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果然再次去找了两面宿傩。
他赶到原先的破庙，上一次用“苍”轰过之后，破庙碎成了一摊木渣，但里梅的行动力不低，在五条悟养伤的这几天里已经快要把它修好了。
里梅站在唯一还剩下一些没有修补好的瑕疵的那面墙前，双手还抱着一些木头。
正准备上手，就感知到了一股熟悉的咒力从远处袭来，他顿时心生警惕，猛地看过去。
——果然是上次那个咒术师！
“滚远点，六眼！”他瞬间抛下了手上的木头，然后反手发动术式召唤出一片坚冰。
“放心，你这么弱，我不杀你，只是来找两面宿傩。”他意有所指，“毕竟你的家族可是我五条家的附庸呢。即便死到还剩下一个人也不例外。”
——附庸。
里梅面色晦暗，一双眼睛里全是被侮辱了而产生的恨意。
“不要把我和那种家族联系在一起！！！”他无比愤怒，“我这一生只会追随宿傩大人！”
五条悟不知道两面宿傩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蛊，还是这位星见家阴阳师脑子有坑，他无比遗憾。
看来……这位咒术天赋极佳的阴阳师是没办法加入五条家了。
反倒是白白便宜了那个诅咒。
真是可惜。
不过这种关因为“附庸”的话题而僵持的氛围并没有维持很久，几乎在里梅的话语刚刚落下时，两面宿傩的咒力就紧接着袭来。
＊
五条悟自以为有所领悟，但是在几十个回合之后依旧挫败而归。
甚至被两面宿傩烦不胜烦地在胸腔掏出一个大洞，差点就死了。
＊
“我已经说过，你打不赢的。”
我蹲在地上，看着比上次更为狼狈的白发家主。
五条悟看着面前的人平静的面容，突然很想反驳一句，但是一张口，胸口的勉强被家族术师修补好的伤口就被牵扯着神经，疼痛就像瞬间决堤的山洪一样，势不可挡地汹涌而来。
他说不出话。
“你去了两次，一次比一次下场凄惨。”我细数他的遭遇，“第一次伤在腹部，第二次伤在胸腔，两面宿傩却没有被你重创很多。”
白色的长发垂落在床下，五条悟僵着身体动弹不得，只是那双眼睛里覆满了厚重的、我看不明白的复杂情绪，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不想去探究这些，只是在帮助他分析完了以后，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用同等的冷漠，直直地、居高临下地站在床边回看他。
“明明工于心计，但是在这方面，你太愚蠢了，五条悟。”
那双湛蓝的双眸蓦地睁大了。
其实他大可不必找单枪匹马找两面宿傩，就连一开始加茂家发起的讨伐大会，五条悟也是反对讨伐的。
如今只身前去，一部分可能是因为既定世界线的不可逆，冥冥之中的影响，但更大的一部分……
——是因为“傲慢”和“自尊”。
因为“傲慢”，所以答应了星见家的求助，在他以为星见家成为附庸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时候，事实却告诉他晚来一步。
没有成功，那么之前傲慢的谈判就成了笑话。
所以在寻着两面宿傩的咒力痕迹找到破庙时，他的自尊会让他至少杀掉两面宿傩，也算是对自己没有履行承诺的一种“补救”。
尤其是，当他还知道了两面宿傩身边的里梅就是星见家最后的族人时。
五条悟的目的如何，简直太好猜了。
——杀掉两面宿傩，不，甚至不需要杀掉，只要压制他，打败他，就可以以此来拿捏对这个诅咒忠心耿耿的星见家嫡系，里梅。
只要星见嫡系在五条家，哪怕只是一个人，那也能证明星见家是五条家的附庸。
那就能让五条家光明正大地获得一部分独属于星见的阴阳师资源，甚至还可以为自己立起一个“仁义”之名，在皇室面前获得更大的青睐，求得更好的地位。
某种意义上说，他不愧为此世五条家倾尽资源培养出来的优秀家主。
这一点和后世的五条悟大相径庭，却和禅院直毘人格外相似。
被家族禁锢自由的人，热烈的灵魂即便再如何耀眼，也飞不出规则束缚的牢笼，要一辈子为其所累。
我不喜欢，也觉得这种生活可真是悲哀。
一想到这里，我突然对眼前这位面色苍白的白发家主感到同情，于是郑重其事地再次提起之前的话题：“放心，我为你收尸的动作会很小心的，务必不损坏你的遗体。”
五条悟：“……”
＊
如若没记错，加茂家的“讨伐大会”上一次便被五条悟搅黄了，但是按照后来两面宿傩被封印，讨伐成功的事件来看，中间一定有什么变故。
而这个变故，十之八九出在这
而这个变故，就是讨伐大会成功的原因。
上次的大会因这位六眼而失败，那么这一次成功，必然也和六眼有关。
会是什么原因呢？
——死亡？或者不参与？
必须得把影响合作关系的因素给排除在外，所以五条悟不在讨伐之列。
也就是说……五条悟，大概率会死。
死亡是合作的诱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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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五条家在自家家主连续两次战败而归还差点死掉后，已经不再想要他去挑战两面宿傩了。
诚然，在他们看来，自己六眼的性命可比两面宿傩重要多了。
于是，我这个两次通过影子把他带回来的人就意外感受到了五条家的态度变化，大抵是觉得，我这个两次救下六眼性命的人不太可能是禅院家派来的奸细，所以我被降低了监管力度。
虽然——也监管不住我就是了。
＊
胸腔上的伤养了很久。
五条悟被家族长老禁锢在自己院落内静养，就连家族事务都代为解决了。
结界的一部分取自阴阳师的手法，没有特殊的咒符，五条悟打不开。
只有我会时不时通过影子去里面看看他，但是每当他想要我用影子带他出去时，我都会拒绝。
“来了？”
年轻的家主坐在结界笼罩的院落里，晒着细碎的阳光，被迫卸下重任、禁锢与自己的院落中后，他几乎每天都要闹一闹。
但用处不大。
我点点头，从影子中出来，然后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看你的伤势。”
“不要。”他拒绝地飞快，“我已经好了！”
“那看来就是没有了。”我说。
五条悟一摊手：“你知道还问。”
我从影子空间里扒拉出一份效用很强的药膏，然后递给他：“你试试这个。”
五条悟挑挑眉，没接。
“我很好奇啊，经过上一次的事情，长老们都巴不得我伤好的慢一点，最好一辈子待在五条家别出去了。”m.
“为此，他们可是让医师帮我吊着命以后就没怎么治过我呢。”全凭他自己恢复。
“你怎么反倒不一样？”
明明伤口还有一大片怪异又崎岖的血痕，但他就想感知不到痛似的，还把身体凑过来，一双蓝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我。
我面无表情地说：“你快点好，然后快点去送死，这就是我所希望的。”
五条悟歪头：“你就不怕我好了之后就不去找两面宿傩打架了？要是我活到寿终正寝，你岂不是要被气死？”
我无比笃定：“你会去。”
“那可不好说。万一我就不——”
“你会去。”
“我——”
“你会去。”
五条悟沉默了半晌，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终于接过来那瓶药膏。
“好吧，我的确会去。”
两次狼狈而归，五条悟不会轻易承认自己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