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新酿的麦芽酒[kou]感清甜,比外面售卖的各品牌啤酒好喝了不止一点半点,难怪毕维斯顶着被踹的风险,也要央霍云平再搬一罐。

    这酒熏人不醉人,配了[rou]喝唇齿留香。

    夏星燃后面记不清陆琛介绍了多少种稀奇古怪的[rou]名,只记得自己被剧组的人带动,没忍住多贪了两杯。

    不知是不是受乙醇作用,当晚那一觉他睡得尤其香,连做的梦都飘飘悠悠的特别舒服。

    梦里是同马场一般的辽阔低地,碧绿的细[cao]延展向山峦,间或有天然流水镶嵌其中。

    无论遇到野石秀水,他□□的黑马总能稳稳一跃,随他轻松越过。

    “飞星,真[bang]!”

    再次从野生灌木一跃而过,夏星燃感觉自己俯低了上身,赞赏地摸了摸马的脖子。

    明明是自己开[kou]发出的声音,但低哑轻柔的声线透着成[shu],[shu]悉之余,又透着一点儿与当下不符的陌生。

    幸而语调里的快意做不得假,满满当当地滚斥进全身脉络。

    他掌住手中缰绳,黑马时疾时缓,听话至极。

    他侧过头,朝紧随其后的男人笑喊:“真想看看飞星刚出生的样子,不知道它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乖巧!”

    男人身姿强健,面容俊挺,灰蓝的眸子泛笑,毫不费力地驱着棕马与他并排:“晚上我去调取档案材料。”

    像代入了影视角[se],身体本能做出了反应。

    夏星燃摇头:“看照片多没意思,比不过亲眼瞧一瞧的好。”

    他说着开始提速,头也不回地撒下笑声:“来啊陆琛!比比这次谁先到马厩!”

    风卷着[cao]香,扑喇喇从颊边擦过。

    黑骝的骏马恣意奔驰,夏星燃感觉自己无限轻盈,像快飞进了天边那团最白最软的云里。

    从飘悠悠的状态里转醒,夏星燃惺忪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差点把圆形的白[se]吸顶灯错看成可以抓在手里的那层云。

    恍惚间,他听到轻扣门板的声响。

    “星燃,你醒了吗?”

    语调低沉和缓,和梦里的声音高度重合。

    夏星燃一下清醒了大半,他蹬开被子,翻身开门,不出意料地撞进那双灰蓝[se]眼睛。

    陆琛一身运动装束,柔软的棉料对体态修饰不多,反倒更显得肩宽背阔,体格雄健。

    夏星燃抹了抹眼角刚睡醒的[chao]意,一声“早”将将出[kou],尾音化成了绵绵的哈欠。

    “是不是吵到你了?”陆琛掠视过他头顶,收拢右手手指,忍住不把那撮睡乱的翘毛顺会另一边。

    “没没没,你敲门前我就醒了。”夏星燃摇了摇头,呆毛跟着左倒右晃。

    陆琛唇角勾出弧度,不由觉得好笑。

    夏星燃这才注意到对方的目光路线,立马按上自己脑袋,把指头充当梳子用,往后胡乱撸了两把。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你这衣服,不会是来叫我

    晨跑的吧?()”

    起猛了,集团董事长一大早就下基层,约他锻炼起身体了。

    不是。⑽[(()”陆琛像能监听他的潜台词,笑得越发明显了,“有匹小马驹刚刚诞生,所以过来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去看一下。”

    刚出生的小马驹?!

    夏星燃登时不困了:“有有有!给我两分钟时间洗漱!!”

    他刷地转身,往卫生间窜。

    房门大敞着没关。

    夏星燃咬着牙刷,含糊说道:“你进来坐一会儿吧,我马上就好。”

    陆琛依言走进去。

    从剧组带来的行李箱展开在床尾,换洗衣物没完全取出,因为昨晚翻找过必用品,有件外套可怜兮兮地横在箱盖中间。

    卫生间水声哗哗。

    陆琛弯腰,拿起那件,展开在手中抖去褶皱,挂进床边的衣柜中。

    等夏星燃擦着脸出来,陆琛正巧挂好了最后一件卫衣。

    清空的行李箱被重新拉好,放进了高处的吊顶柜里。

    昨晚换下的衣裤本随意地丢在沙发,此刻也老实待在阳台的洗衣机里,嗡嗡旋转,被水洗涤。

    夏星燃的不好意思更明显了:“……昨晚回房间太困了,没来得及收拾这些。”

    陆琛笑意淡淡:“昨天散场比较晚,我的东西也是今早临时收拾的。”

    不管真假,夏星燃的臊意好歹消散了一点。

    行李箱的衣服是成套放的,床边搭着没穿过的灰[se]卫裤和撞[se]长袖衫,一看便是陆琛特意留的。

    “没想到你的生活技能也点满了。”夏星燃右手伸向领后,往上一拽,轻松将睡衣脱了下来。

    没被太阳直晒过的肌肤格外透白,以至于胸[kou]缀点的其它颜[se]尤其明显。

    薄薄的肌[rou]线条优越,流畅往下没进了裤腰。

    陆琛撇目不看白中的粉红,视线克制地落在那截窄劲的细腰。

    结果夏星燃下一秒脱了下身睡裤,修直白皙的长腿迈出裤管,不遮不掩地暴|露在了空气中。

    胸腔的鼓点骤然加重。

    陆琛久违地有种无处落目的仓皇感,难得没有回应对方说出的话。

    好在夏星燃也没在意,他不仅脱衣服利索,穿衣服的速度同样不慢。

    不等目光拔离那对清隽透粉的足踝,夏星燃二秒套上两只白袜,五秒把脚塞进了便于活动的低帮跑鞋。

    “走吧!”他眼神发亮,满满的期待与兴奋。

    陆琛静默几秒,迟钝反应过来他们要往哪里走。

    暗处的[chao]涌被冰川覆盖,男人的眼底依旧[lang]静风平。

    “跟我来。”陆琛的笑容纹丝不动,引他乘坐楼下的接驳车。

    马场共有16座马厩,分上下两层,产房设在1座独立马厩的1-8号。

    下了接驳车,陆琛领他走向5号马产房。

    “这里比我想象的大了很多。”现实和想象的差距不亚于雏[ji]和

    () 鹰隼,夏星燃对马场规模又有了新概念,“方便透露,大概养了多少匹马吗?”

    “我近年没有关注这边,不过粗略估算,六百匹大抵是有的。”陆琛答。

    比城中村后街的住户还多。

    夏星燃感觉自己出息了,听完居然没太惊讶。

    “有些是独立繁育的马种,也有退役赛马,和各地救济来的老马。”陆琛道。

    夏星燃听着,心头生出细微的触动。

    前年有条关于虐待动物的新闻,传得沸沸扬扬。

    某处景区提供付费骑马、拍照等服务,马匹瘦弱乏力、状态极差,被旅客指出饲养不善、过度劳顿。

    第三十三章

    在网上曝光后,又有人勇敢发言,牵出国内许多景区、动物园都有类似现象,铺天盖地整治了一堆,包括马匹在内的小动物们,都得到了社会方面的接纳救助。

    陆琛所说的老马,约莫也是差不多的来历。

    能在这样的马场安度余生,被妥帖照料,也算不辜负那年网友们的摇旗呐喊了。

    夏星燃心下感慨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产房门[kou]。

    房内提早铺好了干燥麦[cao],搭出了助产小窝,刚出世的小马驹四肢瘫斜,趴在厚厚麦[cao]中被母马看护。

    它的胞衣已经褪去,露出满身油亮的黑毛。

    “刚生出来七分半钟,再过一会儿就能站起来了。”员工记录产房温度,笑着劝他耐心等待。

    夏星燃贴着栏框站,生怕气息太近惹母马警惕。

    他伸脖子调整视角,看清小马驹的正脸,霎时“咦?”了一声:“它额头中间有撮白毛。”

    陆琛移到他身后,目光掠过夏星燃发顶,也瞧见了幼驹脑门的一道白:“那是‘星斑’,像它那样形状细长、纵向延伸到眼间的,也可以叫作‘条斑’。”

    “马妈妈头上也有一条,不过和小马的形状不太一样。”夏星燃又有了新的发现。

    陆琛站回斜后方,垂眼看向他的侧脸笑:“星斑的样式有很多,是马身上的独特标志。就像人掌心的指纹,没有完全相同的纹路。”

    “那这些星斑,相当于马的身份证咯?”夏星燃举一反二道。

    他语气透着孩子似的惊奇天真。

    陆琛轻声笑出来:“可以这么理解。”

    话音刚落,安静良久的小马驹[chou]动起躯体,一摇二晃地半架起四肢,螃蟹劈叉一样支起身来。

    “它快站起来了……!”夏星燃掐着虚嗓,刷地抬手巴住栏架。

    他紧紧盯准黑[se]的幼驹,晶亮的眼睛眨也不眨。

    “它没适应调动肌[rou],可能还要多试几次。”陆琛也学他压低音量,低头附在他耳边说道。

    温热的吐息拂过耳廓,夏星燃条件反[she]地绷直了脖颈。

    好在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产房中央,适应了两秒,又放松下来。

    果然正如陆琛所说,小马驹颤颤巍巍地挪动后蹄,溜冰打滑似的连连踉跄,一屁股摔回麦[cao]堆

    里。

    “哎呀,好可惜。”夏星燃指节收紧,眉尖也拧巴着,好像跌倒的是他自己。

    陆琛眸光沉定,将他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在马妈妈的[tian]舐鼓励下,小马驹再次起身,东倒西歪地晃完醉步,可算抖着腿弯稳住了身形。

    它紧张着竖直耳朵,时不时像小狗甩水,猛旋脑袋。

    夏星燃一边替它紧张,一边憋声乐了:“这是想把大脑主机赶紧甩醒,想清楚怎么迈开步子吗?”

    他正说笑着,小马驹的动作由劈叉向马步演化,到了最后,竟真在一次接一次的甩脑袋中,慢慢站直了细腿。

    蹒跚瘸了几步,径直扑到马妈妈肚下吃起[nai]来。

    幼驹顺利习得自由行走,助产员工们齐齐松了[kou]气,夏星燃也喜冲冲地握了握拳。

    “看你的样子,倒像是你自己成功学会了走路。”陆琛被他的情绪感染,笑里隐隐透着无奈。

    夏星燃嘿嘿道:“小时候只在《动物世界》里见过,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用眼睛看嘛。”

    陆琛瞥向负责录档的员工。

    不用过多言语的,员工即刻举步上前。

    他看回夏星燃,嘴角仍挂着笑:“机会难得,要不要给它取个名字?”

    “……我吗?”夏星燃脑中还真有个明确的名字。

    见陆琛点头,他偏目望了望埋头吃[nai]的小黑马,笑着抬眼和陆琛对视:“那就叫他,‘飞星’吧。飞驰的飞,星辰的星。”

    极其罕见的,陆琛勾起的嘴角倏然一顿,脸上浮现几秒的怔愣。

    夏星燃从没想过,陆琛也会展露这样的神情。

    他满目茫然,小心询问:“是不是这个名字不太好?”

    如同被语音设定唤醒了系统。

    陆琛顷刻换回无懈可击的微笑:“没有,只是听着耳[shu],难免有些意外。”

    “你也觉得[shu]悉?”夏星燃像觅得了知音,“实不相瞒,‘飞星’这个名字,是我在梦里听来的。”

    陆琛喉间轻微一滚,问他:“什么样的梦?”

    “嗯……梦里就在这个马场,我在外面的[cao]地骑马。”夏星燃回忆着说,“骑的那匹正巧也是黑毛,额头有条竖着的白纹。”

    他伸出食指,在自己额前比划了一下,继而咧嘴笑道:“我听见梦里的自己叫它飞星,索[xing]就把这个名字说出来了。”

    “……飞星。”陆琛喃喃,重复完兀自笑了声,“很合适的名字,寓意也不错。”

    他向员工示意:“就叫这个吧。”

    员工忙应下来,在册内给马定名。

    不仅如愿见到了幼驹学步,还给小马取上了名字。

    夏星燃越琢磨越觉得,昨晚那场梦当真不错。

    他屈起手肘,碰了下陆琛的胳膊,卖起了关子:“猜猜我昨晚还梦到什么了?”

    手臂外侧被抵碰的部位[yang][yang]的。

    陆琛摇头,表示自己猜不出来。

    夏星燃揭晓谜底:“我居然还梦见,自己骑着飞星和你赛马。”

    他自己说着都有些不可思议。

    可能是睡前刚与陆琛正式[jiao]成了朋友,又可能是受睡眠环境影响,潜意识里认定马场是属于陆琛的。

    总之夏星燃敢确认,梦里与他并肩策马的人是陆琛无疑。

    他绝对不可能认错那双眼睛。

    陆琛此刻,正垂着那双眸[se]淡薄的眼睛,不错目地看他:“结果如何?”

    夏星燃一下子被对方问住了:“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没赛出结果我就醒了。”

    说完他打量起昂头吃[nai]的飞星,粲然打趣道:“不过我觉得,我也不一定会输给你。梦里的我牵着缰绳,感觉都快飞起来了。”

    陆琛的视线有一瞬的飘远,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启唇含笑:“那我必然,是赢不了你的。”

    夏星燃刚想沿着他的视线望向别处。

    陆琛轻拍他的肩膀,面[se]如常:“去吃早饭吧,马上到你练马的时间了。”

    夏星燃正值吃垮亲爹的年纪,不提早饭还好,一提吃饭,还真觉着肚子有点空了。

    他转身走进来时的过道。

    陆琛照旧跟在他身后,走出几步,又默不作声地返了回来。

    黑骝马驹吃饱了[nai],正凑近隔栏,好奇打量外面的世界。

    瞧见有人返回,它立马扬甩尾巴,将湿漉漉的鼻子探出栏隙。

    陆琛矮下身,递出右手,指节缓缓蹭过小马的鼻头,声调极低地开[kou]:“……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