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条巨龙, 精神源的强度大差不差。
历白露故技重施，用精神力将十几团精神源牢牢包裹起来。
然后听到一大片“杀杀杀”、“死死死”。
龙与龙的想法都差不多，这群家伙虽然一秒团灭, 但是傲骨铮铮, 意念主打的就是一个“老子是龙，你强是强点，又敢怎样”。
历白露不知道这群家伙的性子是怎么养成的，但她确实不敢怎样，主动交流都不敢。旁边那红龙好像没气了, 可惜死她了。
如果能成功惹得巨龙在她睡着时拼命攻击, 这都是上好的训练仪呀！
它们的老巢在哪里？肯定不会只有这样十几头吧。
历白露看看太阳，觉得时间紧迫。
她一定要在今晚睡着之前找到龙族的老巢，在那里放开精神力。如果有个几万头, 嘿嘿，那多半比亚星姐留给她的这支大喇叭训练强度更高。
挑选了稍大些的一团精神源，历白露慎而又慎再次尝试, 询问它们来自何处。
翻倒在雪地边，小山一般的超大型近战巨龙, 庞大的身躯硬生生打了个挺。伴随着令人惊心丧胆的嚎叫, 它在原地疯狂挣扎。甚至顾不得雪域冰寒, 挣扎间翻到了雪地上, 差点将历白露压扁。
历白露向旁边跳开, 眼看又祸害了一个，不再试了。
她的视线落到刚飞来时对着她喷冰息的一条青色巨龙身上。走过去一段距离，其他龙都挣扎着避开雪域，只有喷冰的这位不怕。
历白露用精神力控制住青龙，爬上了龙背, 手中的喇叭指向它们飞来的方向。
既然问不了话，这群家伙除了狂傲招揍也不说别的，那就让它们带她去好了。
青龙从出生到今日，从未受过这等奇耻大辱。历白露听到它意念传达的信息，认为怒火如果可以具象化，可能会烧到八百米高。
放松了精神力对巨龙的压迫，它们纷纷得以起身，但是一不记打，二迁怒于人。
青龙爬起来第一件事，将背上的异族精神源甩飞。展开双翼起飞后第二件事，冰息喷向被迫看了它笑话的战战兢兢的镇民。
喷到一半，它掉地了。
历白露又爬回龙背上，这次抓稳了。青龙忍耐着飞入高空，身躯忽然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
历白露抱着喇叭，一边老神在在往下掉，一边攻击了青龙。坠落几百米收回精神力，叫它扑腾着飞一飞，接着坠落。
要不是其他龙再没一条耐冷的，摔死算了。
第三次爬上青龙背，飞入高空，不等它找事，历白露攻击精神源，大家一块掉地。
第四次、第五次，第十五次，青龙摔得奄奄一息，勉力飞行时，历白露终于从它满是仇恨的意念中，找出了一丝畏惧。
她可以安稳坐着了。
历白露主动交流过的两条巨龙都没活下来，它们的同伴抓着两具龙尸，静悄悄缀在后头。银喇叭指哪边，它们就跟着领头的青龙往哪边飞。
小镇被火烧过，被雪盖过，被雷劈过，还地震过，反正建筑是不能看了。
但人们没有一个不欢喜，他们几十个人，知道今天就是死期。
一条魔龙来了，死了。十几条魔龙来了，走了。他们好端端的，一个没少。
“爷爷，我们以后不会被妖怪吃了，对吗？”
“妈妈，大喇叭会帮我们的，是吗？”
小孩子想得简单，大人们遥望着没入云天的巨龙，安慰着点下头。
大家商量了一下，十来人带上食物，出发去已死的红龙巢穴。剩下的修理房舍。既然活了下来，就还得继续生活。
没人想过逃离小镇，天下是巨龙的天下，逃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人族出生，命运既定，只有绝望和辛劳。
老者手里的拐杖换成了扫帚，吃力地清理着地上的碎石瓦砾，累了便捶着腰直起身看看天空。巨龙上上下下摔了十几回之后，那支倒扣在龙背上的银色喇叭，已随着平稳飞行的青龙，消失得无影无踪。
魔龙还会再回来吗？
求喇叭再帮帮他们吧，让他们过点安生日子。
历白露坐在青龙背上，云雾从脸颊边流过。她完全不需要稳定身形，甚至可以松开喇叭，张开双臂。
这不比她吊在直升机下和飞船后，骑在龙背上，有种别样的舒适旷意。
身下的青龙其实相当漂亮，双翅上银白的脉络古朴玄雅。就是它们这一族，脾气都忒差。
后头不远不近跟着的十几条巨龙，憋屈愤懑，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始想着杀杀杀。
历白露用喇叭嘴向下指一指，青龙乖乖降低高度，后头的跟着向低飞，更憋屈了。
历白露毫不在意，龙欺负普通人，她欺负龙，有什么不对的？
从云雾间降下，翔于高空，视野远阔。平原、山脉、河流，从天际缓缓地展开来。
遥远的连历白露如今的目力也看不太清的地方，有巨龙翱翔九天。
青龙奋力向着同族飞去，速度拉到最快，却丝毫不敢颠簸到背上的人。
历白露优哉游哉观赏着地上的景色，巴不得青龙再飞快一点，没有任何忧惧的情绪。
按她的时间，其实在不足一年前，她还是个见到块头大一些的人都前思后想，有危险也手足无措的小弱鸡。
今天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甚至兴致冲冲地往巨龙老巢跑，都是因为有精神力的缘故呐。
感谢亚星姐～
历白露感慨万千，地上又一座金碧辉煌的巨龙巢穴，被远远落在了身后。
这群家伙很爱布灵布灵的东西，只是阳光下璀璨夺目龙巢的铸造者，是一群灰扑扑佝偻着腰，跟宝石的光彩完全不衬的人。
人们聚居的地方，都跟之前的小镇差不多。一路上一直没见到稍有规模的城镇，更不用提什么工业科技的痕迹。
十几人的小队伍，也是连个推车都没有，背负着沉重的袋子，将漂亮的矿石献到龙巢。
巢穴是空的，显然使他们放松。清空了袋子后，他们的背也仍然直不起来，小心退出龙巢，沿着来时的路回矿区。
天上巨龙的影子投在地面，人们缩紧了肩膀，不敢抬头。等龙群经过，没有冰火雷光降下，他们才为活下来松口气，又好像在为得继续活下去而失望。
历白露轻快心胸渐沉。路上遇到的巢穴都是空的，多半是属于被喷火红龙叫去的这十几条巨龙的窝。
碰到新的巨龙，是飞行近一刻钟后。
六翼飞龙在云间穿梭，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瞬息间劈到了历白露眼前。
低沉的龙吟在耳边环绕，身下的青龙与身后的十几条巨龙争相用低鸣回应。
历白露观察俯冲而来的这条备受尊敬的黑龙，对方暗绿色的眸子，睥睨着她所在的位置。
黑龙口中叼着一团因风缭乱的浅金色，它停在青龙前，历白露才辨清那是一团长头发。漂亮的长发掩着一张极标致的小脸，黑龙叼着的是个姑娘。
女子只有头颈和点点肩膀露在外面，身体其余部分，隐没在黑龙齿间。
她还活着，眼珠还能动一动。
历白露顿时火起，精神力压向六翼黑龙强韧庞大的精神源。比起身下的双翼青龙，这条六翼的要强大不少。
黑龙躁动不安地斜飞开去，喉中发出阵阵威严警告的低吟。
它没能成功逃离，翅膀拍打越来越迟滞，叫声难掩痛苦。
历白露没理会黑龙的意念，这群家伙没什么新鲜话，弱还满满暴戾傲气。感受着那团精神源，她略略犹豫，决意再试一次主动交流。
“放开她。”
黑龙发出一声刺耳的鸣啸，扑着翅膀在空中发疯，严重扰乱了十几条巨龙的队形。
不知是疼痛难忍，还是听从了历白露的话，黑龙大张开嘴，那金色头发的姑娘掉了出来。
放开她不是这个意思啊！是把人放到安全的地方啊！
历白露本想指挥青龙去接住金发姑娘，看到姑娘只剩下了腰部以上，作罢。
半个人摔落在地，美丽的金发和在了一滩血泥中。
历白露深吸了口气，看着那条发疯的六翼黑龙，忍着没动手，继续说：“带路，去你们聚集的地方。”
黑龙再也不能忍受，自空中狂舞着跌落，惨鸣动天。
那来自强大异族精神源的意念，仿佛有千千万万道，挤满了每一丝空间，裹挟着无穷的伟力，要将它压迫得分毫不存。
青龙战栗不止，喇叭指示它飞落地面，它立刻照办。其余十几条巨龙静默跟随，停在了地上翻腾打滚的六翼黑龙四周。
看起来很有精神，应该不会死。历白露耐心等黑龙缓过劲来。
出乎她意料的，这条黑龙比青龙容易驯服。青龙上天下地十几回才乖乖听话，黑龙摔了一次，就收起三对翅膀，意念和身体都表达着屈服之意。
一群巨龙再次起飞，六翼黑龙在最前方带路。
大抵是刚才黑龙声音太惨，前行不久，几十条巨龙从多个方向飞来。
见到蔫哒哒带路的六翼龙，它们比自己被挑衅了还要愤怒。然而它们未能发泄怒火，很快归到了队伍里，敢怒不敢言，偷偷暴躁。
压制几十条巨龙，于历白露而言，轻而易举。
坐在龙背上向后望，巨龙基本都是双翼、四翼，六翼龙，只有领路的黑龙一条。
它们的精神源，也属黑龙最强，可能是靠翅膀的数量来划分等级。
又是近一刻钟的路程，历白露才看到新的龙。
在巢中盘踞的赤红巨龙，和运送矿石的人。
历白露眉心直跳，想着早上那跑去跟龙同归于尽，结果只是白送了性命的六个人。看着现在被红龙一口火喷得哭喊不休，徒劳拍打着身上火焰的人。
红龙愉悦地甩着尾巴尖，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眯起眼睛。人族的悲鸣，似乎是它绝佳的安眠曲。
隔了好远，历白露看见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救人了。着火的人与合上眼的龙，几团精神源一起被她抹灭。
空中的几十条巨龙发出悲鸣，历白露用精神力狠狠地碾过去。
叫个屁叫！
它们龙命是命，人命就不是？
要不是指望着这群东西帮她训练……
再往前飞，过了正午时分，历白露终于见到了规模比较大的城镇，大约有千来户的样子。
只是，人多势众这个词，在巨龙的翅膀下并不成立。
不过是早上那破败寒酸的小镇、弱小无望的镇民多复制粘贴了几批而已。
巨龙在城镇上空掠过，翅膀轻而易举带翻薄薄的屋顶。从路上抓起一个尖声哭叫的小孩，其他人连抬头恨声都不敢。
历白露身后跟着的龙已经有五百多，她这一上午，见识够了龙族的残忍脾性。
被抓起的小孩子身体已经让利爪洞穿，历白露将他连巨龙一起杀死，阴着脸继续向前。
数百条巨龙飞过，小城里的人哪见过这种阵势，吓厥过去的比比皆是，只当今天生命就要走到尽头。
魔龙性劣，数量这样多，随便折腾一下，整座城都要覆灭。
抱头躲避的人心灰地等，一直也没等到风火雷电地动山摇。悄悄仰头，龙群规规矩矩地飞，翅膀扇动的幅度都不敢过大。
怎么今天龙都改了性子？
人们庆幸又诧异，望见最前的一条青龙背上，一个银亮亮的大喇叭，映着正炽的阳光，晃眼。
到了下午，历白露身后的龙群已经超过一千条。
它们的意念纷繁杂乱，历白露已经有些理不清了。只知道它们大部分都很急，又急又兴奋，颇有种马上就能大仇得报的感觉。
从早上一直飞到太阳西下，历白露开始还担心这些龙会不会故意带错路。随着时间流逝，它们的意念与地面上渐渐密集起来的龙巢，都叫人放心。
这群龙被她秒了也没有丝毫服软的迹象，多半是它们的老巢里有厉害的家伙，它们巴不得把她送到老巢。
历白露正巴不得去，一切合她心意。
坐在龙背上观赏各种精巧绮丽的龙巢，如果她的同族能活得像个人，不在龙巢间做苦工，随时随刻都会被杀掉的话，就更好了。
太阳马上要落山，龙群躁动的情绪已到达了顶点。
晦暗诡迷的光线中，远方大地上色调幽冷的浓雾，渐近至眼前。
浓雾外沿，各式各样的龙巢挤挤挨挨。一圈龙巢外，是几圈大坑。
坑与坑之间的地面上，到处都是人。坑里面也是人。
历白露今天还没见过这么多人，她宁可从没见过这么多人。
有的坑里全是男性，有的坑里全是女性，有的全是小孩，有的全是孕妇，有的男女混搭，陷在一片暧昧迷乱的烟雾里。
人人都不穿衣服，坑外的人满脸麻木，顺着坑壁爬下去，或站着，或歪着，或坐着，或被踩倒。
他们根本就不是人，是一坑肉虫子。
时有巨龙飞入坑中，叼起几条虫子，这是它们的生鲜仓库。
身下的青龙在加速，带着历白露没入幽冷的雾。眼前景象被雾气遮掩，历白露才猛一下回过劲来。看着浓雾中缭乱的龙影，她从青龙背上跳了下去。
青龙的急切和欢悦已经到了巅峰，前方就是龙谷，再飞一下下就到。背上那嚣张狂妄的异族，死死死，给它死！
它的翅膀在挥动，精神源如同一个脆弱的气泡，“啪”一声破掉。
历白露一瞬间杀了今天一路随她到这里来的所有龙。
她回头走出了迷雾，将精神力毫无顾忌地全部施放开。
空中的巨龙纷纷坠落，坑里坑外的食物终究都还是人，尖叫着四散躲藏。
她屠戮得太快太凶，迷雾里传出千万道怒吼。怒声汇合在一起，历白露发现自己的精神力在退避。
她合着双目，眼前深远广阔的黑色空间里，精神力在迅速龟缩。正像是亚星留给她的仪器开动时一样。
她正在遭受猛烈的精神力攻击。
迷雾里的重重黑影冲了出来，历白露感知到大大小小成千上万的精神源。她仍然可以杀死它们，但效率比起之前降低了太多。
一群龙密得跟蝗虫一样，来不及处理。手中的喇叭被撞飞了出去，历白露也被一条龙摸空抓了起来。
杀死抓她的龙，历白露向下掉到一只翅膀上，转眼被扇飞。
飞出去，被另一条翅膀拍往另一个方向的过程中，又杀死几条龙。
历白露最后是在半空中消失的。
人与龙都怒火中烧。
直到夜色深沉，历白露被撞得飞来飞去，都没有落过地。
而附近的大坑，被巨龙的尸体填满，满到堆出来。
明显是龙族伤亡惨重，根本不用比。
浓雾中极具攻击性的无形力量，将历白露的精神力盖得死死的。
双方强弱分明，但迷雾中气氛压抑至极。
这突然冒出来，格外顽强的诡异隐形族，之前虽然看不到，好歹还有个体积在。现在完全消失了，只留下一团杀不死的精神源。
就是杀不死，怎么都杀不死！
迷雾中的存在，已隐隐有点暴躁。
折腾了几昼夜，历白露的精神源就在那里，飘在半空中，永远不灭。
不过，好在她也不再主动攻击了。
从迷雾中来的无形力量缓缓撤回，历白露乖乖缩起的精神力，自由狂野的真面目渐渐显现。
没有主人控制，庞大的精神力逮住机会就冲出去撒野。
迷雾中的无形力量还没有完全撤回，围在历白露精神源旁攻击她的一圈巨龙就遭了殃。
迷雾中的存在，彻底暴躁了，疯狂攻击回去。历白露的精神力顿时乖了，打不过就缩起来，缩起来反正就是无敌状态。
诶嘿，偏不死。
历白露的精神力永远处于活跃状态，你打，我装死。你走，我突袭。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迷雾中的存在有些麻了。
这不是无赖吗？
十分少见的六翼八翼巨龙一条条飞出来，绕着半空中的精神源，试过了各种攻击方式，都没法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最终，只能使用最笨的，也是最合历白露心意的办法。不断地攻击，迫使她的精神力安静，同时训练她的精神力。
这件事，需要耗费巨大的龙力。因为它们无法像历白露一样，无休止地攻击、被攻击，不休息。
迷雾中的存在还有其他事，不能将精力浪费在历白露这样一个无底洞身上。
是以，成千上万条巨龙被困在了历白露身边。
距离龙谷较远的一些荒凉地，经常一年半载看不到龙影。
当年小镇子上指着红龙吐口水的孩子，已经平平安安长成一个少年。
他在田地里顶着太阳，熟练地忙着农活。忙碌间望见另一块地里，与他同龄的女孩累了，坐在田垄上休息。
她边擦汗，边从怀里掏出一块石板，手指着石板一个个认字。
女孩一家是不知打哪里逃来的，她爸爸妈妈懂很多知识，他有些羡慕。
他没有爸爸妈妈，也不识字。
女孩子感受到了两道过于渴求的目光，偏头看着少年，腼腆地笑笑，问道：“你要这个吗？”
她眼睛特别好看。少年热着耳朵，立刻扭转身，默默干活。
女孩子专心于石板上的内容了，这是一些誊抄的有关炸药配比的知识。
她会做出最厉害的炸药，杀死所有威胁人们生命的魔龙。
魔龙的老巢，幽森的迷雾外，初升的太阳，照不亮正有序换班的巨龙眼睛。
十年了，半空的精神源，还真就是一秒都不能放松看管。
那隐形怪物究竟是什么鬼？
隐形的怪物醒了，几条巨龙的精神源被击破。历白露还是十年前那一晚的状态，满坑没有尊严的人，叫她杀心大作。
还没睁眼，人就在向下坠，直坠到巨龙群中。精神力仍然是受击的状态，比之十年前略有增强。
历白露知道自己确实找到了好地方。
高兴归高兴，她一秒也不耽搁，顶着无数道攻击，杀进龙群之中。
巨龙已习惯历白露的精神源被压制死就不会主动攻击的事实。现在突然出了龙命，顿时一阵混乱，给历白露杀了一片，才组织了反击。
迷雾中的存在没管外界状况，历白露入龙群中屠了一天，消失时挤进了浓雾里。
十年又十年，因为被巨龙锤炼得狠，历白露精神力的增强极快。
龙族也发现了这一点，本就够痛的龙头，更痛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