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荒神中没有看亭瞳的脸, 他一块一块收起那些宝石：“你也知道他有灵魂上的缺憾……”
亭瞳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他指尖摩挲着那枚绿宝石：“居然到了这种程度吗？”
“他的道路太特殊了，”荒神中也知道一些万华的经历, 他走的不是行路者的体系, 但对其的了解却已经算得上很深，“权柄是一回事，单是意义带来的限制就已经堪称道路之最……到现在这个地步，也不奇怪。”
获得了行路者基础知识的亭瞳明白荒神中的意思，实际上他当初与万华相遇的时候就已经把对方身上的限制弄明白得差不多了, 到现在获得相应知识之后, 问题就只剩一个：“所以, 是‘救世主’, 还是……”
“是‘灯塔’。”荒神中回道。
亭瞳抬手按住了自己的眉心。
“倒也不必这么大反应……你都动手了，不是确定了么？”荒神中努力想要安抚一下亭瞳, “而且他现在的情况、也还不错？”
早在他尝试探查这个世界的时候, 就发现了隔壁世界传来的濒临毁灭的气息, 但以他的经验来说，隔壁世界是根本不可能面临毁灭的危机的, 再发现亭瞳的存在，荒神中就可以确定了。
那是亭瞳为了能够再次见到只会在面临灭世之劫的世界里出现的万华而设计的局——不管那个世界是不是真的濒临毁灭，为了让亭瞳见到万华, 都得毁灭一次——荒神中再明白不过这群偏执狂的想法了。
他们可以拯救世界，从来不是为了所谓的大义，而是为了满足自己的**, 与之同理，如果自己的目的只有毁灭世界能达成的话，以其多智近妖, 也不是不能做到。
而既然能知道万华只会在濒临毁灭的世界里出现，亭瞳就很难不清楚他的道路。
亭瞳慢慢做了一个深呼吸，这下连两个剧本组都有点惊讶了，毕竟在他们面前亭瞳真的很少这样失控——他放下手，于是手被【织田】握住，他却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安抚自己的半身。
“‘灯塔至死不熄。’”亭瞳冷冷道，“难道我会不明白？”
消化掉那些消息的时候他就明白了，只是依旧忍不住心怀侥幸而已。
隔壁世界的濒临毁灭的确是他设计的，这也是他复活首领宰之后向对方要的报酬，现在的进展非常顺利，却已经失去了意义。
青年再次低头看那枚美丽的宝石，声音也低下来：“连零落的灵魂碎片都要利用起来……他还剩多少东西可以牺牲、剩多少东西可以点燃？”
而荒神中终于收敛了神情，伸手按在自己的帽子上，烟嗓压低：“愿灯塔永恒。”
亭瞳浅浅地勾了勾唇，仿佛看见了那个身姿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的舞者。
多可笑啊。把一切都当作光的燃料，却无法拯救自己。
你还能失去什么呢？
我的兄长，我的战友。
·
荒神中在各个世界的旅行本质上都是为了找人，这个世界的太宰并不是他要找的那个，所以在和亭瞳交代完各项事宜、又给新进的后辈留了点东西后，就选择了离开这个世界。
“不多留两天吗？”调节好了心情的亭瞳问算是自己半个前辈的中原中也，“明明神明的时间感应该不太一样。”
荒神中摇了摇头：“没什么意义，这种世界根本承受不了我和荒一起降临，万一被我同化了就不好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亭瞳：“要是你凝聚真名、成为行路者，祂就更承受不住了，所以也不用担心见万华的事情，两位行路者很难出现在同一个世界里，你还有很长时间。”
“……这就没必要说出来了。”亭瞳没想到荒神中会把自己对与万华相见的近乡情怯给说出来，该说中原先生的变化还挺大吗？
荒神中却哼笑了一声：“你后来遇到他肯定是刻意隐瞒了。”现在才这么躲着他。“你们这些家伙，都自以为是得很。”
见亭瞳只是微笑，荒神中也没有多说：“你那边结束了，我刚好把这中也接回来，”他说的是那位之前被放在亭瞳身边的首领中。
“再看看最后一次世界线重置进行得怎么样了……如果芥川出问题了，我现在多少也能替他兜个底。”
亭瞳倒是没有反对：“我离开时给龙留下的计划的确不够周全，你能替我看着点也不错——但你还是不要轻易入场，那个世界本质上是在降级的，龙是靠着Enigma的特性才得以维持现状，你就……”
“这我还是知道的，”荒神中有些无奈，“虽然是称呼一般都是神之锲，但是正常神明的权能我都有，自然知道这些——问题是，三柱神……”
他们世界所面对的灭世劫难，其根本来自于世界本源的扭曲、几乎不可逆地向深渊滑落，但世界是为什么会扭曲呢？
因为“神”的注视。
亭瞳却摇了摇头：“那是龙的任务了。”青年的眼神语气都异常淡漠，“一代对一个，龙的任务不是最重的，却最容不得干涉。”
“……我从来都弄不明白你们的想法，”荒神中说，“但没关系。”
“我只要够强就好了。”
“……嗯，”亭瞳回想起曾经看到的、中原先生战斗的场面，眼前的“人”，即使在理解者中也是首屈一指的行走的天灾，终于露出一个笑，“你只要够强，就够了。”
·
“那个家伙可真是傲慢。”太宰说。
他怎么会没有注意到荒神中对他的态度？那个家伙对他的确有来自同位体影响的偏见，但在确定太宰不是他想要找的那个太宰治之后就只剩下无视了。
实际上，荒神中在意的始终都只有太宰亭瞳一个人，剧本组除了开始的打招呼根本就没有入荒神中的眼，他们如果开口，说不定会得到看在太宰亭瞳面子上的一个回复，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其实很反直觉的一件事是，太宰其实对这种事情——挑衅他人、和他人吵架什么的——没什么兴趣。
他的确会和亭瞳乱步他们开开玩笑什么的，这算是正常人际加上剧本组的交流方式，但是他并不喜欢和人吵架，如果挑衅什么的是有计划有目的他的确会去做，可单纯是为了自己高兴的话，他并不会干。
因为没有意义。
做这种事情无非是为了刺探情报或者戳对方痛处，后者太宰有无数其他手段可以达成目的，吵架什么的完全多余，而前者，有什么非要他要用这种办法才能达成目的？
他的确对这位特殊的中原中也很有兴趣，但是亭瞳都特意提醒他了，太宰还是知道好歹的，而且以他对亭瞳的了解，只要他问了，对方就会把能说的都告诉他，至于不能说的，那他难道还真的能从这个对“太宰”简直天生恶意的中原中也身上知道？
他能从这个世界的中原中也身上获得自己想要的情报，是因为自己和港-黑错综复杂的关系，但到荒神中身上，太宰要是敢用同样的手段去套情报，他相信这个异世界的小矮子就敢把他剁成十八段。
——不细细地剁成臊子都是看在亭瞳面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