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院中央的羊腿抬离烤架,被人浇下五六瓶酒浆。
打火机的火舌[tian]亮羊腿，霎时火光升涌，酒[jing]挥发间,[rou]香满溢,惹得众人捧场叫好，和庭院这角的短暂静默对比鲜明。
夏星燃手指抠了下杯壁，想瞄陆琛的反应,又被对面的六只眼睛锁着视线。
“早说嘛！”老梁一拍大腿,乐得跟闺女今晚就办婚宴似的,“行行行咱甭多[cha]嘴,年轻人的事,让他们顺其自然慢慢处！”
霍云平和毕维斯都没料到对话能演变成这样。
前者一脸赌马赌赢了的快意,接着老梁的话茬，也笑说了几句添气氛的话。
后者表情变化莫测，一会儿劈雷一会儿刮风,贫瘠的语言系统只有两个字能用：“牛[bi]。”
“牛什么东西！数来数去，就你一个不长心！”霍云平应声又给他一巴掌。
有陆琛的陪衬，毕维斯秒变唯一的活靶子，差点没被老家伙的唾沫星子淹死。
老梁对夏星燃很是好奇，凑近几步找他说话：“你看着年纪挺小的,是哪个学院的学生吗？多大啦？”
方才介绍时，只说是剧组演员,旁的一概没提，他下意识地以为，夏星燃是就读表演系的大学生。
虽然面相是稚嫩了些，没准刚读大一嘛！或者天生娃娃脸，显小！
霍云平嘴上没提,心里的想法和他差不多，一听老梁发问，也饶有兴味地等待答案。
结果夏星燃一个开[kou]，险些把他俩震仰过去：“我是本地十三中的。”
高中生！未成年？！
好在夏星燃及时补上第二句，救回他们岌岌可危的呼吸系统：“今年十八。”
还好还好，没有违法！
有如此大的反转铺垫，区区两位数的年龄差又算得了什么。
老梁庆幸：“十八好十八好！你这个年纪最有活力了，连说话声音都活泼好听！”
霍云平也欣慰：“正好陆琛唯一的毛病就是太木讷！干什么都一板一眼的，小年轻还能带动带动他！”
夏星燃：“……”
这怎么越听越像相亲现场？
他眼珠滑至眼尾，瞟向一旁的陆琛。
疑似把自己拉来挡枪的始作俑者一派从容，甚至还有余心向自己微笑。
夏星燃没忍住，在桌下偷偷冲他竖了个拇指。
老梁敏锐捕捉到两人的眼神[jiao]流：“你俩看着挺[shu]悉的，认识时间挺长了吧？”
时间长短的判断带有主观成分。
夏星燃另切作答角度，将判断权[jiao]给问方：“陆先生回国第一天，我正巧和他见了第一面。”
那晚的新闻报道杀疯了，夏星燃记得很清楚。
霍云平和老梁同时张嘴吸气，看样子对这段时间的判断高度统一。
毕维斯清理完脑子里残留的唾沫星子，好容易逮到[cha]话的机会：“你怎么表现这么淡定？他跟你提过他喜欢你了？
？？”
老陆的追人戏码他是有参与的，耍着心机放老长的线，他不信姓陆的会提前收竿。
夏星燃知道这人是陆琛的多年挚友，看他一副仿佛被全世界背叛的表情，心里好歹平衡了一点：“如果刚才算是提过的话，那么答案是的。”
毕维斯：“……”
靠！那不就相当于直球表白了吗！
陆琛能整这么随意？！
霍云平、老梁同样神[se]一振，和毕维斯的受惊应激不同，他们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多余。
“长点眼头别扫兴，有什么话改天说。”霍云平见老梁脸上还挂着丝意犹未尽，一把将他捞了带走，“你要当他好些天教练呢，不愁没有[jiao]流的机会。”
“我还用得着当教练吗？”老梁识时务地没反抗，脸从肩头拧过来喊，“陆琛！你得腾出时间自己教啊，必须主动拿出追人的诚意！”
夏星燃：“……”
什么的诚意？
大晚上的好吓唬人啊。
两个老家伙勾肩搭背，喜气洋洋地去分新烤的羊腿。
毕维斯被背叛感催发得濒临黑化，指着陆琛想咬后槽牙。
陆琛轻飘飘晃他一眼。
毕维斯立马找回自知之明。
他吭哧携起啤酒桶，报复[xing]地冲夏星燃压眉瞪眼：“老陆是属老灰狼的，不能轻易跟他在一块儿！你这么年轻貌美的，必须用最高标准考验他！”
说完不敢多看心机人士一眼，撒开丫子就往别处蹿。
他本意是想给陆琛找膈应，夏星燃却被他话里的关键词点燃了：“他说我年轻什么？？！”
他平时最烦冯飒这么说他！
“他说话一贯跳脱，别放在心上。”陆琛安抚道。
夏星燃将那两个字敲碎了、咽肚子里，接着转身面向他，一条胳膊架在桌沿，一条胳膊搭着椅背，用眼神传递信息：您难道不想说点儿别的？
对方像暂时开启了信号屏蔽，接下员工主动送来的烤[rou]，切起羊腿中[rou]质最为紧嫩的一块：“这是横山的白绒山羊，喂料多以药材为主，膻味很轻，你应该会喜欢。”
说着，大小一致、薄厚均匀的羊[rou]，便又到了夏星燃碟中。
夏星燃没动筷，玩笑参半的语气：“这也是你追我的一环吗？”
陆琛笑意坦然，反问回去：“用这种方式追你的话，成功的可能[xing]大约几成？”
第三十二章
筷尖戳戳[rou]块切面的优质纹理，夏星燃佯作思忖了几秒：“假如把这盘[rou]换成999纯金，我没准可以好好回答这个问题。”
“看来我还有很大的努力空间。”陆琛模仿他忖度的语气。
“诚意不够啊陆老板，”夏星燃学起老梁走时的调子，“你得拿出切实的行动。”
满打满算，他和陆琛统共只见过五次。几次接触中，也就今天的第五次[jiao]流多些。
一没付出，二没行动，最基本的联系方式都没[jiao]换，谁
能相信这是真要追人啊？
陆琛轻笑，切好盘内剩下的[rou]，优雅从容地尝了一块：“你这样鼓励我，不怕将来后悔吗？()”
我从小胆子就大，没觉得有什么好怕的。?()?[()”夏星燃大方说笑，也夹起[rou]吃，“就您这实力，但凡真看上谁了，不得把他捧到头顶，直接宠成那种……对吧？”
言没说尽，但意味无穷。
陆琛敛眉，唇边弧度不变：“在你看来，被我喜欢的人，该是什么状态？”
夏星燃满眼“那还用说”：“有你在后头撑腰，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神州大地，他想横着走，没人敢竖着修路。”
他把夸张手法运用到极致，陆琛听得一时失笑。
夏星燃还嫌不够，力求完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无所顾忌，为所[yu]为。”
“听起来不错，很潇洒的人生状态。”陆琛跟随他设想的节奏，短暂顿[kou]后，声音愈发低缓，“如果可以，我也很希望他未来不受拘束、随[xing]而为。”
咬一[kou]外焦里嫩的[rou]，抿一[kou]清香回甘的酒。
眼前尽是举杯畅饮、享受美食的笑脸，空气热烈得恍若初夏。
夏星燃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什么叫“好[rou]配酒，越吃越有”。
半杯麦芽酒下肚，他鼻尖耳廓生出浅浅的红。
夏星燃腰板自然放松，坐姿有些塌软，像只趴在窝边的小兔子：“其实仔细想想，能被你选择站到身边的人，也该是个很有气度的[jing]英分子，没理由会作天作地的横着走路。”
陆琛的杯底同样空了，面[se]依旧冷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人都有慕强心理嘛，喜欢追随优秀的另一半。”受酒[jing]影响，夏星燃的眼睛格外润亮，“生活里也有很多人说，旗鼓相当才是最般配的。”
陆琛没有立即接话，指腹摩挲杯身，缓慢摇头：“旗鼓相当无关[xing]格，更无关现状。”
场内笑声阵阵，陆琛语调深沉。
夏星燃朝对方凑近半肩，挑高眼睑：“你说什么？我有点儿没听清楚。”
暖调光线扑在他脸上，额心红痣如旭[ri]破云，细小绒毛缀着层雾蒙蒙的亮。
目光沿眉眼往下描摹，陆琛再开[kou]，语调轻缓得与心跳相悖：“排除旁人立场干扰，你也会有慕强心理吗？”
夏星燃这次听明白了。
他回到原本的坐姿，不甚在意地弯眼笑了：“我年纪还小呢，还犯不着考虑过这些。”
陆琛不觉意外，垂眼丈量两人之间拉远的距离。
“我现在只想着，自己赶紧站稳脚跟。别人强不强的，和我没什么关系。”夏星燃耸了耸肩。
“也许，他可以为你解纷排难，提供一点额外的帮助？”陆琛假设道。
“我才不需要呢。”夏星燃仰身靠上椅背，被酒[jing]柔化的眼神抹不软眉峰的锐意，“比起伸手等待别人的助力，不如铆足干劲，自己往上爬。”
或许与过去
() 经历有很大干系，在夏星燃看来，很多施以援手的背后，都是需要予以回馈的，要么是物质，要么是态度。
比如某年冬天，街后的五金店新换了空调，出于邻里情谊，旧的那匹执意硬送进自家的小商铺。
后来五金店的女儿再约夏星燃一道上学、共同做题，夏国安总让夏星燃尽量配合对方的时间。
等察觉到女孩的那点小心思，夏星燃的推托婉拒仍受那份人情牵绊。直到攒够二手收购的数额，以同样强硬的方式硬塞回去，他心里负担的重量才得以减轻。
他不想亏欠别人，更不想顾及对方施来的好意，影响自己对人、对事的处理和判断。
“陆先生，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排斥和你相处吗？()”夏星燃接下陆琛递来的果汁饮料，眨了眨那双明亮的眼。
因为什么？?[(()”陆琛表示愿闻其详。
夏星燃捧着果汁，想抠开拉环，勾出了手指才发现，果汁罐已被贴心拉开。
他眼角翘更挑了些：“你一点儿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像和我处在同样的高度。”
夏星燃右手比划了一下两人的头顶：“哪怕你的个头比我高了不少。”
陆琛的目光追着那只细长白净的手，最终落回对方眼底：“这只是最基础的社[jiao]礼仪，并不特别。”
“说着简单，能做的人可不多。”夏星燃不赞同地晃晃食指。
他不是没接触过跨阶级的群体，像陆琛这样的绝对寥寥无几。
“就比如现在，和你聊起天来非常自由，哪怕身份上有所悬殊，也有平等对话、被人尊重的感觉。”夏星燃打比方道，“就像普通人之间的[jiao]朋友，愿意和你相处，不是因为你是旁人[kou]中的陆先生，单纯是因为你人不错。”
“我以为，我们已经称得上是朋友了。”陆琛也开了罐同[kou]味的饮料，在朦胧的光影下冲着他轻笑。
夏星燃略有诧异地迎进对方的眼底。
眸[se]沉静，淡如止水，折映着庭院暖调的光。
他隐约又望见自己的小小倒影，被包裹进那层暖融融的光团里。
“……非要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夏星燃向对方举了举手里的果汁，唇间笑出白净的牙尖，“反正和你当上朋友，我占的便宜更多一点。”
陆琛低低笑了一声，持起饮料，与他相碰：“荣幸之至。”
两人的罐[kou]一触及分。
无从察觉的，男人的罐[kou]刻意下压，俨然比他低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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