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少峰没有把调查资料直接交到督察局已经充分说明他对郑帆还是存着敬意的，而且他直接把调查资料交给乔邺想必也没打算隐藏自己，否则匿名举报谁又知道是他呢。
乔邺把难题交给了梁局。郑帆是市局的刑侦队长是梁局的爱将，这份资料上不上报追不追查，甚至信与不信，乔邺都看梁局的决定。
可是，梁局还有得选吗？根本无可选。
“给我两天时间。”
这是梁局最后的要求，在把郑帆交给督察局之前，他得先弄清楚这事的来龙去脉，他得心里有个底。
乔邺答应了。
梁局走后，乔邺坐在办公桌前有些怅然，身上这警服的重量不只压在肩膀上也压在心上，这次的恶□□件让京港市至今仍惊魂未定，同时也使京港的整个警务系统警醒，危险并不遥远。
刘胜强的案子总算有一个结果，长信集团的安全审核已经不在省局的监察范围内了，接下来罗彧的案子得加紧了。
罗彧的案子一直是郑帆在跟进，眼下这种情况是不是该把案子转到省局的刑侦队来侦办，乔邺有一些拿不定主意。不过，两天后无论梁局他们问出什么结果，乔邺手里的调查材料都必需交给督察局，黑也好白也好，程序必须遵守。m.
手机的震动把乔邺的思绪拉了回来，滑亮屏幕是日程提醒。
半个小时后，乔邺走进了原本安置专案组的大会议室，现在已经重新恢复成了开会的地方，当时以凌准遭遇枪击为中心组成了819枪击案专案组，之后一系列的事件便也就没有再分离出去，所以无论是之后的直播还是爆炸也都统一归结在819枪击案之中，统一更正为819重案。
今天要召开的会议是关于819重案小塘庄现场勘察的第三次案情会。乔邺沉默落坐，抬眼看了看参加会议的几个人，一个个的气色欠佳眉头紧锁，这哪是来开案情会根本就是来开□□大会的。这一个多月凌准他们支队办公室就没听见有笑声，以前叽哩哇啦个顶个的能说会道，现在都成了撅嘴葫芦。
这案情会来来回回开了几次了，方析在小塘庄失踪，京港的危机在小塘庄那一夜戛然而止，于是小塘庄成了一个奇点。乔邺亲自负责小塘庄事件，凌准他们队负责走访排查工作，现场勘察由他们和痕检组负责，方媛媛的尸体则交由法医室解剖，技侦组也参会。
简行虽然不再参与案件侦破，但是他全程参与了819重案的侦办工作，所以前两次和案情会他都参加了，这次也不例外。简行今天的气色依然不佳，他坐在凌准旁边的位置上翻看着手里的资料，前两次的案情会汇报的信息已经在资料里做了更新。
小塘庄现场简行和凌准是进去过的，也亲眼见证了方媛媛的死。根据陶辕他们痕检的现场取证信息显示，窑厂的房间内部做了除菌处理，医疗仪器和除菌布都是市面上普遍使用的医疗用品，采集到的指纹也只有方媛媛、宋明和方析三个人的。
再说到血迹，法医室分析了现场采集到的血液样本，证实所有血液及混入血液的其他生物样本都属于方析。
鲁法医、贺理和闻歆他们几个因为天花病毒的事被隔离了一段时间，刚刚结束隔离就被交派了任务，正是负责方媛媛的尸检和小塘庄生物证据的检测。
第一次案情会上，贺理就交上了方媛媛的尸检报告和现场生物样本分析结果，那个时候大家心里就已经大概有了数，方析的存活概率极低。法医室在血液样本检验报告中提到，从现场采集的血液样本中测出了有胃液和胆汁混入，除此之外还有脑脊液。
脑脊液是脑室及蛛网膜下腔的一种无色透明的液体，调节颅内的压力，给大脑提供营养，带走代谢产物，对大脑起到保护和支持作用。小塘庄采集到的血液样本里混有脑脊液，从细胞分类、蛋白定量、蛋白电泳和葡萄糖定量等各方面的化验结果分析，方析当时并没有因外伤或本身疾病造成脑脊液鼻漏的可能性，所以……
“血液中混入的脑脊液，很有可能是因为开颅手术造成的外漏。”贺理再次确定了前两次提交的结论。“脑脊液确实会出现鼻漏的情况，但引起鼻漏的原因有可能是外伤或是疾病，我们复检了样本，从各方面数值判断，现场的脑脊液样本不存在任何病变情况，所以唯一的可性就是开颅。”
贺理说完，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凌准双拳紧握面色如铁，陶辕转头看了看他发出了无声的叹息，简行双手叠放在资料上，垂眼看着摊开的资料但却一个字也看不清楚。
方析真的在那里待过，也真的在那里被宋明切下了小指，但那之后呢？全城的人都看到那场直播，也参与了那场直播，可是眼见真的为实吗？
乔邺看着他们死气沉沉的样子就生气，他抬手在会议室上敲了几下，说道，“方媛媛畏罪自杀，宋明下落不明，他是怎么从逃走的？你们有没有什么线索？”
“乔处。”姜屿这一个月下来眼见着瘦了许多，整个人也苍桑了许多，他把面前笔记本电脑上的画面投到了会议室的大屏幕上，说道，“我们从交警那里调取了从直播开始到事件结束后一周以内的道路监控，监控范围锁定在小塘庄方圆五公里内以，经天眼数据比对没有发现宋明的踪迹。”
姜屿说着看向了凌准，凌准和他的目光对上点了点头接过话说下去，“当时现场虽然很混乱，但有特警在现场布控，窑厂处于包围的状态，宋明要混入人群逃脱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们推测他很有可能在特警到达现场前就已经离开了窑厂，但公路监控又没有发现他的行踪，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宋明并没有经路陆逃窜。”
“没经路陆？”乔邺疑惑，这是前两次案情会时没有提到的情况。
姜屿实时点开了一张3D地图，说道，“这是我们根据小塘庄周边情况结合市政地图做出来的一张3D图。”姜屿一边说一边把鼠标移动到了窑厂的位置，凌准看着屏幕说道，“窑厂依山而建三面没有通路，只有一个出口，刘耀根据这样的地形布控并没有问题，问题就出在宋明逃离的时机上。”
这一点在前两次的案情会上已经提到过，但是一直没有佐证，乔邺看着大屏幕上的地图，大概能猜到这次凌准和姜屿提交的这张地图就是佐证。
凌准继续道，“小塘庄是城北改造区域内的一个城郊结合部，周围的几个镇子也在陆陆续续地拆迁，这也造成了周围监控全是死角，姜组长他们能调取的交通监控都是主干道的，宋明只要不走主干道就根本无法找到他的踪迹。……但有个前提，就是除主干道外他还有别的通道能够逃走。”
简行一边听着凌准的汇报，一边思考着另一个问题。
“直播公布最终选题之后屏幕就进入了倒数，根本就已经没有办法确认宋明和方媛媛在倒数后都做了些什么。”凌准说着深吸了一口气暗暗叹息，十来的小时，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做很多事。
简行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法医的生物检测报告上，刺眼的脑脊液三个字总是那么清晰地进入他的眼中。
谁都猜得到最终选题的结果，方媛媛和宋明根本不需要等到倒计时结束，那十多个小时只是他们恶毒的把戏，把所有人拖下水的把戏。
姜屿看向乔邺，说道，“刘队长布控时特警队员除了窑厂前门外，在后山也设置了布控点，确定没有人能从后山逃跑。……我们调取了卫星图，重新调整了小塘庄一带的地图，发现在这一带由于临近的镇子拆除搭建，从而形成了一条小路可以直通外城河。”
姜屿用鼠标描画出了条曲折的小路，这条小路从未在原本的地图上出现过，也更加不可能有监控存在。
凌准总结道，“从小塘庄窑厂的后山出发，经过这条小路到达外城河岸，距离大概有3.5公里左右。”
陶辕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们和凌队他们一起排查了这条路，拆迁拆出来的石子路，周围的人都迁走了，基本没有人会经过。外城河是活水以前还有村民捞捞鱼，后来环境治理也不让捞了。……我们沿途捡回来一些布头、烟头什么的，验过之后也没什么发现，但在河边找到了一些线索，有一处踩踏形成的草窝直通河岸，根据杂草折断的痕迹判断，遭踩踏的时间不会太久，不过没有找到脚印，另外，我们还在岸边的一棵树上发现了栓船的痕迹，痕迹留下的时间同样不算太久，所以宋明真的非常有可能是从外城河逃离的。”
“外城河附近有丢弃的交通工具吗？”乔邺问。
陶辕和凌准都摇了摇头。乔邺听到这里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3.5公里的路程，宋明如果真的是通过这条路到达外城河岸坐船离开的话，这么长的距离他带着方析是怎么走的？现场有大量的血液，方析当时必定处于重伤状态，宋明带着重伤的方析沿路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
简行抬起沉重的眼皮，缓缓转头看向大屏幕上那条蜿蜒曲折的路线标记，声音谙哑的说道，“他们拖住了大部分警力，利用群众造成混乱，宋明早就离开了小塘庄，方媛媛却留下来拖延时间。……重要的不是宋明，也不是方析，而是时间，他们要的是时间。”
所有人不解的看向简行，简行看起来很平静，“警方截获了毒品，司徒巽也抓住了冷颉，但……没有人找到罗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