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掉与犬结下了不解之缘,但害怕犬。因此进村后手中总拿着木棍。
但不是打狗棍!
那大黄狗像老虎,不但不听老婆婆的话,反而向墨掉扑过来。
墨掉举起木棍,敲在狗头上,那狗夹着尾巴低着头,一路叫一路跑,往一边儿去了。
老婆婆看着大黄狗说,“该挨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么起码的待客之道都不知道?”
然后回头看着墨掉问,“小伙子,进屋说话。”
“婆婆您好!我就不进来了。”
“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呢?”
“您知道一个右耳下有颗黑痣,上面有三根白毛的人住在哪里吗?”
“小伙子,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
俗话说得好,货比三家,事问三遍,墨掉问了十几家人,如是一样。
看来林正义没有住在这个村庄,蒙面汉子有可能在兜圈子,摆脱跟踪。
可是蒙面男子遗留下的味道为什么时断时续?
引鳖入瓮!
或许他的家就在村里,这么做另有意思。
思至此,于是问道,“婆婆,这屋里就你一个人住吗?”
“哎,”老人家抹了一把泪:
“前年老头子走了,就剩下我和大闺女了。”
墨掉知道她说的大闺女就是大黄狗。
“您的儿女呢?”
“上城里住去了。”
“他们没接你走?”
“哎!跟她们住在一起浑身不得劲。”
“他们对你不好吗?”
“大女儿四十多岁的人还不结婚,小的三十好几了不谈朋友。”
“她们觉得这样就是人生,就是得美美的生活,您别为她们烦恼!”
“哎,这当娘的那一个不为儿女操心烦恼呢?”
墨掉低着头想起了母亲,念她安康!
“在我这个当娘的看来不正常,就问她们啥时候结婚谈朋友呀?”
“她们怎么说?”
“说什么还没有找到真爱,还没有玩够,结婚后的零用钱还没有凑齐。”
“人这一生短暂,为啥子非要结婚把自己拴住?”
“你们这年轻人……。”
“婆婆您不必为他们操心,照顾好自己要紧!”
“小伙子,女人的花期很短,过了这个季节,那个季节就不会开花结果了---。”
“那她们怎么说?”
“他们什么也不说,然后给我买吃的,穿的,把我照顾得白白净净的,体体面面的。”
“可是我就想:我老了有你们照顾,那你们老了由谁来照顾呢?”
“她们怎么回答你的?”
“她们说地下世界四季如春,什么都不缺,社会为她们养老。”
“我说人人像你们这么想,那么多人,万一照顾不过来咋办?”
“她们怎么说?”
“她们说有人照顾我就好了,别老考虑将来谁来照顾她们----。”
“我一听这话怄不过,就回来住在这里,帮她们看好宅基地。”
“她们不会回来养老的。”
“回不回来是她们的事,有没有把老宅看好,就是我活着时候的责任了。”
“哎,”墨掉仰着头,望着灰蒙蒙的上空:
“妈妈的话总是过后才美。”
老婆婆听墨掉这么说,就来拉他的手。
“小伙子,你出来很久了吧?进屋,大娘给你煮碗面吃了再走?”
墨掉哪还有心思吃面,恨不得立马救出冯玉耳完成心愿,赶紧回家陪伴母亲去。
老婆婆见墨掉沉默不语想心事,于是问道:
“小伙子,我下过乡进过城,啥子苦没吃过?进屋,我给弄碗面吃了再走。”
“不用了,我急着找人。”
墨掉一边走一边说,“谢谢婆婆!”
墨掉穿过一片竹林,回头都看不见婆婆和她的房子了,而那条大黄狗才在后面汪汪叫了几声。
只听老婆婆对大黄说,“人都走远了,你还叫啥子?回去卧倒起。”
墨掉一口气又走了好几家,都是老人养着一条狗。
狗的颜色虽然不一样,但是它们对主人都是那么温柔和顺从,非常可爱。
墨掉管不了那么多了,在村子里快步疾走,寻找信号。
知道的他在赶路找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一个贼,跑得那么快,那么神经紧张。
墨掉穿过一条小路,走进一片茂密树林的时候,路中卧着一条大黑狗。
大黑狗见他,就爬起来,盯着墨掉看。
墨掉朝它过去走。
它就看着墨掉退着走。
墨掉觉得很奇怪,就走得越快。
那大黑狗就调过头,在前面小跑步,还不时回头看。
穿过树林,前面开阔了。大黑狗跳上一个石头,仰头汪汪叫了几声,像是在告诉主人,有人来了。
奇怪的是,大黑狗这一叫,墨掉刚才去的那几户人家的狗都跟着叫起来了。
就像一根电线上串联的喇叭随着大黑狗张嘴,所有的喇叭都响起了。
墨掉这才打开母老虎传授的语言系统进行翻译。
不译不知道,一译吓一跳。
大花狗说,“有个小子下来了,有个小子下来了,注意接待。”
大白狗接着说,“我是雪绒,敌特分子来了,敌特分子进来了,注意接待。”
大黄狗狗说,“他刚离开,已经消失在我的监视范围内,各站打起精神,各站打起精神。”
而大黑狗在途中等,一见到墨掉并不叫,一出树林就仰着头大声报告:
“目标已经等到,目标已经等到,其他的同事放心睡午觉,其他同事放心睡午觉。”
它这么一叫,其他狗跟着叫起来:
“收到,收到。”
墨掉停下脚步问道:
“我又不是坏人,你们紧张啥子?”
大黑狗见墨掉听得懂它们的语言,非常惊讶,于是叫道:
“请注意,来者不善。”
其他狗紧接着问:
“什么情况,需要驰援吗?需要驰援吗?听到请回答。”
大黑狗说道:
“他听得懂我们的语言,他听得懂我们的语言。现在静默,保持静默。”
“我不是坏人!”墨掉再三强调说,“别紧张,我不是坏人,不会白萝卜炖狗肉。”
“你们人类从来不把坏字写在脸上,而是藏在心里,不得不防。”
“那你说我们人类坏在哪里?”
“坏在哪里?”大黑狗说,“自我高祖,祖父,父亲那些辈,就住在这个村子里,那时可热闹了。自从男人出去打工,村里就剩下老人、孩子、留守妇女时……。”
“怎么啦?”
“那村长、乡长、镇长,把肾脏玩出了问题,治治就死了,就没有人搞村里工作,成了一个烂摊子。”
“还有这回事?”
“这个时候,从外地来了一个做药材生意的人,车子里全是药,尽在村子里闹笑话。”
“闹什么笑话?”
“反正那些在外的男人赶回来把自己的女人带到大城市一起打工,只剩下老人和孩子。”
“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你是外来人员吗?”
“是。”
“你就是坏人。”
“我是坏人,你继续。”
“后来撤村并校并到乡上,读书不方便,他们回来又把孩子们带走了----。”
“城里教育好。”
“你看看,你看看,”大黑狗转一圈说,“这还是曾经的农村吗?土地荒芜,房舍空关,一户一人一狗一村庄。”
大黑狗留着眼泪说,“有的家庭连人都没有了,房子都塌了----。”
“我听说是男人住在农村找不到婆娘才去大城市的。”
“到大城市就能找到婆娘啦?”大黑狗鄙视地看着墨掉说:
“他们找不到婆娘也就罢了,关键搞得我们也不能谈恋爱。”
“为啥子?”
“为啥子?这家那户把狗当儿女一样关在家里养起来,我们有单独见面的机会吗?”
墨掉暗暗想:“城里不但把狗关在家里,出门还弄根绳子牵在手上。在路头路尾遇见,兴奋得跳起来嗷嗷叫。”
大黑狗见墨掉不说话,于是又说道:
“我们见面时说几句话,主人们还以为我们在咬架。其实我们是激动,激动啊。”
“你们确实没有单独了解对方的机会了。”
大黑狗舔着嘴说,“事下你不追,别人就追走了,要是大家都不追,一辈子成光棍儿了。”
“那你说怎么办呀?”
“只有孤独的死去呗。”大黑狗流着眼泪说:
“主人在这里,走不能走,跑不能跑,到城里去吧,要被剁成狗肉。那就只有留在这一眼望不到一个人的村子里孤独终老。”
“那你的主人对你好吗?”
“好!爱如亲生儿子。”
“他在哪里?”
“你跟我来。”
说话间,墨掉来到一座青瓦灰墙的房子后面,眼前的一幕让他大为吃惊。
那不是蒙面汉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