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陪伴
冬日的早晨，窗外不知何時飄起鵝毛大雪，玻璃窗被覆上一層薄薄的霧氣，半透明的白色和玻璃上新貼的紅色窗花對比明顯。
屋內是熱乎乎甜絲絲的牛奶粥的味道，夏子澈把煮好的粥盛進碗裏擺在桌上，又解了圍裙，走進卧室叫他家大忙人起床。
陳濯不愛早起，休息日一定要睡到自然醒，尤其冬日，屋外好冷，屋裏的人就更加慵懶一些。
他把自己縮在被子裏，遠遠看去就只有小小一團。
夏子澈撲到床上，隔着被子抱住他，低頭親親他臉頰：
“起床了陳醫生，吃早餐。”
“嗯。”陳濯有些敷衍地應了一聲，沒睜眼。
夏子澈看了眼窗外，自顧自道：
“今天外邊下雪了，雪下得好大。一會兒咱可以去外邊堆雪人，哇，你看，槐樹都變成白色了，跟槐花又開了似的。哎，要不下午咱去逛超市吧？就算今年不回北川過年，咱兩個人也得熱熱鬧鬧的，咱們去買點年貨，除夕我給你包餃子吃。你想吃什麽餡？別說，讓我先猜……”
“……”
陳濯迷糊的腦瓜緩緩轉動。
他艱難地睜開眼睛。
雖然很抱歉很不忍心，但是：
“小崽，我除夕要在醫院值班。”
“啊？——”
夏子澈把尾音拖得老長。
看他那委屈巴巴的小表情，陳濯沒忍住笑了，他摟着夏子澈的脖子，微微揚起下巴，邀請似的向他索吻。
窗外是白茫茫的寒冷雪天，但屋內的溫度卻微微升高了些。
陳濯用指腹蹭着他的臉頰和脖頸，後來，他的手一路往下，撩開了夏子澈的衣擺。
冰冷的指尖碰上腹部緊實的肌肉，夏子澈立馬捉住他的手。
他好震驚好不可置信：
“你又來？！”
陳濯輕笑一聲，眼裏還有些沒散的倦意：
“沒啊，我就摸摸。”
“你昨晚也是這麽說的！！”
夏子澈耳朵都紅了：
“你合歡宗這是年末了在我這沖業績呢是吧？？閑不下來一有空就要，昨晚給了今早還要！”
“喜歡你。”
“你就是饞我身子！歇會兒吧聖子大人，我已經能預判了，早上給了你晚上指定還再要。”
夏子澈把他說得好像一個大魅魔，陳濯又好氣又好笑的。
夏子澈平時對這種事并沒有多少興趣，很少主動提，他就喜歡親吻和擁抱，真要做也都是陳濯主動撩起的火。陳濯總是分不清這家夥是真的純還是确實性.冷淡，可要真說冷淡也不像，因為這家夥還挺……
他擡手掐掐夏子澈的臉頰：
“你不喜歡跟我做啊？”
“沒有啊，我就是感覺不如抱着親你舒服。”
夏子澈用指腹輕輕理理陳濯額前的發絲，垂眸認真地看着他：
“但也不是一點意思也沒有。嗯……我喜歡你那種時候發出的聲音，喜歡你的表情，喜歡你的眼神，還有皮膚下面透的淡淡的粉紅色，還喜歡你抱着我抓着我叫我名字，還有……”
“好了好了！”
陳濯有些遭不住，他臉頰泛上點紅：
“倒也不用說這麽詳細。”
他要瘋了。
這人是故意的還是真的不懂就天然呆？
說這種話的時候還能那麽無辜那麽認真那麽純，那表情，就像少年時第一次看着他說我好喜歡你一樣。
陳濯又親了親他的臉頰，後來，他擡眸看向了窗外。
的确如夏子澈所說，今天外面雪很大，老槐樹都被染成了白色。
這是他們在北京租的第二套房子，是老胡同深處的小院子，院子很大，裏面還有一棵老槐樹。
夏子澈愛死這個院子了，所以後來索性由租轉買，跟陳濯一起把這個小院從頭到尾裝修了一遍，把它變成了他最期待的家的模樣。
院子裏有槐樹，也有秋千和搖椅。白天可以曬太陽，晚上可以看月亮。
陳濯微微彎起了眼睛。
“一會兒一起去院子裏堆雪人吧？”
夏子澈笑着親親他：
“好呀。”
他們倆堆了兩個巴掌大小的雪人，肩并肩挨着放在窗臺上。
不過等到氣溫稍微一高，雪人自己就化了，等到除夕那天，窗臺上的雪人已經只剩了小小的兩個看不出形狀的雪團。
大年三十，陳濯要去醫院值班，他和夏子澈一起吃了早餐，就被自家小狗黏黏糊糊依依不舍地送去了醫院。
春節的醫院依舊忙碌，陳濯沒怎麽休息過，只在中午吃完飯後在桌上趴了一會兒。很快，病房來了新病人，是個八歲的小姑娘。陳濯忙前忙後問病史寫醫囑把人安頓好，忙完之後，其他人該下班的下班，時間漸晚，住院部的病房裏都是春節聯歡晚會熱鬧的聲音。
陳濯對那些不大感興趣，他一個人在值班室看文獻，後來，他聽見有人敲值班室的門。
他以為是護士，說了聲“請進”，正準備問是不是哪床的病人出了情況，擡眼時，看見的卻是夏子澈的笑臉。
“你怎麽來了？”
陳濯微一挑眉。
夏子澈拎着兩個保溫飯盒，屁颠屁颠地過來放在陳濯桌上：
“給陳醫生送飯，您辛苦了。唉，一想除夕夜你要一個人過，我也要一個人過，就覺得難過，但我轉念一想，我來醫院陪你，咱不就是兩個人了？哎呀，我真聰明，這世界上又少了兩個跨年夜的孤單人。”
夏子澈從背後抱住他，低頭親親他的臉頰：
“你放心，我肯定不幹擾你工作。”
“醫院哪有家裏舒坦啊，還專門跑來。覺得孤單就開個直播，好多人樂意陪你過年。”
陳濯輕笑一聲。
“不，他們會嘲笑我。”
夏子澈撇撇嘴：
“上次你值夜班，我無聊就開了一會兒，結果你猜他們說什麽？”
“說什麽？”
“‘哈哈哈，今天怎麽想起來我們了？別說，肯定是摯愛不在家你小子覺得無聊了吧。哎，我就知道，不是摯愛哥挑剩下的，也不會輪得着我們’。”
夏子澈嘆了口氣：
“他們快把我損死了，再不自取其辱了，我就要你，去哪我都粘着你。”
“好。”
陳濯笑着點點頭，擡手摸摸他的臉：
“那就去邊上找個喜歡的地方坐着吧，我把這點文獻看完。”
“嗯嗯。”
夏子澈點點頭，但離開前，他還要撒個嬌：
“親一下，親一下再走。”
陳濯就知道他要來這套，他很配合地側過臉。
但還沒等夏子澈吻到他，值班室的門就又被敲響了。
夏子澈立馬彈射起身跳開一大步，也是那時，門被推開，門後探進來一顆小腦袋。
陳濯愣了一下。
他認得她。
那是今天剛入院的小姑娘。
“怎麽了？”
他問。
小姑娘怯生生地站在門口，奶聲奶氣道：
“醫生哥哥，我想看電視，可我不會開，你能幫幫我嗎？”
“你家大人呢？”
陳濯記得小姑娘來的時候是有大人帶着的，但好像不是媽媽或者奶奶，因為他聽小姑娘叫她“阿姨”，估計是家裏請來照顧她的人。
聽見這個問題，小姑娘搖搖頭：
“不知道。”
“嗯，沒事，我幫你。但再有事就不許一個人亂跑了，有事就按床邊的按鈕，我過去找你。”
小姑娘聽話地點點頭。
陳濯走過去牽住她的手，原本想把她送回病房，但護士卻找了過來：
“陳醫生，三床病人發熱了，你過去看看吧。”
“……好。”
陳濯應下，又看看手裏牽着的小姑娘，剛想把她交給護士，身後的夏子澈就突然出聲道：
“你忙你的，我去陪她。”
說着，夏子澈走過來蹲在小女孩身前：
“醫生哥哥要去工作，我幫你開電視好不好？”
“好。”
女孩拖着小奶音點點頭，夏子澈沖她笑了一下，直接把她抱了起來：
“來，公主，指路，您的寝宮怎麽走？”
陳濯一點不懷疑夏子澈逗小孩的本事，他微微彎起唇，看夏子澈抱着小孩走出幾步，才收回視線，趕去查看發熱的病人。
住院部病人太多，一到晚上，雜七雜八的事都得陳濯一個人處理。
等他好不容易閑下來，已經過去一兩個小時了。
他一個人往值班室走，他走在住院部走廊冷色的燈光裏，病房裏傳來病人的閑聊和電視的聲響。
他路過一扇扇門，後來，卻在某扇門前停下了腳步。
門內，夏子澈正曲着長腿坐在小板凳上削蘋果，小女孩就扒在他身上，給他的頭發編小辮。
他的樣子可太滑稽了，臉上身上都被貼滿小豬佩奇貼畫，頭上歪歪扭扭地紮着小辮子別着小發夾。他也沒有不耐煩，就任小姑娘胡鬧，還得當心她磕了碰了。
陳濯推門進來，他看看空蕩蕩的病房，又看看電視裏播放的聯歡晚會，小聲問：
“她家大人還沒回來嗎？”
“沒。”
夏子澈把削好的蘋果遞給小女孩，女孩搖搖頭：
“我吃不完。”
“那一半能吃完嗎？”
“可以。”
“那剩下一半我給你放碗裏，你想吃再吃。”
“不要，蘋果會變難看。”
“那不就浪費了嘛？”
小女孩沒回答，只撅起嘴。
夏子澈笑了一聲：
“那就分給醫生哥哥吃咯？”
“好。”
夏子澈把蘋果切成兩半，把籽去掉，一半給小女孩，一半給了陳濯。
夏子澈鼻尖上被貼了個小豬佩奇大頭照，陳濯看着有點好笑。
他拿着蘋果，送到夏子澈嘴邊，先讓他咬了一大口。但可能是他咬蘋果的動作太大，他臉上的貼紙掉了下去，夏子澈眼疾手快地接住，然後自己在臉上随便找了個空位，重新貼了回去。
他留在病房陪着小女孩，陳濯就跑前跑後查看病人，等晚些，陳濯終于空閑下來、回到值班室休息時，夏子澈也頂着他那一頭小辮和貼紙回來了。
“她家大人回來了？”
“沒有，但時間太晚，我哄着她先睡了。”
夏子澈搬了把椅子，貼着陳濯坐下。
陳濯擡手幫他取下臉上的貼紙，不知是貼紙粘性太好還是貼上去的時間太長，它們緊緊扒在夏子澈臉上，撕下來都留了塊白印子，疼得夏子澈嗷嗷叫。
陳濯動作很輕地幫他去掉貼紙、又解開頭上小辮給他順好毛。
後來，他微微嘆了口氣，靠在夏子澈身上，輕聲道：
“想到自己了？小崽。”
陳濯并不是個擅長觀察情緒的人，但對夏子澈例外。
聽了他這話，夏子澈果然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
“哇，什麽都瞞不住你。”
他伸手抱住陳濯，語氣輕松道：
“我小時候也在醫院過過春節。病房裏就我一個人，電視也壞了，只有雪花屏。所以啊，真希望她別像我一樣孤單。”
“小崽以後不會再孤單了。”
“嗯嗯！”
夏子澈親了親他的頭發，而後，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趕緊把桌上的保溫飯盒拿了過來：
“我包了餃子！我都要忘了！”
他掀開飯盒的蓋子，一股香噴噴的熱氣撲了出來。
夏子澈拿出筷子，先夾了一顆遞給陳濯：
“來來，嘗嘗，黃瓜蝦仁，聖子大人的摯愛。”
“什麽啊。”陳濯笑着拍了他一巴掌，才湊過去咬了一口餃子。
“好吃嗎？這次把餡料改良了一下。”夏子澈眼巴巴看着他。
“不錯。”
“來，給你筷子。”
“好。”
兩人在小小的值班室，就着兩個保溫飯盒吃餃子。
阖家團圓的日子，只要他們兩個在一起，就一點也不會冷清孤單。
今年他們沒有回北川，家裏是賽謠在陪蘇楠和陳道遠過年。他們通了一個視頻電話，電話挂斷後，窗外的夜空突然炸開一抹亮色。
陳濯愣了一下，側目看去，是在夜空綻放的煙花。
零點過去，新的一年來臨。
陳濯微微彎起唇：
“新年快樂，小崽。”
“新年快樂，冷靜。”
夏子澈抱了他一下，用腦袋蹭蹭他，開口時，帶着點笑意，認真道：
“新的一年，也要繼續愛你。”
突然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