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古朴的低矮建筑前,严颜有点不能相信。

    传说中的千岩竟然都聚集在这样一座看起来非常普通的院落中。

    严颜好奇地垫脚瞧着四周,好像有很浓的兴趣。

    开阳神色如常,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跟我来吧。”

    “好。”严颜收回视线,没说别的,跟着开阳一步一步走进千岩团中。

    一进去,就看到一道低矮的回廊,以开阳的身高,需要矮身才能经过。

    经过了这道回廊,便豁然开朗,再复行十几步,就看到一处抱厦。

    几人怀中抱着纸张,正坐在抱厦中讨论着。

    见开阳回来了,其中一人便大声打着招呼,“队长!”

    “嗯。”

    那人放下手中的纸张,从抱厦中一跃而下,足尖轻点,稳稳当当落在开阳的面前。

    他身上透着浓浓的冷茶香,闻着煞是好闻。

    “您出任务回来了?任务如何,顺利吗?嗯?这位是?”

    感觉到对方的疑惑,严颜率先做了个自我介绍,“您好,我叫严颜。”

    “寒晓。”寒晓略一点头,便是打过招呼了,“队长,有什么新发现?归终小姐那边还等着咱们过去汇报呢。”

    听到这里,开阳面露难色。

    寒晓并没有信口胡言,归终确实在等着他过去。

    但他将严颜带了回来,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现在的他有些左右为难。

    好在严颜出言解围道,“不如你先去忙你的,只需指个人给我就好。”

    “在千岩团中,应、应当也出不了什么问题。”

    严颜伸出手指刮了刮下巴,做出思考状。

    寒晓连忙毛遂自荐:“不如就让我来!”

    开阳点头,算是同意了。

    “这没什么。”严颜说,“你们头,才是行家里手。”

    他刚说完,就看到,寒晓双眼放光,伸出手指摆在他的面前,不住点头,“有品位,确实有品味,只要你喜欢我家头,我们就是好朋友。”

    严颜无奈,“这是实话。”

    “当然,璃月云家,太有名了,我家头也确实会铸剑,哎呀,看我这脑子,快进来,进来说。”寒晓比刚才笑得亲切,见牙不见眼的,跟摇着尾巴讨好人的小狗一样。

    “不是我说,就是我们寒家,能比得上我们头的人都不多,来,坐。”寒晓领着严颜坐下,“我去给你泡茶?你喝什么?先说好,没严先生那边的种类齐全,就是一些普通的小茶叶。”

    “喝水就行。”

    “得嘞,还挺体谅人,那我倒杯水,咱们就开始吧。”寒晓安顿好严颜,就站起身出去倒水,留严颜自己一个人呆着。

    严颜没闲着,抬眼打量起四周来。

    能看出,这候客厅的风格很熟悉,应当是出自严先生之手。

    古朴的陈设,散发着木质座椅特有的陈香,沁人心脾,严颜手忍不住摩挲着把手,瞧见这把手上已经被盘的油润,透出浅浅的光。

    看来是有专人保养。

    严颜并没放在心上,而是继续看向墙壁上的挂饰。

    不难看出,这些都出自于名家之手,高低错落,琳琅满目,纷繁中透出井然,让人瞧着心旷神怡。

    再转眼,见正对着他的方位,一扇与房间颇为相称的窗户正虚掩着,阳光自外面洒落进来,铺了一地金黄。

    仔细端详,正是严先生最爱的三交六椀菱花窗。

    这窗花纹繁复,却不显得臃肿,圆形、菱形、三角镶嵌,映出不同形状的光影,庄严中交缠着点点跳脱,让人不禁赞叹设计巧妙。

    “看什么呢?”

    严颜沉思之时,寒晓端着一壶水走了进来,瞧见他一脸神游,忍不住走上前晃了晃手。

    “嗯?啊,在看这花窗。”

    严颜声音落下,就看寒晓瘪嘴,一脸真有品味的表情,“太有品味了,据说这是帝君亲手选的,不过,我们千岩的人是欣赏不来。”

    原来帝君亲手选的,他还以为是严先生。

    只是,严先生和帝君竟然能如此巧合地选择同样的花纹,让他觉得有点奇怪。

    严颜按下心中疑惑,问道,“说起这个,帝君常在千岩露面?”

    “哪能,别说我了,连头儿都不一定见过。”寒晓抬起头,看向房梁。

    正当严颜以为他沉默了的时候,他冷不防说,“要说谁见过,归终小姐见过,严先生,说不定见过,其他就没谁了,毕竟帝君大人也不是大白菜大萝——”

    严颜急忙捂住他的嘴,“别胡说八道了。”

    “失言,失言。”寒晓笑笑,毫无悔改的意思,“对了,一直都是你问我,我还没问你呢,头儿把你叫来干嘛,我可从没见过他对一个普通人和颜悦色的。”

    “还有你们说的那个张狗儿,谁啊,我怎么不认识,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拽啊。”寒晓摸摸下巴,“有一种藐视命运的感觉。”

    “他死了,可能是因为某个水属性神之眼持有者。”

    “在我们头儿眼皮子底下?”寒晓摇摇头,“那不能够,我们头,仙人之下他无敌,仙人之上一换一,一个小小的神之眼拥有者,还不值得他和归终小姐这么着急。”

    “应当是吧。”

    “所以,我推测,是有什么魔神来了,说不定就是那个不怎么老实的旋涡魔神,奥赛尔。”

    “你猜的不错。”

    远远一声,再回神,开阳已经走到了严颜面前,将那摊水渍放在了严颜的面前。

    手掌一翻,掌心中竟然凭空出现了一枚圆形的罗盘,“严先生所给的罗盘,可以探知那魔神的踪迹所在。”

    “好东西。”寒晓凑近了一些,在开阳的注视下,他明显没有那么活泼了,“这是好东西。”

    “自然。”

    开阳沉眸看向严颜。

    他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严先生离开时的表情,那是一种风雨欲来的晦涩。

    摩拉克斯拧眉,深居海中的旋涡魔神竟然到了归离原,虽然在意料之内,但他还是想知道是什么他不知道的变数发生了。

    站在千岩门前,摩拉克斯双手环抱着,悄然展开了神识领域。

    如同金色丝线般的神识以摩拉克斯为中心散开,如同巨大的石块投入平静的水面,荡漾起一圈圈涟漪。

    在摩拉克斯的脑海中,广袤无垠的归离原正在从立体被急速压缩为平面,而后升起一栋栋建筑物,如同排列组合那般快速地复原出一个等比缩小的棋盘。

    顷刻间,这归离原便缩小成方寸之间的小巧玩物,任凭摩拉克斯放在手心把玩。

    而这些金色的丝线,在被释放出去的瞬间,便纠缠交织成密不通风的蛛网,显现出清晰无比的脉络。

    蛛网中的每一层脉络都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找到奥赛尔。

    如同触手般的神识在整个归离原上仔细地翻弄着,一场不为凡人所知的风暴正在悄然发生!

    “啧——”

    低吟从摩拉克斯薄唇中溢出,俊逸的脸庞染上一丝烦躁。

    刚才一番动作,竟然发现不少奥赛尔的耳目,要知道,他前几日已经清理过一次了。

    这几日迁城,他疏于探查,竟然让这些低等生物有了可乘之机,侵入了归离原中。

    那些好像是水母一样的胶质物体正吸附在归离原的每一处砖缝,整个归离集上覆盖满了水蛭般的生物,像是生了一片片的烂疮。

    它们好似静止在原地,可当摩拉克斯的神识化作小手,前去撕扯它们的时候,它们又狞笑着溜走了。

    摩拉克斯简直要被这些东西搞得烦躁,长眉拢起,再抬眸,他的指尖开始散出令人目眩的金色光点。

    冷哼一声,摩拉克斯眸中透出杀伐果决的寒意,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些光点在空中汇聚,凝聚成一个个方寸大的小小岩牢,接着如同流星般砸落在整个归离原上。

    那胶质动物本还在嘲笑着岩神面对它们的无力,转眼便看到从天而降一枚枚牢笼,将它们死死禁锢。

    “啊啊啊啊啊——”

    归离原里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可惜窸窸窣窣,声音太小,无人发现。

    方才还洋洋得意的胶质生物被神力所灼伤,逐渐化为一滩滩的水渍,不复存在。

    而在这些逃窜着,翻滚着,企图苟且偷生的微小海洋生物之间,摩拉克斯能看到一道逶迤的湛蓝色丝线,正在城中狂奔,向着南边的水域逃窜。

    “在这。”

    摩拉克斯的神识凌驾于归离原上,黄金色瞳孔中倒影出那明亮而湛蓝的水光。

    薄唇轻启,摩拉克斯的低喃犹如死神在耳畔的喟叹。

    再抬眸,他的眼睛透出金色的光芒。

    “奥赛尔。”

    他方正的瞳仁中,这道令人美到惊心动魄的天蓝色拖尾,正是裹挟着青渺,试图逃离归离原的奥赛尔!

    摩拉克斯抬手,一道道金色的丝线瞬间缠绕而上,追逐着那一线天光,与此同时,归离原中的人们抬头,看到橘黄色的灿烂余辉中,如同雨后初霁的晴空。

    那一抹湛蓝自天边扩散,蓝色的墨点将橙红色的天空搅乱,身后还有无数盘旋的金色丝线,紧紧咬着他的尾端。

    “帝君现身了,帝君大人——”

    反应过来这是摩拉克斯降下的神迹后,还在抬头仰望天空的芸芸众生,竟然尽数跪倒在地上,大声呼喊着岩王帝君的名号。

    “原来是帝君大人!”

    “帝君大人,祝您安康!”

    与此同时,奥赛尔压力陡然上升。

    “摩拉克斯!!!”被死亡的恐惧追逐着的奥赛尔低声咒骂,而他腋下死死夹住的青渺,正因为速度太快而感到头晕目眩。

    废物,奥赛尔低头瞥一眼那脸色苍白的少年,计上心头。

    那抹蓝色,忽而停下了。

    半空中,奥赛尔飘逸的衣袂正在随之而来的飓风中猎猎鼓动,妖冶的脸上绽放出美艳无比的笑容,他轻启唇,吐出一句:“救人,还是杀我,随你选,摩拉克斯。”

    尾音愈发高扬,最后竟飙升到人类所达不到的音调,如同尖利的呼哨。

    而后,在摩拉克斯的注视下,松开了紧抱着青渺的手。

    青渺,在这片灿烂、美丽的天空中,掉转身体,急转直下。

    “救人,还是杀我?”

    饶是嘴上这么说着,奥赛尔的速度不敢减缓半分,连忙逃了。

    摩拉克斯操纵的金色锁链已经俯冲了下去。

    空中,那团青色,被险之又险地托举了起来。

    半晌,摩拉克斯睁开双眸,那金色澄明的瞳孔中愤怒一闪而过,伸出手,手心中,正躺着已经昏迷的小小青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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