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城低睨了她手中的衣盆一眼。
    “回去吃饭吧,我饿了。”
    “我早上煮过粥温在锅里了,你没吃吗?”
    许宝开心的脸不由得凝起来,傅九城的脚步顿住。
    “我早上没吃?”
    一句话把两人打落谷底,傅九城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她不想看着他每天做的事只是不停想记起,然而不停忘记。
    两人默默不语地回到家中,许宝端菜进屋不见傅九城,慌忙走了出去,却见傅九城独自站在远处田边,脚边开着一簇野花,随他的衣衫飘摆而动,孑然而立,背影落寞而飘渺,仿佛下一刻便会不存在。
    许宝忽然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慌乱,情急之下,开口就喊。
    “少帅……”
    沉思的傅九城被唤醒,一步步往家里走回,双眉紧紧凝着。
    “你叫我什么?”
    “我不是富家公子吗,怎么喊我少帅。”
    他刚才正在想自己的身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又听到许宝喊他少帅,脑子里更是混沌了,少帅这两个字,他完全没有印象。
    “是我喊错了,您是许少爷。”
    许宝答着,又轻声询问。
    “吃完饭我去找大夫来,敌军的兵已经撤走了。”
    傅九城随意地点点头便走向屋里,他是长在海城的,怎么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敌军的兵......这个他记得,许宝说过,两家有仇,敌军追杀他们,他们逃窜到这里了,家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两人。
    可他总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许宝在回答他的问题的时候,总是眼神闪躲,欲言又止,好像在编谎话一样。
    吃过饭后,村里的大夫就过来了。
    大夫把脉,片刻,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大夫,可是有什么不妥的?”
    许宝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大夫。
    大夫往内室瞥了一眼,走到外面,才对许宝摇头。
    “这病是没法治了,如此深的蛇毒怎么不早寻医求治,现在毒已侵入四肢,药石无灵,怕是活不过这年头了。”
    “可他除了偶有吐血,身体并无不妥。”
    见大夫要走,许宝急切不顾地抓住他的衣裳。
    大夫挣脱她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他这里不行了,等到哪一天他什么都记不起来的时候,他这人就去了……照我说啊,你还是多陪陪你相公,好好让他过完这一年吧。”
    目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十分同情的看着她。
    真是可怜啊,屋里的男人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孩子出生,到时候留下这孤儿寡母的,在这村子里,日子可就难过了。
    大夫说完匆匆走了,许宝一转身便见傅九城站在门口吓了一跳。
    “少帅……”
    傅九城嘴边泛起冷笑。
    “没想到我傅九城还是难逃一死。”
    他什么都听见了。
    “我会找其它的大夫。”
    许宝不是会说安慰话的人,只能这样说。
    傅九城转身往里走,忽又停住脚步。
    “你记着,我现在写封信你帮我寄到鄢城守城官的家中,他会知道怎么做。”
    许宝愣住,他是筹划着要离开这吗?
    不懂为何,许宝心里居然不舍起来,不舍这个山村,只有他和她的山村。
    鄢城,她当然记得这里了。
    之前这里的守城官是周韬,周韬死后,换成了傅九城的一个心腹,照样手握重兵。
    他是想要让人去增援林晔,先稳住海城,林晔就能抽身来这里救出他们了。
    “我城池重多,程商戈和李响绝不敢将我被俘的真相说出来,只会说我战死沙场,王营长是我的心腹,我要他将消息传播出去。”
    傅九城略微解释了一下,他怕自己下一刻又会忘记这件事。
    是大夫的话,刺激了他的大脑,他片刻想起了之前的事情,便赶紧交代许宝去做。
    程商戈和李响处心积虑害他,他即使难逃一死,也绝不让他们的奸计得逞。
    许宝哑然,没想到了今天,傅九城仍是放不开玩弄计谋手段的一套。
    “好,我这就去写信。”
    “让村口的人把信送出去。”
    许宝转身走到桌边,拿起纸笔开始写信。
    她不能离开村子,要留在这里照顾傅九城,还好村口有送信的人。
    信寄出去后日子还是照常过,傅九城的病看了十几个大夫都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傅九城自知康复无望便很少去记事,记忆的衰退似乎也磨平了他的意志。
    许宝坐在桌前缝补衣服,腰上忽然被人抱住,身子朝桌沿上撞去,针尖刺破手指,许宝擦了擦无奈地看向身后。
    “少帅,怎么了?”
    “孩子还有多久出生?”
    傅九城突然问这个问题,许宝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