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她与男魅妖结为道侣 > 第 103 章 惩戒
    裴暄之回到刚刚才离开不久的门前,门檐下咕嘟着一炉药。

    一柄小蒲扇飘在炉前自顾自地努力扇着火。

    他一进檐下,那蒲扇就换了个离他远一些的方向,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火。

    看起来有些不是很像搭理他的样子。

    他垂手立在檐下,一袭雪衣流淌着炉火的光辉,他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那柄扇子干活。

    扇子胡乱扇了两下,置气一般,瞬间失力,悠悠从空中荡下,掉在炉边。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捡起小蒲扇,撩袍坐在小木凳上扇火熬药。

    这个苦味他印象深刻,醒来的那一瞬就是被着药给浸了好几日的感觉,这是给他熬的药。

    她原本还打算一会儿给他送药去吗?

    是要借此看看他夜里到底如何安置的,是不是真的睡到街上去了吗?

    他紧抿着唇,眸色清澈,落雪薄瓷一般的脸颊上映着明明灭灭的火光。

    他没做过别人的夫君,但起码的责任是知道一些的。

    幼时与先生四下奔波时,他也见过一些夫妻,有的丈夫不事生产,却对劳作的妻子吆五喝六、要吃要喝,但也有男耕女织一类的大多数。

    人一旦做选择,都是要为一切后果负责的。

    先生说他身体不好,将来长大了最好不要成婚耽搁别人。

    彼时年幼,他对此深以为然。

    如今想来,他擅自忘了许多事,连成婚的事都忘了,说起来确实很对不起她,方才还不知好歹地对她发火,是会伤人心的吧?

    炉上的药咕嘟咕嘟,呛得他打了个喷嚏。

    药差不多了,他正要从藏宝囊中取一只碗,想了想,还是起身走到门边试着推了一下。

    门边有结界,他推不开。

    他看了一眼药炉,又走到离床近的窗边,像是没有方才被推出门的事一般,语调很是平常地说道:

    “颜师姐,药好了,没有碗盛,我进去把药碗拿了就好。”

    门“吱呀”一声打开,明亮的烛光顷刻泻了出来。

    他见她仍旧穿着那身寝衣,柔黄纱衣衬得她格外温柔雪腻,乌黑亮泽的长发半绾着,被平淡的烛光染成瑰丽的赤金色……

    她就坦坦荡荡地立在桌边,手中正慢悠悠地卷着一张纸卷,神情散漫地瞥了他一眼。

    这样将他视若无物的眼神,竟然让他的嗓子有些干涸。

    他对自己的反应感到震惊。

    他并不是个心胸宽容到这种程度的人,以往若是遇到这种眼神他只会漠视,或感到耻辱,但是今天......

    他忽然对自己异乎寻常的反应生出了厌恶之心。

    裴暄之想起她的寝衣,转过身看了看院中有没有人,又立即将门关上,干咳了两声,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着,“我来拿药碗。”

    颜浣月将手中的那卷纸放到窗边,说道:“你自己拿。”

    说罢又收拾起桌上的笔墨纸砚顺手也放到窗边。

    裴暄之拿了白瓷碗后关门出去。

    颜浣月听窗外一阵轻微的叮叮当当声。

    没一会儿,他又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进来。

    大门一关,他将药放在桌上,理所当然地坐在一旁等着药凉一些。

    颜浣月坐到床边,闲闲说道:“炉中火灭了吗?”

    “嗯,师姐不用担心。”

    她提了提裙摆,盘腿坐在床尾处,忽然想起来了一般,叮嘱道:“吃些东西再喝药,省得一会儿又要吐。”

    裴暄之应了一声是,便拿出那包点心吃了起来。

    微甜软糯,是他喜欢的那种薯泥点心,若非亲近之人,恐怕少有知晓他喜好的。

    他吃第三个的时候,听她幽幽说道:“点心不好克化,晚上也不能吃得太多,你若饿了,去要一碗素汤面。”

    裴暄之放下手中的点心,转头看向床尾处正阖眸准备打坐的人,轻声问道:“师姐饿吗?我去帮你要些饭菜。”

    颜浣月蓦地睁开眼,神色有些复杂,他都失忆了,怎么还是这样,总是会在意她的需求。

    “我不饿,不是去掌门房中睡地板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裴暄之收回目光,无意间拿过桌上她用过的杯子在手中把玩,仰头靠在椅背上,凉凉地说道:“我若敢在他房中借住,他就敢同意我与你合离。”

    颜浣月将长发散开披在身后,低低笑了一声,无可奈何地说道:“你竟不肯吗?我以为你如今巴不得与我合离呢。”

    裴暄之才从寒潭出来没多久,夜里又出去吸了冷风,这会儿有些不适,径自窝在椅中咳嗽了一阵,声音略有些哑,

    “我不会在失忆时随便做这种决定,更何况我现如今并不想合离......只是没人告诉过我成婚的事,否则,我也不会因你在这里沐浴而生气,对不起……”

    颜浣月这才知道原委,原来没

    人同他说起过这事。

    他一进门莫名巧妙看见一个女子在自己房中沐浴,恐怕还以为是辱没他来的,怪不得他能发那么大的脾气。

    她望着他,含笑低声说道:“没关系,我还要打坐调息,你喝了药早些休息。”

    说罢便掐起法诀,双手置于膝上,阖眸运转灵气。

    房内安静了下来,许久才有一声蜡烛爆花声。

    裴暄之靠在椅背上,等了许久,才缓缓转过头去看向隐在半片帷帐阴影中的女子。

    莹润雪白,肌肤透粉,朱唇微红,气色饱满,简直像是雪乳酥包着桃花汁团成的人,光看着就认定她身上肯定会一段暖呼呼的馨香气。

    若再那样不轻不重地瞥他一眼......

    这不该是正派人的想法。

    即便他并不认为自己道德边界有多么绵延漫长,但是,这至少也不该是个正常人的想法。

    他心底对自己的厌恶又立即泛了上来。

    索性起身将药喝了,又去洗漱了一番,直接将隔在沐浴之地的屏风搬过来,隔在桌子和床之间。

    他坐在桌前,将藏宝囊拿出来细细盘点。

    多了一些东西,也少了一些东西。

    前半辈子攒的钱财不见了大半,不知是给她了,还是自己私藏了,这会儿倒有些不好问。

    若是给她了,再问难免让人觉得他是想要回来。

    若是他自己私藏了,这一句问出去,那点本就正在经历风雨飘摇、摇摇欲坠的夫妻之情,恐怕当场就得再被他折断一根大梁。

    必要时,最该先学会的就是适当的沉默,足以避免许多纷争。

    比起那些钱财的踪迹,他更不想在无知无觉的状态下戳散了他们二人。

    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可以一点一点培养,这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最好半丝危及他们婚姻的额外之事都不要出现。

    他继续翻查,藏宝囊中多出了一个用冰晶保存的月魄草花环。

    还有一支男子用的玉簪、一把银鞘袖里刀、一个小小的白玉人,还有许多女子的衣裳首饰。

    以前他的藏宝囊里根本没有女子的东西,此时多出来这么多,他探进藏宝囊中的神识竟然有些局促陌生得不知该如何下手。

    偶一失神,掌心中便多出了一个小玉人。

    玉人手中执一柄横刀,单衣盈风,英姿飒爽。

    她手中那柄小玉横刀背后,刻着几个极小的字,若不是烛火透过来光

    影不均匀,他也未能发觉。

    “无灾无难,长命长安。”

    他翻出方才那枚玉簪,刻的是一样的吉祥话。

    他对着掌心的玉人静默了许久,又抬眸看向那面屏风。

    客栈的屏风并不精致,用的不是琉璃或薄纱,是用竹丝密密缠好的,他看不见她的身影。

    他初次见她时,是有些与旁人不同的感觉,但是,他也不理解自己竟然也会喜欢一个人到了这种程度的。

    雕刻出她的玉像收着,这在现在的他看来,也是有些不太能想象的。

    他将小玉人放在桌边,调整方向,让她直勾勾地看着他,手中的横刀也指向他。

    而后当着她的面继续在藏宝囊中探寻。

    不多时,便心中一震,摸出了七枚样式古朴的玉币来。

    玉币看着平平无奇,可却有一缕难以忽视的灵气蕴藏其中。

    这种敛气玉币他只听先生讲过,从来都没有见过真容。

    纵是失了记忆,他也清楚自己若是看到这种东西,必定是要想方设法夺到手中的。

    他把七枚玉币堆叠起来放在小玉人身边,恰好与她一般高低。

    他又将她放在一摞玉币之上,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儿,又一并收进藏宝囊中。

    他将桌上的茶壶茶盏都收拾到一方椅子上放好,将烛台放在屏风内侧。

    又从藏宝囊中取了一件厚斗篷盖在身上,自己躺到桌上,两条腿太长桌子放不下,只能耷拉在半空中。

    一条雪锦横遮在双目上,双手枕在脑后,他整个人意态舒展,衣袍流曳,像一片薄薄的暮雪,安安静静地铺在桌上。

    陆慎初刚吃完一场血雨腥风的晚饭,回到房中彻底与平日里不得不见的周氏同修隔绝,有自己放松的时刻,他自在了不少。

    手中剪的纸人还没剪几刀,就听腰间的三清铃一阵清响。

    他忽地双眼一亮,到供桌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给香炉前又添上了三柱清香,悄声说道:“小神仙,您怎么亲自来了?”

    他的黑漆供桌上摆着几个果盘,两只插着新荷的净瓶,最中间的位置供着一个纸扎人。

    或许是扎纸手艺不怎么样,所以那个纸人看起来格外地煞白可怖。

    随着清香冉冉飞升,纸扎人的眉心处也飞出一缕飘飘袅袅的白烟。

    白烟借着清香在空中盘旋了一圈,清冷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说道:“怎么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陆慎初端起一个果盘

    说道:“这是西陵这边最贵的吃食

    若说玄降之徒的贵气

    ?终南果)

    不止在自己身上

    弟子着华服

    仙家享奢物

    这才是咱爷俩儿的体面。”

    它手段老辣、极善揣摩人心

    让陆慎初总以为自己的玄降妖仙是个妖族狐狸一类的老妖怪。

    尤其是它见到颜浣月时的那些不值钱的表现

    更让他加深了对这个老光棍的刻板印象。

    狠毒、阴险、机敏、圆滑

    但恐怕是因为沉迷修炼太久

    多年没得到过情爱滋养

    初见个喜欢的

    立即老房子着大火

    以为死缠烂打、死命纠缠就能获得青睐的不值钱的老东西。

    就这

    还嫌他花里胡哨

    嗐......

    个老光棍

    懂什么东西

    看好自己那点半辈子的家当

    别哪天黑血上头全送到天衍宗去讨人欢心就好。

    虽然它是颜浣月不会多看一眼的妖物

    却是他陆慎初行走世间的底气。

    给它供些好东西他可毫不吝啬

    只望它别老了老了就认不清现实

    盲目自信地喜欢有夫之妇。

    他不知妖仙真身与身世

    却很怕它真的已经以某种形式去纠缠颜浣月了。

    如此

    若是被裴暄之知晓

    告到裴掌门那里

    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所以他很想确认一下

    “您近来还有遇到过天衍宗的那位姓颜的女修吗?”

    白烟在空中聚了又散

    不觉得自己会把这些事透露出去

    应该只是在这种形态下纠缠过颜浣月

    被陆慎初看到过。

    因而它淡淡地说道:“莫论私事。”

    陆慎初:呵

    那就是有喽

    我是不是该考虑如何给您老把丧事风光大办了?

    一阵威压压下来

    陆慎初忽地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心中有一股寒气越来越沉。

    “小神仙......弟子不该妄议您的事

    咳......小神仙

    饶命......”

    意图猜测、探寻妖仙身份和私事

    皆属玄降大忌

    轻则金针刺脑、废尽修为

    重则处死以示失信之惩戒。

    或许是因为往日它甚少言语

    让陆慎初觉得它会是个例外。

    白烟在半空中悠悠浮荡

    “廖雨奴近来如何?”

    “师姑从长安藏身之地出来后

    先去给妹妹祭祀

    而后又往北边去了

    具体在做什么

    您也知道

    弟子现在西陵

    不甚清楚。”

    白烟飘了一会儿

    说道:“念你供奉有功

    列一份近一二年的问世录

    列得清楚些

    虽然以往事事分予财物

    但这次我会再依此录多给你发两份丹药钱财

    何日写完

    何日兑现。”

    陆慎初瞬间大喜过望

    连口称是

    连方才的惩戒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什么惩戒?严肃地说

    这叫鞭策。

    若是不在小神仙这里吃苦

    将来若换了玄降妖仙

    似这种坏了规矩的事

    那是要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