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大赛我去了。
再怎么说到底是网球部正式部员,正选选拔没姓名,关东大赛观众席上好歹有我一个座。
中学网协的球场,多少年前了,这塑料凳风吹日晒地看起来比立海大校龄还远,我嫌弃地拿校服袖子蹭上面的灰,见差不多了才坐下。
同部嫌我:“穷讲究。”
我把一袖子灰成毛茸茸的给他展示一下。
同部静了。
关东大赛赛场离立海大蛮远,坐希望号乘车也需要半小时以上,每个正式部员签完字后都从柳那拿到了往返车票。
柳额外说明了关东大赛的程度不需要加油助威,依照个人情况,请假来观赛或者回去上课。
虽说如此,留在网球部的正式部员不说走网球一路,多少对网球有些执念,再或者,哪里有初中生能抵御合理请假的诱惑,除正选外四十六个部员来了四十一位。
我只来看立海大那场,立海大结束后还要坐车回打工岗位,因为时间和返程车票对不上,算作我用一半自掏腰包观赛也差不多。
同部听说了我的行程安排,纠结地问我:“那不是很赶吗?”
我嗯一声。
“关东大赛而已,没必要特意来,第二天还有录像。”常胜立海大的任何一人都有‘不过是关东大赛’的底气。
“谁说我是来观赛了。”这只是一小部分,“我是来给部长加油的。你懂什么。”
“部长需要你加油?”
“需不需要,心意最重要。”
我看立海大一串进场了,立即伸手,疯狂鼓掌,嘴上叫好。
附近和我一样的人有许多。
立海大校服的、东京紫女子中的、山岚附中的、四天宝寺的、六角的……总之,错综复杂的,叫好的校服分别是立海大和其他学校一半一半。
我们是常胜立海大,王者之师,王者霸气,踩在入场线最后一分入场得到的仍是满场叫好。
对面有一席是其他学校正选的特等席。表情看起来谨慎许多。
哦呀,那不是冰帝吗?
冰蓝色的校服合我口味。
就是升学那年的学费太贵了,虽然冰帝初等部有奖学金,林林总总的奖学金加起来和学费相抵,但遥远的地理位置和据说十分七八的公子哥小姐让当时的我望而却步。
换作现在我可能会尝试一番。福利院那段经历让我知道了什么叫不要面子要里子。
立海大的比赛在赛程第三场次。
很前面还真是幸运。
到立海大和山吹中学的比赛。
我看见一只海带头昂首挺胸地在骄阳下阔步,以167的身高站一排最后一个,原本和对手的礼仪是互相握手,结果不知道海带头气焰嚣张地放言了什么,山吹中学气的要冲上来,临时被他的前辈们拦住,真田在赛场中心就这么恶狠狠给了切原头顶一拳。
饶是如此,山吹中学瞪视立海大的眼神也不善。
立海大……立海大这边看来完全不在意。
真好,是立海大的作风。实力至上,实力不够的人管你瞪几眼呢?
双打二 6-1
双打一 6-0
单打三 6-0
比赛已经结束了,唯一6-1的丸井桑原那队蔫蔫地去教练椅的幸村那,幸村的表情很淡,三人互相交谈了什么。转过身来,丸井更蔫了,像太阳暴晒过的菜苗,桑原手足无措地安慰他。
接下来是切原的单打二。
虽说没多亲近,但是在我的教养下通过补考的网球部正选让我不禁生出了点与有荣焉。
结果切原和对手——好巧,是刚刚差点冲上来那个——放完狠话,跃跃欲试小跳腿回半场时,挑头看见了我,眼睛一亮,还是大幅度活蹦乱跳冲我挥手比划:
“前辈——前辈——”
观众席一众的目光向我转来。
我身边的同部不禁挪开了身子。
看表情可能是想问我什么时候和唯一的一年级正选打好关系了。
不,我们是冷静的金钱交易,没有什么鎏金青春在。
我酷酷地一挥手,简短一下,算作招呼。
放下手时,还听见东京紫的女孩子偷偷和邻座交头接耳:“好帅……立海大的吗?网球部?……”
没错。我的确很池面。
我在心里得意刚刚酷酷的反应,一挑头时,正好看见对面的特等席一人挑眉瞥开的目光——我的眼神好,看见了他眼下一角泪痣。
哦……其他学校也有池面嘛。
饶是正式赛场,切原的反应和校内赛相差不大,还是那么冲动、嚣张、恣狂,两条腿像安了电动马达,满场跑也没见频率降低,直到这完全不顾体力分配的蛮打作风让对手败下阵来。
对手看起来很不服气啊。
的确,切原从一开始就蛮打蛮上的态度完全扰乱了对方的比赛节奏,从第一局开始主动权就掌握在切原手中——可能切原自己都没主观利用,只是隐隐察觉到这点,随即紧抓不放,享受这种丛林中和对手撕咬的畅快感。
比赛结束,赛后礼仪——赛后放狠话还差不多,切原还在仰天长笑,高喊‘太烂了太烂了!根本还不够本大爷校内比赛的一根小拇指!’
胜败在前,山吹中学的哪怕气红了脸,也只能在前辈的安慰下暗淡下场。
咦,所有学校对后辈都是一个包容态度吗?
看表情和走动时带出的气势,山吹中学的单打一,大概率是部长吧,原本报了替学弟报仇的心来。
结果教练椅上,一直十指交叉默默静观的幸村拢了拢外套。站了起来。
站了起来。
6-0again(再次)。
山吹中学的部长貌似受到了网球生涯和人生意义双重角度的阴影。可怜。
满面羞愧与恍惚地跌撞回部时,受到了山吹网球部一众同心合力的安慰与搀扶。
虽说是败者,互相搀扶着舔伤的少年颇有万众一心感。他们才是鎏金青春啊。
关东大赛从周四持续到周日,周日下午就决出结果。
我中间空了两天,在周日下午又来了一次,心满意足地看到网球部全体正选捧着金杯拍了张照。
确实,‘只是关东大赛’的水平——虽说不是我出力吧。
比赛结束了,我再留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结果切原的眼神是好,丸井来找我时还说柳原本要给我打电话,没想到被小赤也发现了我就在这里。
我手里的屏幕停留在买票一页,问:“有什么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丸井说,“你是学神啊,之前给小赤也补习,一晚上就把他踢过了及格线,太——气派了,作为感谢,参谋想邀你一起去吃饭。啊,我们正选的,部团出资哦~”
我说:“这个有点……”我看一眼表,“我在一小时后还有打工,虽然也很想白蹭一顿饭…不过旷工会被罚钱。”
“这就没办法了。”丸井没强求,“那我叫参谋换别的方式感谢你吧,免费部训请假条什么的~”
“是优惠券吗?”我吐槽。
“遗憾,原本还想给你介绍斋藤居那家的冰激凌。”丸井推荐说:“甜而不腻,有机会去试试哦。”
我转身的脚步顿了,“斋藤……居?”
这不是连蝉三星烤肉店二十七年、荣获‘这家餐厅真厉害’金赏、百年老号、据说登阁给天皇首相和无数外国友人吃过的、网红打卡点?
“对啊。”丸井说,“因为是部团活动,所以参谋说烤肉比较好。不过你去不了……”
“快走吧。”我转回身,往前走,走了一轱辘还回头看:“现在不走叫幸村他们久等了怎么办?”
“……不是说旷工会被罚钱?……”
“我缺那点钱?”我傲慢地说,“我缺的是一顿斋藤居。”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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