。
    那泛着銀光的黑霧, 就是四散的青冥魔氣,金絲柳立刻在心頭被刻下了不容違背的命令:尋阿翎。
    她的眼前也在瞬間出現了阿翎的模樣,黑霧裏阿翎的臉同她印象裏的阿翎倒是有些不同了。
    看到如今的阿翎是這般的沉穩內斂,金絲柳的熱淚滾滾掉落。
    同時,她也在心裏發誓,一定要找到阿翎,護好她的阿翎,哪怕沒了命,她也不能叫阿翎在此出事。
    腐屍林她已經尋了不下三遍,她不知道為什麽小主人堅持阿翎在此處。
    但如今小主人既然發出了青冥魔尊令,要所有的魔一道尋找阿翎,那大約是也對阿翎如今是否在腐屍林裏存疑了。
    金絲柳一刻不耽誤,立刻帶着腐屍林裏的魔,往腐屍林外去尋阿翎。
    青冥魔尊令若有不尊者,會受魔魂炙烤之罰,魔域裏的魔收到青冥魔尊令後齊齊出動了,在魔域尋找起了那叫‘阿翎’的女子。
    奇鶴山,陽夏藥師在救助受傷倒地的魔時,同地上的魔齊齊一個震動,她們自然也收到了青冥魔尊令。
    陽夏藥師吃驚不已,震驚出聲:“阿翎不見了?”
    地上的魔聽她的話語,吃驚地看了她一眼,她一個修士模樣的醫修怎麽知道青冥魔尊令裏的內容,難道?
    她瞪大了眼睛,原來這醫修也是魔,怪不得她竟是願意替魔治愈傷勢。
    知道對方同自己一樣是魔後,剛剛的警惕心少了一大半,她好奇魔尊命令裏的人是誰,追問陽夏藥師:“那阿翎是誰啊,魔尊為何在這時候要尋她?”
    說完後,她像是想到了什麽,多問了一句:“這人該不會就是讓魔尊當初使用了魔魂赤鳳禪的那位吧?”
    陽夏藥師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她心下焦急,這時候怎麽阿翎出事了,那師清淺更是騰不出手來奇鶴山了。
    她們也一樣,奇鶴山如今的情況,叫他們也無法騰出手去尋阿翎。
    奇鶴山修士不聽曾老的解釋,執意認定這些異獸是魔族制造出來的,對魔族下了死手。
    而他們這邊為着情況不至于一發不可收拾,盡量收着力,并不同那些修士一般痛下殺手,如今境況不好。
    異獸無差別攻擊,也導致魔族同奇鶴山修士一樣,犧牲了不少。
    這麽下去,一定是兩敗俱傷,最後全都得死于異獸口下。
    奇鶴山的魔族收到了青冥魔尊令,互相通了信,詢問可見過一位叫‘阿翎’的女子。
    魔域留守的剩下的那些魔,幾乎都是些低階修為的魔,金絲柳焦急不已,将能用上的魔都用上了,分派人手,去魔域各處尋找阿翎。
    她自己也完全顧不得她如今模樣吓人的境況,四處去尋阿翎,誓要将阿翎給找到。
    師清淺依舊停留在腐屍林裏,她在發出青冥魔尊令後就停在了腐屍林的半空中,望着下頭透着死氣的林子,還是沒有見阿翎的身影。
    她緩緩下落,落至她從虛空中出來的位置,若是出了虛空後阿翎才不見的,那這處就是阿翎失蹤的地方。
    師清淺緩緩蹲下,用手撫過地下的塵土,似是要感受此處是否有阿翎的氣息一般,捏着一撮土放置鼻下,輕輕嗅了嗅。
    上頭沒有任何阿翎的氣息,但師清淺固執地認定阿翎就在此處,這是一種心裏的感應,她直覺阿翎沒有離開,一直就在她的附近。
    師清淺眼裏閃過絲決然,手心蓄起魔氣,虛虛畫了個圈,将自己圈在了裏頭。
    她要以自身為祭,以魔魂為術眼,行魔魂尋主儀式。
    萬道銀光乍起,好似要将平地漩湧起的黑霧給劈裂般,帶着雷霆之勢從師清淺腳底往圓周邊緣迅猛而去。
    一般來說魔魂上刻有了主人印後,主人随時可探知魔的位置,但魔輕易無法得知主人位置。
    師清淺不知道阿翎遲遲不尋她,是擔心她魔魂受傷,還是她如今人身被緊固,無法施法尋她。
    不管是哪一種,師清淺都等不了了。
    盡管她尋阿翎,需要用魔魂為祭去尋印,那會讓魔魂再次受到被烙印的痛處。
    師清淺疼得眼前一片白光,更是疼得再也無法靠着雙腿支撐站着,掙紮了幾步,還是踉跄倒地。
    她一手撐着地面,一手用力扶住好似要被生生撕裂的腦袋,閉上了赤紅的眼睛,全心全意在疼痛中去感知阿翎的位置。
    在附近,就在附近。
    師清淺猛地睜開了已經赤紅如同流血淚的雙眼,在一片紅霧中,她瞧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朝着她走來。
    阿翎四周黑暗如潮水般退去,重見光明的瞬間,就看見了痛苦倒地的師清淺。
    她遲疑了,在看見那身子好似受不了痛苦,強撐着也站不起的師清淺,阿翎頓住了腳步,眼裏閃動着淚光,遲遲沒有上前。
    師清淺仰着頭,看見那不遠處的人,看見她僵硬着身子,看着她怔愣在原處,一股莫名但異常劇烈的心悸蓋過了疼痛帶來的壓迫感。
    一定是出事了。
    師清淺掙紮着從地上起身,顧不得魔魂被熾燙的痛苦,朝着阿翎踉跄行了幾步後覺着能穩住身形後快速跑到了阿翎的面前。
    “怎麽了?可有哪裏受傷?剛剛是怎麽回事?我一直在找你,你一直就在此處嗎?”
    師清淺的問題一個連着一個,她有許多許多的疑問,心裏的焦急在阿翎的沉默中愈演愈烈。
    阿翎任由着師清淺拉扯住了她,四處檢查她身上可有傷口,她聽着了她的聲音,但腦海裏剛剛造成的激蕩,使得她的思緒混亂,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師清淺。
    她見着了她人,聽着了她的聲音,可也只是看見了,聽見了,她無法從剛剛的震撼裏抽身,她只能這般看着她,聽着她的關心。
    她想說沒事,可是幹澀的喉嚨裏就像堵了團棉花,明明該是綿軟之物,在幹澀的喉嚨裏,那絲絲拉扯的棉絮卻比刀子直接割破喉嚨還來的難受。
    她難受得說不出話,只能看着面前的人,在淚水裏漸漸迷糊了模樣。
    師清淺緊緊蹙着眉心,看着面前的人好似失了神魂般癡癡呆呆,她只瞧着她,一言不發,卻淚如雨下。
    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阿翎怎麽會成了如今這幅模樣。
    明明分開的時候,她還鮮活得像是山野間剛綻放的野花,帶着蓬勃的生機和別樣的熾熱。
    如今再見,人還是那個人,瞧着也沒有什麽傷口,但身上那股子別樣的生機卻像是被人抽走了!
    是誰!誰帶走了阿翎!對她做了什麽?!
    師清淺眼裏的心疼混着怒火,叫她不知該如何去關心眼前的人。
    她用力将人抱進了懷裏,這一次她不敢再踏入虛空,她将人緊緊護在懷裏飛離腐屍林,朝着不遠處的鐵塔行去。
    師清淺已經全然忘記了之前的擔憂,忘了鐵塔裏的布置同阿翎從前一致,她只想趕緊離開造成阿翎變成如今這模樣的腐屍林。
    她只想知道在阿翎身上發生了何事。
    這種什麽都不知道,什麽也無法替阿翎做的無力感叫她難受得比魔魂被烙印還難受萬倍。
    “沒事了,阿翎,別哭,我們回家。”
    行至鐵塔結界前,師清淺揮手打開結界一角,擁着阿翎走了進去。
    與此同時,奇鶴山內,顧景陽聽陽夏藥師說阿翎不見了,心下不由得慌張了起來。
    阿翎怎麽會不見了,師清淺是怎麽回事,她都好好的,怎麽阿翎會丢了。
    那魔域難道是什麽迷宮不成,阿翎這麽大個人進了魔域還能丢了?
    顧景陽将陽夏藥師這處的結界加固後,也顧不得外頭那些兇狠叫嚣的異獸,趕緊掏出了石鏡,她得先确認阿翎如何了。
    謝天謝地,這一次,石鏡竟然格外的靈敏,那緋色珠子沒亮多會兒,她就瞧見了鏡子裏的阿翎。
    “阿翎,怎麽回事,你同師清淺失散了嗎?她為什麽在找你?”顧景陽睜大了眼睛瞧着石鏡裏的人,瞧着她好似眼眶紅紅的,但看起來并沒有受傷,用力呼了口氣。
    阿翎在同一時間,用力吸了一口氣,叫心底的那驚濤駭浪停歇一會兒,她才剛随師清淺進了這處她從前的在魔域的住處,還來不及平複好心情就收到了顧景陽的石鏡傳影。
    她擔心顧景陽出了什麽事,用力擦了淚水,幾個急促呼吸,叫她看起來正常些,就趕緊觸亮了石鏡。
    看到鏡子裏顧景陽雖然瞧着有些狼狽,但看起來面色還好,臉上也沒什麽傷,她這才微微松了口氣。
    “我沒事,只是在魔域迷路了,你呢,如今在何處?”阿翎關心問道,将話題帶回了顧景陽身上。
    顧景陽若只是聽到旁人轉述阿翎只是迷路,定然是不信的,她雖然在一些事情上愚蠢天真了些,但也不是個不辨道路不識方向的人。
    眼下阿翎既然這般說,想來是不想她擔心,既然人已經找到了,這裏頭發生的事日後可以說。
    現下确實沒有太多的時間來糾結這些。
    顧景陽望了眼那沖擊結界的異獸,還有遠處,那打得不可開交的兩撥人,還有異獸肆意的攻擊,能好好站着的人越來越少。
    這麽下去遲早一起完蛋,顧景陽已經同兩邊都解釋了,還給兩邊的人都看了那些禦使異獸的‘魔’是被鬼煞附身的普通人,可兩邊的人如今已經殺紅了眼,不是靠她一人說說就能停下敵對。
    如今更是連葉冰楓、江秋春這兩位峰主都不信她的話了,覺着她的立場偏向維護魔族。
    “不大好,奇鶴山同魔族誰也不退一步,更別說聯手抵禦異獸,如今這異獸好似被鮮血激活了獸性,更加兇殘,這麽下去,恐怕奇鶴山将不存,魔族也将在此覆滅。”
    顧景陽将如今的情況如實告訴了阿翎,既沒有誇大也沒有隐瞞。
    她不知道阿翎那邊的情況如何,她将事實說明也好方便阿翎做個取舍,若是魔域的事情更重要,就先處理那邊的事,若是不及這邊的危急,顧景陽也希望她能早點回來,同她一道消除異獸,阻止魔族和奇鶴山這場無畏的戰鬥。
    阿翎聽顧景陽這般說,神色凝重,想到她手裏的東西,她對着鏡子裏的顧景陽說到:“等我,我有辦法證明這事是道融幹的。”
    能證明這些異獸是道融制造出來的,那自然就解除了魔族的嫌疑。
    顧景陽一聽,眼裏閃過驚喜:“好,阿翎,我等你回來。”
    阿翎點頭,撥了一圈石鏡柄上的緋色珠子,鏡子恢複成了石頭模樣,阿翎将東西收回了乾坤袋,轉身去看身旁一直沉默的師清淺。
    師清淺的目光一直在阿翎身上,等阿翎望向她時,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相遇,無形激起了一簇水花。
    叫阿翎的心頭一濕,心裏那股難以言喻的壓抑頓挫感再度襲來。
    心裏的事堆積的太厚重,以至于阿翎都沒發現這鐵塔裏的布置,同她前一世在魔域時的一模一樣。
    師清淺目光裏的疑惑難以掩藏,想到剛剛阿翎同顧景陽說的,她有證據證明事情都是道融搞出來的,那些證據從何而來?
    是不是同她這一次的失蹤有關系,阿翎究竟遇到了何事?
    瞧着她目光再次閃躲,連鐵塔內的異樣都沒有注意到,師清淺覺着這事一定不小,且一定同她有關。
    “怎麽了,在腐屍林你見到了什麽?”師清淺放緩了聲音,關切地問道。
    阿翎張了張嘴,剛才同顧景陽說話間稍稍平複好的心情,在瞧見師清淺這張臉後又起波瀾。
    她瞧見因着她的沉默,眉心緊蹙,連一貫來沒有情緒的眼底都全是對她的擔憂,阿翎心裏更難受了。
    鈍痛的感覺像是有人不緊不慢在拿着刀在磨,一點一點将鮮血磨出,湧上喉頭,叫人難以壓抑,必須要做些什麽才能緩解。
    她往前走了一步,只這一步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量。
    阿翎閉上了眼,不叫那已經溢滿眼眶的淚水掉落,她伸手圈起師清淺的脖頸,伸長了脖子,也不用目光去确定位置。
    只憑着心意而動,去吻面前的人,從耳尖處吻過,吻到了眼角,嘴唇在那顫得厲害的眼睫上微微停留,繼而沿着挺翹的鼻梁,一點點,吻下去。
    好似用雙唇在丈量在描繪,溫柔缱绻又刻骨銘心。
    在那雙唇終于略過山峰抵達彼岸時,師清淺的身子輕輕顫抖的起來,她覺着被阿翎吻過的地方都好似騰起火焰,最後所有的火星子都落在了唇上。
    她一直等待着,等着那唇剛落在唇峰上,立刻迎了上去,攫住那滾燙的唇。
    她不知道阿翎遇着了什麽事,她伸手摟住阿翎的腰,手臂箍着她,雙手交扣在一起重重使了力,幾乎将阿翎的雙腳都從地上抱離。
    她不知道阿翎在難過些什麽,鐵塔內夜明珠的幽光落在她的臉上,她緊閉着雙眼,看起來像是個孤獨的妖獸在尋求安慰。
    師清淺用力去吻阿翎的唇,阿翎回應得急切又兇狠,相貼的衣服下,胸腔裏的心髒跳動得如此有力卻又紊亂。
    不同于之前在密室裏阿翎那急切但卻帶着親昵的親吻,這個吻給她的感覺更像是阿翎急切地想要師清淺別擔心,這反倒叫師清淺更為的揪心憂慮。
    阿翎不知道師清淺心頭所想,她也不知道她如今這般到底是想寬師清淺的心,還是連自己也想騙。
    感受相貼的身軀帶來的熱意,阿翎的心頭猶如被一塊大石壓着,師清淺抱她抱得那樣緊,手臂箍着她,背後的手掌滾燙緊貼得像要烙進她的身體裏。
    心裏一股暖意并着疼痛交織而過,等阿翎宣洩完心底那股不可對人言的情緒後,阿翎離了師清淺的唇,在她微微顫抖的鼻尖輕輕一碰。
    往後撤離些身子,驀然一笑。
    “吓着了吧,沒事,我就是不小心踏進了個謎瘴裏。”
    說着她輕輕擦去師清淺唇角的一抹濕漉,打趣道:“也不知是你的還是我的。”
    這本該叫人臉紅心顫的話語,在此刻卻叫師清淺不受控的心一頓一頓的抽痛起來。
    阿翎一副無所覺的模樣,繼續笑着說道:“不用擔心,你瞧,我這不是好好的出來了嗎。”
    師清淺深深瞧着懷裏這閃着笑意的人,臉上沒有一絲開心的痕跡,她只是瞧着她半晌後壓着聲音問道:“不能說嗎?”
    阿翎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她就知道,她這番反常,想靠這些話語和行為在師清淺這處蒙混過去很難。
    她只是賭一把,師清淺能配合着她演這一場戲。
    顯然,她賭輸了。
    既然如此,阿翎忍下心裏如利刃切割般的痛意,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回望了回去,目光沉沉。
    “那你呢,你沒有什麽要同我說的嗎?”阿翎苦笑一聲,眼裏瞬間再此蓄滿了淚水,這一次克制不住地決了堤。
    師清淺眉心狠狠一跳,望着阿翎掉落的淚水,心裏也像一場暴雨突至,到處都是雨滴敲打聲,心底一片濕漉漉。
    她不知道阿翎問的同她想的是否是一件事,但想到她瞞着阿翎的事,她的心也難受的緊。
    一時間鐵塔內寂靜無聲,只有兩人同頻的急促呼吸。
    這一次誰也沒有開口,她們就這麽互相瞧着彼此,各自在心裏揣摩她們不叫對方知道的事。
    阿翎心裏重重嘆了一口氣,鈍痛的心髒完全無法恢複它該有的節奏,她如今是知道師清淺瞞着她的是什麽事了。
    想到在那黑暗裏瞧見的一切,看到了師清淺的娘親在知道了道融陰謀後,策劃的一切。
    提前生産,送走孩子,诓着道融到她設下的殺陣中,拼死想要同道融同歸于盡,不惜身隕也要帶走這可能危害世間的真正惡魔。
    可惜為了護着師清淺,叫她不被魔氣所侵擾,魔尊師羽在生産時就耗費了大半修為。
    讓金絲柳帶着人走,又重新将她身上的魔氣壓制了一番,這讓本就剛生産完,處于最虛弱狀态下的魔尊雪上加霜。
    如若不然,她也不需要以身為祭設下殺陣。
    這一次的身亡,阿翎沒有瞧見那金色凰鳥騰空而起,想到那黑暗裏聽見的忠告,‘萬不可被魔氣入體’,阿翎心下一陣郁悶。
    魔尊師羽,又或者是神女,怕是就此消亡了。
    她後悔嗎?
    或許是不悔的,阿翎瞧見她身死的時候,眼裏更多的是愧疚,最後說的話,也是惱怒自己發現的太晚,沒能及時解決了道融。
    最後就算以身為祭也沒能帶走這可能為禍世間的惡魔。
    阿翎是見過她懊悔模樣的,那是在生下師清淺的時候,她的眼淚也是在那時流的。
    她将魔力封存在了魔淚裏交給金絲柳的那幕,阿翎也瞧得真切,魔尊師羽怕是沒想到金絲柳起了一絲私心,将東西給了她。
    所以上一世阿翎才會那般堕魔,魔尊的魔力怕是把她當成了師清淺,所以才在承天悲獄崖裏護住了她。
    所以她才能在修魔的道路上如此的進階神速。
    想到在那奇異的地方瞧見的一切,阿翎微微低頭瞧着手腕上的小流離。
    她從前的預感竟然是真的,妖丹怕是也只有她的小流離裏的虎頭蛛的妖丹才有用。
    從前她不知道靈山虎頭蛛也是神女歷劫的其中一世,她只是隐隐的因着些不對勁才有的猜測。
    如今這些猜測都有了根據。
    金竹悅靈魂被煉化的十煞鬼魄,靈山虎頭蛛的自願獻祭妖丹,魔尊師羽悔恨落下的魔淚,都是每一次神女歷劫留下的東西。
    湊齊了‘妖魔鬼怪’中除了‘怪’之外的所有東西。
    從前阿翎不知道手上的靈山虎頭蛛也是神女歷劫的一世,整件事像缺了一塊,如今知道了所有,這些自然就全能想明白了。
    什麽上古傳說,什麽妖魔鬼怪,這傳說中的上古神力不就是神女留下的這些東西,這當中還包括了‘怪’,她的孩子。
    是否從前的神女也遇到過這般三世而亡的事,是否曾經也有孩子,這些或許都是那天道不允許的存在。
    所以才有了這湊齊所有,擁有上古神力的傳說。
    其實所有的這一切,不過是天道想要消亡神跡,想要抹去神女在世間存在的證明。
    在擁有那‘神力’的同時,這些東西想必也要一道消亡。
    師清淺會死......
    阿翎一想到這個結論,用盡全力才穩住的心跳再次像是受了驚的野馬,亂撞亂碰,恨不能将圍困住它的胸腔撞個對穿。
    師清淺當初在仙霓臺為什麽說鬼煞在她身上,她也全然明白了。
    原來那時候她就存了死志,怪不得她還收回了她體內的魔淚。
    她是知道這傳說,也知道了想要擁有這力量她會死。
    阿翎怔怔瞧着手上的小流離,她倒是沒想着帶走她手上的虎頭蛛的妖丹,那是不是說明,她也只是知道了傳說,卻不知道最根本的原因。
    那道融想來也是不知道的,他但凡知道,怕是早就去取了虎頭蛛獻祭的妖丹。
    他既然能裝個好人騙過虎頭蛛,騙過開妖山上的那些妖獸,自然不會只騙這一次,想來他手上有許多的妖丹,都是那些被騙了的妖獸‘自願’獻祭的。
    他一定是瞧不上這不入流的虎頭蛛的妖丹,傲慢如他,怎麽會想到神女歷劫會是一個小小的蜘蛛呢。
    阿翎冷哼一聲,她真的很想弄死他!
    她不自覺發出的冷哼,叫一直看着她的師清淺眼神一凜,但低着頭的阿翎沒瞧見,她沉浸在了心底那股洶湧的憤怒裏。
    阿翎死死咬着後槽牙,想起畫面裏瞧見的魔尊師羽最後被反殺的凄厲摸樣,心痛的同時,也在想幸好只她一人瞧見了。
    若是師清淺瞧見了她娘親最後被道融烈火焚燒魂飛魄散的摸樣,她得多難受。
    阿翎作為一個外人,都恨不能沖進畫面裏将那混賬惡魔給碎屍萬段,再燒了他的神魂要他也感受一把烈火焚心的痛苦!
    阿翎頭一次那麽那麽的想要殺了一個人,這恨意比從前得知霍振想要弄死她時還強上百倍。
    道融也比霍振更為可惡,令人惡心,她恨不能現在就去手刃了她,給魔尊師羽,給金竹悅,給虎頭蛛,還有給師清淺,給所有因他異化出的異獸而喪命的人去報仇。
    可若是想要弄死他的前提,是師清淺的身亡,她要怎麽選?
    阿翎的心冰涼一片,怒火瞬間被覆上了厚厚的冰霜。
    怒火未熄,冰霜也不融,就這麽一道疊在她的心裏,一半烤着她一半冰着她。
    阿翎苦笑一聲,怨不得一道出的虛空,只有她見着了這些,所以‘天道’是要她來選是嗎。
    是要她來選擇死一個救所有,對嗎?
    可是,憑什麽!
    師清淺做錯了什麽!
    阿翎壓抑不住的眼淚随着身子的顫抖,大顆大顆砸落在地。
    盡管阿翎低垂着腦袋,師清淺只能瞧見她的發頂,盡管阿翎已經盡力在克制着抽泣聲,師清淺還是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不對勁。
    她用力将阿翎的腦袋扳正,看着她臉上兩道濕痕,眼裏還有不盡的淚珠源源不斷掉落,師清淺一陣心慌。
    是因着阿翎的問題,她沒有回答嗎,阿翎剛才沉默不語是在想些什麽,竟然哭得這麽傷心。
    師清淺慌亂地不知該如何是好,小心替阿翎擦着眼淚,不确定阿翎是因着什麽哭泣,師清淺只能小心翼翼忐忑問道:“怎麽了?”
    她心想,若是因着她,只要阿翎不哭,她願意答應阿翎所有的要求。
    師清淺倒是沒想到,阿翎開口竟真的是同她提要求。
    “師清淺,若是我要你死,你是不是一點不猶豫的就去死了?”
    這話若是叫第三人聽着,定時覺得阿翎仗着師清淺的喜歡過分了,還心思惡毒。
    師清淺卻是疑惑,不知道阿翎為什麽忽然說到這上面,但這問題的答案其實都不需要多想。
    她不知道阿翎為什麽這麽問,但她如今只希望阿翎能停止眼淚,她不知道阿翎想聽到什麽樣的答案,她判斷不好,只能将心底所想袒露。
    師清淺點點頭,誠實說道:“是。”
    阿翎眼裏淚光閃動,稍稍偏了目光,悲切一笑。
    眼淚順着面頰流下,她沒去擦,淚水掉進了扯起的嘴角,她輕輕舔了一下,澀澀的苦味溢滿口腔。
    阿翎心底嘲諷天道,怪不得選了她知道這一切。
    她用力擦了臉上又一滴即将掉進嘴裏的淚水,目光沉沉望向師清淺:“那要是我不要你死呢?”
    她為什麽要為了旁的人,犧牲師清淺,她又憑什麽去決定一個人的生死,就算師清淺願意為了旁人去死,她也不肯。
    師清淺眉心緊緊皺起隆成一座小山,阿翎一定是遇着了很多事,看着她晦澀眼眸裏強壓着的悲痛,師清淺撐在阿翎背後的手掌驟然施了力,十根手指因着用力泛着青白。
    她不由分說将人往身前攏了一厘,背後的雙手牢牢箍着她的腰不許她離開,低頭在阿翎額角,克制着力道輕輕碰了碰。
    這個問題,并不需要思考,師清淺親了阿翎額角後又忍不住低頭吻在她唇角。
    “我會努力為你活着。”
    聲音裏透着一股喜悅和溫柔,還有缱绻的愛意。
    阿翎若不想她死,她自然要努力活着,長長久久陪在阿翎身邊,即便萬般無奈下身死,但凡有一絲的意識靈識在,她也會陪着阿翎直至消亡。
    她把頭埋在阿翎頸間,感受她急促跳動的脈搏,看着她鬓角散亂的發絲在空氣中浮過她泛紅的臉頰。
    阿翎眼中的淚水又一次溢滿眼眶,順着面頰流下,她沒去管,曲手将頸窩處的腦袋扳正,重新親了回去。
    師清淺話語裏的情誼厚重到阿翎不知要如何回應,她急切着親吻着這叫她的心一陣陣顫痛的人。
    等着洶湧的一吻壓制住了心底的痛苦和慌亂後,阿翎松開了人,喘息半晌後,唇挪到了她的耳根下,貼着那溫熱鼓動的肌膚堅定吐出兩個字:“走吧。”
    師清淺望着阿翎被親吻得唇色澤紅潤如晚霞的雙唇,氣息不穩地問道:“去哪?”
    心底的躁動和欲望被開了口子後,她哪也不想去。
    阿翎直直瞧着她的眼睛,眼神堅毅清明,比師清淺更早地從剛剛的悸動裏脫離,平穩了氣息後,一字一頓說道:“穹頂。”
    師清淺顫抖的心,在聽着這兩個字後,猛的一沉。
    “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見阿翎潮紅的臉上牽起個冷絕的笑容:“我記得你說過,道融現下正經受傀儡術反噬之痛,那麽如今他的實力一定大不如前,咱們與其等着他養好了傷找上門——”
    阿翎頓了頓,繼續說道:“不如趁現在,直接去弄死他!”
    ‘弄死他’三個字,阿翎幾乎是咬着牙說出口的,她現下心裏只有這一個想法,旁的她都不想了。
    要是能弄死他,師清淺也不用死了,世間也安穩了。
    至于最後要是弄不死,阿翎也想好了,大不了就是再死一次。
    阿翎用力抱緊了師清淺,将頭埋進了師清淺溫熱的頸窩裏,盡管她也很不舍得就此離去。
    想到這一去甚至可能一去不返,鼻子就一陣酸澀,阿翎用力按下心裏的酸澀,吸了吸鼻子嗡嗡說道:“走吧。”
    不論生死,她決議同師清淺共同面對。
    再說了,死有何懼,她又不是沒死過!
    奇鶴山那落不盡的暴雨,終于奇跡般的在天際泛白的那一刻漸漸雨止轉歇。
    顧景陽撤去身上防護罩,能節省一些靈力也是好的。
    陽夏藥師眼見這天亮了,心裏起了希冀,所有在外門經歷過異獸侵襲的人,同陽夏藥師都是一個神色,都在天際泛白的時候,眼裏閃動着希冀。
    期盼着奇鶴山的異獸也能在天亮時退去,盡管她們也知道希望渺茫。
    果然,希望很快就破滅了。
    在暴雨止住,奇鶴山整個重見光明時,那些野獸更為的興奮了。
    它們嘶吼着再一次沖着半空的三峰發起了進攻。
    如今天光大亮,視野也更加開闊了,晚間還會誤傷同類,現在可不會了。
    飛天異獸揮着巨大的羽翅,俯沖着朝着那些禦劍防禦的修士亮出了利爪。
    掉落的修士,在空中劃過一道道的血痕。
    鵝頭川的江水更加的鮮紅,裏頭不只有修士的鮮血還有魔族的。
    道不同,但鮮血都是赤紅的。
    異獸興奮嘶吼,像是被這道道鮮血給振奮的,空中異獸無人指揮,竟是齊齊沖着夏影峰而去,像是看出了那處的防禦結界最為薄弱。
    山蕾看着那遮天蔽日的異獸齊齊朝着夏影峰而來,手心裏捏緊的碧月劍的劍鞘全是冷汗,她本就不到化神境修為,就算有了山心慈的金丹,也還未全然吸收了她的功力。
    能撐到現在已經是極致,山蕾蓄起所有靈力,心裏湧過一陣絕望,她怕是撐不住了。
    望着不遠處那些快速俯沖而來的異獸,她們已經将那些禦使異獸被附身裝‘魔’的人全數控制了,這些異獸依然像是有人指揮一般,那些假‘魔’怕只是個幌子。
    她擡頭看了眼穹頂,想來真正控制這些異獸的人在那。
    山蕾後悔了,她應該早些将真相說出來,如今倒是來不及了。
    看着那近在眼前的異獸,山蕾眼裏閃過同歸于盡的決然。
    顧景陽心道不好,她在瞧見異獸興奮嘶吼,像是互相通氣後,就大喊着要所有人小心,看見異獸往夏影峰去,她也禦劍沖了過去。
    手起成決,運起靈力,朝着那群異獸催動攻擊劍陣,道道劍光像是掉落的銀針,沖着異獸而去。
    但那些身上皮肉全然異化成铠甲的異獸們,不躲不避,迎着劍光在劍陣裏穿梭,就算傷着它們身上的铠甲鐵片也阻止不了它們前進的趨勢。
    不好,這一下這麽猛烈的沖擊,別說是夏影峰結界,她擔心整個夏影峰都得被撞個粉碎坍塌。
    就在顧景陽心急如焚但毫無辦法的時候,一道金光閃現在了夏影峰結界前。
    顧景陽震驚看着那如同旭日東升般的金光,炸裂的瞬間爆發的力量,震得那群沖勢如同雷電的異獸猝然停頓半空,好似被無形的結界給擋住了去路。
    不光如此,一道閃着紫光的光塹如同一把橫空出世的寶劍,橫亘在猝然停頓的異獸前,以雷霆萬鈞不可阻擋之勢将這烏泱泱龐大異獸群,直接橫掃出了數十米。
    一時間天空之中全是異獸的哀嚎嘶吼。
    片刻後那金光散去,露出在光裏的兩人時,顧景陽聽着身側一個企圖靠近襲擊她的魔,高舉了雙手,對着那空中的身影敬畏喊道:“魔尊,是魔尊。”
    她們喊的應是師清淺,顧景陽視線偏移,看了師清淺一眼後,随即目光就只停留在了那一道從虛空中出現,握着小流離,氣勢凜凜的阿翎。
    此時此刻,盡管衆魔匍匐,呼喊的是師清淺,顧景陽卻覺得更為耀眼的是她身旁的阿翎。
    且那耀眼的人,好似哪裏又有些不一樣了,顧景陽目光不錯瞧着空中的人,心頭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