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它从诞生之初便要强忍愤怒与悲伤装出一张傻脸对仇人保持微笑，在不见天日的肮脏环境里消耗自己的一切思想与梦。最后等待，不可避免地走上人生的断头台被高高在上的人吃抹干净。
如果只是这样，猪也就忍了。可眼下饲主走过来捏着鼻子指着猪满是讥讽地说道：“长得真不好看，把你杀了喂狗或者扔了算了。”
猪能做什么呢？还是发出顺从的“哼哼”声。
耳边传来庞秋滔滔不绝的声音，像是一头自以为是的病猪朝猪食吐着口水。卢剑在此刻只感到从未有过地厌恶这个人，毫无征兆地挂掉了二人之间的通讯后机械地迈着双腿，眼前的景色在模糊与清晰之间反复转换不得安宁。
但躲避现实终有竟时，从公园到家这段路千津没有花多长时间。随着脚步的愈发靠近，先于视觉画面传来的是一股无法忽视的剧烈气味。
这种好像打开了一份一吨重的鲱鱼罐头的气息在大雨中依旧生命力可观。令心事重重的千津与卢剑二人都不得不将经历从思维拉回现实。
卢剑依旧稳定发挥道：“*！什么味儿啊？！大雨淹了化粪池吗？”
“不止是臭味，”千津的鼻腔要比卢剑能分辨出更多气味，因此感到更恶心，“还混杂了很大的血腥味跟一些别的什么。啧，我们快点。”
看着寒雨里零散的房屋跟加快步子像是RPG游戏里扮演角色的千津。卢剑能做的唯有望天叹气，然后顺从地跟上。
等这个剧本结束给自己放两天假好了，嗯……两天太短了……算了，两天就够，买点好吃的吧，不能总睡觉……
算了，还是睡吧。
卢剑的眼珠一边是一栋普通而常见的日式独栋小楼，在雨水的冲刷下瑟瑟发抖。另一边瞄准的则是院内的空地。
雨后长蘑菇经常见，长人倒是头一遭。不下十具包含了男女老少各种适龄阶段的人横七竖八地躺在泥上……大脑，脊柱，手指，内脏，泡透的肉皮，失去嘴皮包裹的牙龈，当然，除去这些常见的东西以外更扎眼的是另一些大块的东西。
每一个都有千津高的蜗牛壳像大型机械的备胎一样整齐地落在一起。哼着日本小调的斋藤随意将手埋在院内一出泥坑里晃了几下就当洗手搞定。
也就是在同一瞬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斋藤不带有任何感情开口道：“你找错人了。”
“没有，我没有找错……”千津感到有些呼吸困难，只能握紧拳头轻轻锤了几下胸口让更多的凉气贯通身躯，支撑起她不断朝前走，“在你过去上学的地方，在爸爸常讲的地方，在镇外，在好多地方，在那个公园。
我找了很多地方都一无所获。但我从来没有找错。你……”
千津站在一众蜗牛人的尸首间俯视着这个只在相册里见过的人。接下来的话是无论什么样的话语都不足以表达的，所以不需要再多说了。
这是斋藤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被人如此用力地抱住，滚烫的水滴毫无征兆地落在自己的发丝间。至于是谁的并无分辨价值，毕竟两人长得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松，松开吧……”斋藤并不想这么说。但像是“我好想你”或“我爱你”这样的话她的大脑已经缺失了太久，纵使有意也无言可说。
而千津也撤去了过往有些执拗的坚持，变成一个听话的女儿慢慢撤下的双臂用期待的语气说道：“爸爸一定也没事的，我们去找他好嘛？等到找到他以后，这一切都会平息的。到时候我们可以去镇外找一家饭店。”
斋藤有些东施效颦地露出自己能想象中最好看的微笑点了点头，又觉得这样不够，急忙顺着话题问道：“为什么要去饭店啊？”
“因为今天是你的生日啊！”
“啊……”卢剑距离这对母女分明有数米的距离但斋藤在听到“生日宣言”后露出的“超级幸福能量”几乎快要把他给挤压死了。
好肉麻一母女，还好不是我的妻女，否则便样衰了的想法催促着他打断着超越天际的幸福现场朝不久前才给了自己一闷棍的女士询问道：“所以大能您为什么会走不出那个公园？怕不是在演我吼。”
“你谁啊？滚。”看见这个鬼鬼祟祟跟在自家白菜后面的猥琐男，斋藤谨慎地拉起千津的手把她往后藏了藏，弄得卢剑是拐卖小孩的一样。
“我谁，我**，姐姐是您给了我一棍子！您怎么还失忆了！”被人如此礼貌回应的卢剑不说是心平气和吧多少有点暴跳如雷了，一脚踹飞半个碍脚的脑袋后扭过头指着自己干净的后脑勺喊道：“那么大的疤您是瞎啊！”
“疤？”斋藤眯着眼看了看，“哪有疤？”
“**我恨睡眠仓……”
瞅着卢剑的注意力转移到别处，斋藤这才放松下来转移话题道：“想起你了，怎么？想找我复仇？”
闻言千津立刻伸出一手横在二人中间，不不过谁都知道这保护的可不是亲妈，只是希望卢剑好好的别搭上一条命在这。
卢剑也不是不识抬举，狠话喉头一打滚出了嘴就变成句：“我那个小弟刚刚给我发信息了，说你老豆现在在蜻蜓池。”
对于这个情况千津倒是并不意外。而对情况显然更了解的斋藤就有点坐不住了，语气也没有刚才对女儿那般温柔，“这蠢货去那干嘛。就会给人添麻烦……”
眼下斋藤脑袋变得有点轻飘飘的，心里头等大事也变成了听小姑娘的话然后顺序是把那个该死的五岛找出来肢解掉送进养猪场。
只不过眼下先决条件需要自己再最后解决一下。依依不舍地松开千津的手，斋藤的脸像是变戏法一样立刻恢复成了肢解蜗牛人时的样子不爽地长出一口气偏了偏头示意卢剑走前面。
卢剑：“我其实有点冷，想进贵舍暖暖……”
斋藤：“你说你想被我切成小块？”
“您说笑了，我这就走。”卢剑捂着后脑勺二话不说直接上了路上，本来就很冷的身子感到了更上一层楼的冰凉。
“千津，先回家吧。等会儿我就回来了。”轻而易举立下了标准flag的斋藤却感到从未有过的身心顺畅，只要一想到女儿，等会儿就是核弹来了她都觉得自己可以碰一碰。
而对于千津而言，那个恩恩怨怨与漩涡诅咒太过复杂。她只道今日是重要的日子，即使隔着瓢泼大雨依旧依旧用力喊道：“路上小心……妈妈。”
斋藤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在经过卢剑时直接把对方吓了一大跳。
“我去！大姐您……”
长了张像是被红漆唰了好几遍的通红的脸的斋藤强忍住跑回去抱着自家可爱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世所罕见的女儿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冲动，只是单纯像痴汉一样擦掉了嘴边不太像雨水的东西，“闭嘴，赶紧走。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