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朱棣在前面绕梁跑,朱元璋举着棍子在后追,最后面还跟了个气喘吁吁的朱标,大臣们继续装鹌鹑假装没看到。

    这时,随着画面的转换,孟棠的声音再次传来,

    【好的,我们现在来盘点下一位下场悲惨的君王...在四分五裂的东晋时代,北方存在多达十六个草原民族政权,连年混战,民不聊生...在那时,鲜卑贵族拓跋珪的前半生,堪称一部传奇少年的逆袭史,他是代国亡国的皇孙,与母亲一同寄人篱下,忍辱负重多年...】

    【后来,他不但一朝复国雪耻,还击败独孤、柔然、高车等草原部落,夺取北方大片土地,建立北魏政权,迁都平城,自立为帝,那时,一手缔造出身为北方最大势力的他,堪称乱世英主,但是...】

    又为自己没上榜的君臣们,悄悄在心头猜测着这个倒霉蛋的死法:掉粪坑?撑死的?饿死的?还是被人捂死的?

    刚刚在长孙嵩、达奚斤等人的辅佐下,成功光复代国的拓跋珪,满脸黑线,前些日子请的高人还说近日紫气东来,今年正是改元称帝的好时期,怎么我就上这个榜单了?究竟是哪个乱臣贼子胆敢造反!

    【拓跋珪复国成功后,回到母族贺兰部落庆祝,哪知,遇到了其母贺太后的妹妹,见她有闭月羞花之貌,当下就起了色心...】(1)

    各朝的老百姓们都感觉很无语,以前觉得天子高高在上,皇家礼仪周到,万般威严,如今看来,有些皇帝还没咱老百姓讲理!

    画面一转,年轻的君王拓跋珪,正在苦苦哀求他的母亲,“母后,我今日对小姨母一见钟情,求母后成全儿子,将她送进宫中...”

    贺太后倏地起身,一张风韵犹存的面庞震惊到几乎要变形了,“你...你给我再说一遍,你要纳何人?”

    拓跋珪撩袍跪下,“母后,儿子对小姨母一见钟情....”

    贺太后听完,气得差点晕倒过去,指着他颤抖道,“你...你这孽畜!你也知道她是你的姨母?啊,姑且不论人伦纲常,就算她不是我之妹,人家也早已成亲了!中原人本就视我鲜卑为蛮夷之族,你现在是皇帝,是魏国的皇帝,你要给鲜卑挣脸面的!天下女子这么多,你想纳谁不好?非要弄出荒唐闹剧,平白让别人看笑话!”

    拓跋珪坚决道,“母后,你何必在意那些中原人的看法?他们如今不过是丧家之犬,待我统一北方,这天下很快就是我拓跋氏家的天下,到时,那些中原人还敢议论

    什么不成?再说,我草原部落本就有‘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传统,儿子并不在意她的贞洁,我只是想...”

    “闭嘴!你这孽畜,给我闭嘴!”贺太后的声音尖利道变形道,“你当了皇帝,难道不想学中原人的文化和技术吗?你到时统一了北方,难道还要按草原风俗行事,把你的妃嫔送给你的儿子?你这般胡闹,到底将你母后置于何地,又将你小姨母置于何地?世间花容月貌的女子何其多,你...你...”

    拓跋珪扬声道,“母后!世间美丽女子虽多,我却从未见过,有美貌可与小姨母相提并论之人...”

    贺太后厉声道,“为君者,本就不可招惹太过美貌的女子,以免生出不必要的事端。给我起来,出去!此事切不可再提!”

    画面外,因中原再次被分裂而蹙眉的秦始皇,心中暗道,母亲的妹妹?那女子还已成婚?天下女子如此多,他偏要纳个娘家长辈进宫,这些胡人究竟在想什么?

    刘彻勾唇一笑,“蛮夷就是蛮夷,恬不知耻的狗男人!”

    拓跋珪看了一眼、面前尴尬无比的长孙嵩等大臣,又气又恼,重重击案道,“简直岂有此理!我有秦始皇开疆拓土、一统中原之壮志雄心,岂会色令智昏到如此地步...”

    他的话音猝然消失,因为,此时他在神画上见到了一个此生所未见过的绝色佳人:她的肌肤是如此雪白,她的青丝繁如黑鸦,她的眼睛柔情万种,回眸一笑摇曳生姿...可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位玉树临风的男子,一人正在草原上言笑晏晏。

    他痴痴望着天幕,一步一步情不自禁朝前走去,若能与此女春宵一度,我此生定然再无遗憾..

    众臣忧心忡忡对视一眼:糟了,此人定是太后那位姊妹!如此看来,神画所言半句不差,这可怎么办呐!

    秦始皇面无表情移开了眼睛,女子再美也比不上朕的江山好看,何况是他人之妻。

    刘邦也意兴阑珊挪开了眼睛,嘿嘿,这一年多来不知怎么了,看来看去,还是看吕雉最顺眼。

    刘彻摸着下颌,“这样的佳人,遇到那样的蛮子,怕是要倒霉了...”

    话音未落,只见画面中,拓跋珪悄悄派人杀了他的小姨夫,又命人将贺氏硬塞进软轿,送进了皇宫...

    贺太后看到这里,气得脸色煞白,急急吩咐心腹,“快,更衣,我要去见皇上!”

    【被强夺的贺氏,很快为拓跋珪生下一个儿子,起名拓跋绍,在贺氏年轻貌美的那些年,拓跋珪

    对她们母子一人宠爱有加,也养成了拓跋绍凶狠残忍、唯吾独尊的性情...】

    画面中,游手好闲的少年拓跋绍,在小巷里抢劫游人,在大街上射杀猪狗,甚至,当他看到一个孕妇走来时,竟然命人拦下来,阴恻恻问对方,“你这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2)

    孕妇忍着泪惊恐道,“禀..禀大人,胎儿尚在腹中,民妇不知男女。”

    拓跋绍一手抱胸,一手摸着下颌,“不知男女?来人,取刀来,把她肚子剖开看看,不就知道是男是女了?”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观看的许多君臣却气得够呛,畜生啊这是,堂堂一个皇族子弟,行事如此龌龊荒唐!

    但各个时空的老百姓都沉默了,这样的事,多少年来,一直是底层小老百姓司空见惯的场景啊..别说遥不可及的皇家贵胄,就是乡里一个员外、一个县太爷家公子,都可以轻而易举抢去他们的女儿妻子、杀了他们的儿子...

    想到这里,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如果那道神迹不降临的话,走在路上无缘无故被达官显贵杀死的,也许会是自己!感谢神仙降世,至少这一年多年,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对老百姓客气多了...

    拓跋珪渐渐回过神来,皱眉看着天幕,她那般美貌之人,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暴戾可恶的孩子?

    【就这样,拓跋绍为观看孕妇肚中的胎儿,用刀活生生剖开了她的肚子,此事被拓跋珪知晓后,大发雷霆,命人将他倒悬在井中,只剩一口气才放出来...】

    贺太后迈着碎步,急匆匆往拓跋珪住的地方跑,这种会妨碍拓跋皇室名声的小畜生,绝不能生出来,她必须劝服儿子绝不能碰那人。

    【后来,拓跋珪沉迷丹药,性格愈发暴躁,而年老色衰的贺氏也失了宠,公元409年,贺氏因过失引来拓跋珪暴怒,将她囚禁在宫中准备处死,但由于当天天色已晚,暂时没有处决,贺氏趁机派人去通知拓跋绍,让他带人来救自己出宫...】(3)

    拓跋珪不敢置信地看着画面中,刚才那般灼灼其华的女子,突然就变成了现在这个半老徐娘,这..还是她吗?这样想时,他心头那把火已经唰地凉了下来,面色如常地回到座上。

    漆黑的画面中,本就对父亲怨气冲天的拓跋绍,带着手下的武士和宦官,悄悄翻墙来到宫中拓跋珪的寝殿,宫中侍卫大喊,“有刺客...”

    话音未落,拓跋绍已带着武士杀进来,拓跋珪猛然惊醒,大怒不已,喝道,“你这逆子,是想造反不成

    !”

    说着,他习惯性地摸向腰间,突然面色大变,防身的弓箭腰刀全部不翼而飞了!他翻身下塌正想逃跑,被狞笑着的拓跋绍从身后一刀砍来,在拓跋珪倒地的那一刻,听到儿子得意的大笑声,“是啊老不死的,我今天就是要造你的反..”

    【十六岁的拓跋绍杀了父亲后,还没来得及篡位,就被其他部落联合来趁乱打劫,搅得朝廷鸡飞狗跳,后来,深得人心的太子拓跋嗣,在朝中众人的接应下回京,赐死拓跋绍母子...在死在儿子屠刀下那一刻,属于拓跋珪的时代正式落下了帷幕,好的,我们现在开始盘点最后一位,他的下场也堪称令人唏嘘...】

    画面外,看到自己悲惨死状的拓跋珪狂怒不已,用力一把掀翻案桌,“岂有此理!这胆大包天的畜生,竟敢弑杀君父!来人,给我...”

    大臣们正要壮胆上前劝,拓跋珪突然愣住了,不对啊,我此生并未纳了那女子,又何来这个叫拓跋绍的孽子?

    他想通这一层,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幸好有神迹预示,不然...吾命危矣!

    看到这里的贺太后不怒反笑,转身就往回走,这下那混账,绝不会再惦记我那妹妹了,也不会再有后来那些破事了...

    没有人知道,在这一世,贺氏和丈夫琴瑟和鸣,生了两个乖巧懂礼的孩子,那个让她陷入不幸的男人和厌恶的孩子,从未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秦始皇静静看着屏幕,为君者手握生杀大权,首先要做的就是约束自身,勿为一己之欲,贪图一时之乐,带来社稷之危。

    画面一转,一位身穿绯红仙鹤官袍的男子,正沿着宫城白玉台阶缓缓而上,儒雅而肃穆。

    朱棣眼睛一亮,继而想到这个榜单的涵义,眸色一暗——这是我大明官员...

    万历皇帝朱翊钧惊呼道,“老师!这是老师!好精神啊!”

    百官们悄悄看向首辅张居正,只见他面色如常,并未出现惊慌抑或愤怒,只是表情淡淡地看向天幕。

    【他就是历经三朝的明朝内阁宰相张居正,有人说他是权臣,也有人说他是忠臣....而后世人说得最多的是:得国最正的明朝,还是有点子运气在身上的——国家生死存亡的土木堡之变时,有于谦挺身而出,为大明续上国运;内外矛盾极度尖锐、明帝国再次摇摇欲坠时,有张居正出来,为大明续上国运...】

    朱翊钧自豪地看向自己最敬重的老师,这是朕的先生!他是如此卓越之人...然后他面色一变,等一下

    ,先生为何上了这个榜单?

    尚显青涩才十来岁出头的少年天子,难得神情阴郁地扫向一个个大臣,究竟是何人,敢害先生?

    当他的目光与张居正交汇时,对方一如既往温和的笑意,让他稍稍安了心——神迹既然提前预示了,朕一定要好生保护先生,再不能让奸臣害了他!

    收回目光,张居正心无波澜看着天幕,他的心里一片明晃晃——若无意外,普天之下能让我上这个榜单之人,想必只有皇上...

    【明朝中叶以来,嘉靖皇帝一心修道炼丹,一十多年不上朝;隆庆皇帝软弱无能,贪欢好色,遇事连个决断都拿不出...内阁党争更是连绵不断,严嵩前脚刚斗垮夏言,后脚就被徐阶斗倒台,徐阶还没过几年安生日子,高拱又来了...】

    朱元璋一口老血憋在心口,破口大骂道,“嘉靖和隆庆那俩乌龟王八蛋!炼丹,怎么不拿刀抹了脖子直接升仙,啊?贪图美色,皇位都没了,哪个美人还愿跟你一个草包过?蠢!这些王八蛋不会是朱祁镇那头猪的后代吧...”

    大臣们闻言,欲言又止地悄悄抬头看了看他,见皇上气得脖子青筋都起来了,急忙重新低下头,这种时候装不存在是最明智的,皇上如今虽然给我们涨了薪水,但...他一生气就爱砍人的爱好大概还没变...

    朱标叹了口气,走上前附耳过去,“爹,朱祁镇也是您的孙辈,您再气,也不能连自己一块骂啊!”

    气咻咻的朱元璋顿时眼睛一酸,“好竹出歹笋呐,我的儿孙不如我爹的儿子争气!”

    燕王朱棣抬手挠了挠脑袋,迷惑道,“爹,我祖父的儿子不就是你吗?你咋喜欢变着法的夸自己...”

    话音未落,朱元璋又拎着棍子快成一道残影跑过来,“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不但我爹的儿子比你爹的儿子争气,而且,老子的儿子比你的儿子争气...”

    朱标急忙跟着他爹跑过去,一场鸡飞狗跳的追逐战再次展开。

    【这时的明朝面临宦官专权、内阁党争、土地兼并严重等一系列朝政问题,吏治腐败,财政拮据,内部阶级斗争尖锐,农民起义不断,南边倭寇肆虐,北边蒙古逞威,明帝国的统治,走到了崩溃的边缘...隆庆六年五月,病榻上的隆庆帝把幼子托付给顾命大臣、内阁首辅张居正后,安详地闭上了眼,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张居正从这时开始了他长达十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政治生涯,雷厉风行从政治、经济、军事、教育等方方面面实行改革政策...】

    朱元璋扔下棍子喃喃道,“朱棣,你小子的儿孙运气不错啊,我大明,运气不错啊...”

    【他在政治方面,澄清吏治,裁减冗员,为中央缩减大量行政开支,并且推行考成法,要求吏部对官员的考核必须名副其实;在军事方面,他任用戚继光等将领,操练新兵,提高明君战斗力,加强北方边防安全,积极与蒙古人茶马互市,减少不必要的摩擦;在经济方面,他命人重新丈量全国土地,改革税赋制度,任用著名水利专家潘季驯治理黄河和淮河,修筑便民水利设施,减少水患带来的损失,后来,他还退出‘一条鞭法’,税赋由以银钱代替实物,不但让朝廷税赋混乱制度得以改善,还减轻了百姓的负担...】

    刘邦指着画中人对萧何道,“此人确实是个做实事的,才能半点不输给你啊!”

    萧何心中一抖,很怕这是刘邦在试探自己,忙躬身道,“陛下谬赞了,臣何等何能,不敢跟这位张相相提并论!”

    ▏)

    刘邦哈哈笑了两声,没再说话。

    明朝末年的皇宫中,自从知道自己最后会吊死在煤山的崇祯,这一年来拼命模仿张居正搞改革,借着神迹的庄严来狐假虎威,倒真从京城大户手中弄到了不少银子,此时,他看着画面上忙得连轴转的张居正,泪水悄悄掉了下来,暗想,若张江陵能生在我的时代,该有多好啊!

    【自古以来,变法这条路就不好走,而张居正却成功了,这是为何?因为年幼的君主信任他依赖他,因为后宫太后信任他,因为他拉拢了宦官群体的支持,有人诟病他的某些手段不磊落,但他作为一个身处泥潭的政治家,深知,某种意义上的同流合污才能被接纳,想保持举世皆浊我独清的清高,就意味着寸步难行...张居正并不在乎骂名,也不在乎使用什么手段,他只想尽快实现目标:富国、富民、强兵...】

    【那时的明朝,由于朱元璋当年订下的藩王世袭分封制度,导致皇亲贵族手握大量土地,在封地成为土皇帝,胡作非为倾轧百姓,越来越多的农民失去了土地...同时,这些掌握最多财富的藩王,与当地官员、豪门狼狈为奸,虚报税收,导致‘私家日富,公室日贫’...张居正要改革经济,就必然要触犯这些人的利益;同时,他要改革吏治,也会得罪所有的朝廷官员...】(4)

    【他淡然面对着百官和藩王们的怒火,忍受着‘奸臣弄权’的骂名,一步步沿着匡扶祭祀的目标,把人生最后的十年,殚精竭虑全部奉献给了大明朝廷和百姓...十年时间,他让国库重新充盈起来,让有心做实事的官员得到重用,让老百姓重新看到活下去的希望...他凭一己之力,为大明王朝续了近70年寿命,后世人常说,他是华夏古代改革家里,唯一一个为百姓变法的官员...甚至后来清兵入关,崇祯皇帝在煤山上吊前,都在哭着念叨,如果张居正还在,大明绝不至于沦落到那个地步....万历十年六月,操劳半生病逝的张居正没有想到,在自己死后,一场密集针对他的疾风骤雨即将来临,来自他效忠之人的背刺,也即将扑面而来..】(5)

    朱棣心里一咯噔,万历,定是万历那混蛋要搞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