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住的地方守卫极其严密，从进入大院开始，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的，一个个都是穿着军装站得笔挺的军人，见到周煜也是敬礼，收回。
赵家之垂眸，隐约猜到了周老爷子的身份。
或许不是周老爷子的身份，而是周煜父亲的身份，老爷子是礼微澜校长亲自去接的，身份应该不会有问题。
周煜把车停在一处小楼前，看着挺朴素的小楼，墙上爬满了爬山虎，院子不算大，却种满了竹子。
赵家之跟在他身后进门，行李袋被他拎着。
她大大方方地观察着这个院子，暗自点头的同时也有点可惜，这样的院子，她多半是买不到的，这地方不是有钱就能买到住进来的地方。
进了屋子是个挺宽阔的客厅，落地窗前还摆了一台老旧的钢琴，盖着白色蕾丝钩花的防尘罩，周老夫人和两个中年妇人坐在沙发上，见到她，老夫人很开心。
“家之，快来！”
赵家之笑容浅浅，上前两步扶住了她。
“多年不见，您身体还好吧？”
“还成还成，那几年有你照看着，我没吃什么苦头，倒是比他们强多了！”
周老夫人语气和善一如往昔，拉着她的手不放。
当年回了首都她才知道，不是所有被送到农村的老伙计都能被善待的，像宋王庄那般为他们斡旋的，更是十不存一，他们是极为走运的。
当年相熟的朋友，最后能回来的不过十之二三，回来之后还能撑到现在的，更是寥寥无几。
时间过去得越久，她便越是明白，当年若无赵家之两口子，没有宋宝全他们护着，他们五个老家伙好不到哪儿去！
“身体好就好，老爷子他还好吗？”
赵家之有点奇怪，家里的年轻男儿不在可以理解为工作去了，可老爷子那么大岁数了，总不会也要出去工作吧？
她看着老夫人，见老夫人闻言神色黯淡，愣了一下。
“也是你来得巧了，再晚些时候，还不一定能见到了！”
老夫人苦笑一声，拉着她又起了身。
“刚才你打电话来，我和他说了，这会儿估摸着在楼上等你呢，正好，我领你上去看看。”
心里的不安成真，赵家之抿唇不语，顺从地跟在老夫人身后。
认识这么多年，她是了解老爷子的，若非真到了起不来的地步，他绝不会在楼上等自己，他最是讲究这些礼数的人了。
老爷子如今是自己住一个屋，一推开门就能闻到浓郁的药味儿和消毒水的味道。
屋子布置得很是简单，除了家具就只剩下一些医疗仪器了，一个儿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姑娘守在床边，见她们俩进来，点点头表示打招呼后便出去了。
“家之来了，老头子失礼了。”
老爷子瘦了不少，挺大一张床上，他瘦瘦小小一团在被子里，脸色苍白，脸上更是没了一点肉，倒是声音一如既往地有中气。
“好久不见，我来看您了。”
赵家之按捺下心底的酸涩，笑着和老爷子打了个招呼，细细说起家里的几个孩子。
听闻一个个的都留在海省，只有余刻去了东北，老爷子有点生气。
“殊澜两口子也就罢了，玉玲那小丫头最是聪敏的，她怎么也没考到首都来？莫不是我们走了，这小丫头也懈怠了？”
赵家之扶额苦笑：“哪儿能呢，这孩子您还不知道吗？不爱说话也不爱和人打交道的，留在海大还能和她舅舅舅妈一起上学，真一个人来了首都，她未必受得了。”
原本她也以为是玉玲懈怠没有考好，才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海大，为此还生了大气。
后来还是林卫君一点一点问出来的，玉玲不愿意自己跑到首都读书，她想跟着闻殊澜和林卫君，觉得有亲人在身边她能舒服一些。
云筝跟她说，玉玲这样的情况放在后世就叫社恐，社恐不喜欢去陌生的环境，更不喜欢主动接触陌生人，有闻殊澜两口子在，她也能慢慢过渡。
都这样了，赵家之也只能把那点儿气给咽回去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通知书到手了，孩子也大了，她一个当妈的，除了妥协也只有妥协了。
老爷子和老夫人也沉默了，这个优势他们确实不行。
说到底，玉玲这丫头和礼微澜不熟，她来首都上学，周家也不可能一直陪着她，可能周家一年都见不到她两回，属实没法子的事儿。
三个人在屋子里聊了得有半个多小时，老爷子肉眼可见地疲倦了许多，赵家之才扶着老夫人下了楼。
楼下已经一个人都没了，只有周煜帮着拎回来的行李袋放在沙发旁，孤零零的。
“你来就来，何必带东西？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多麻烦！”
知道行李袋里的东西是赵家之特意给他们带来的，老夫人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本来确实没想带的，只是这一路上停靠的时间久了些，就在火车站周围转了转，买了些有特色的小玩意儿，不值几个钱，就是我一点心意，您和老爷子别嫌弃才是。”
再说了，登门哪能空手呢？她又是晚辈，真空手来了，那才是没礼数呢！
赵家之安抚了几句，把话题岔开了，从头到尾没关心过那两个中年妇人的身份。
“家之，你这次来首都，可是有事要做？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便是，趁着我们俩这把老骨头还在，周家定不会推辞。”
老夫人明白，家里的孩子们一个也没考来首都，赵家之特意来一趟，肯定不会只是为了看看他们老两口，给他们带点东西来的。
“您就别管这个了，我来也是办点小事，自己能处理好，用不着您和老爷子帮忙，杀鸡焉用牛刀不是？”
原本赵家之确实打算让周家帮忙打听一下首都城里的房子，但进了周家的门以后，她就没这个想法了。
以后或许她可以和周家继续往来，现在就算了，她大概能猜到，在周家小辈眼里，她可能就是个农村来的谢恩图报的泥腿子。
若真让他们帮忙，他们也只会觉得，她那几年对二老的帮扶都是有所图谋。
虽然，她确实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