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念松去找张念秋,邀她晚上到家吃饭。
    到了半坡窑洞,大门紧锁,家里没人。
    张念松又回到村里,逢人就问张念秋去哪了。
    “念秋啊,你去河对岸找找。”还真有人知道,“过完年,她跟村里的一帮年轻人,就忙活起来,天天往陈家湾跑。听他们说,好像在忙活什么什么民意调查?”
    最后四个字,这人说的含含糊糊。那帮年轻人嘴里冒出来的新词,他听都没听过,这会有没有说对,他也吃不准。
    张念松道了声谢,就往河对岸陈家湾走去。
    他运气不错,刚过了桥,就看到一群年轻人说说笑笑迎面走过来,被拥在正中间的,就是他要找的张念秋。
    “念秋。”张念松喊了她一声。
    张念秋循声望来,跟同伴交代了一句,就朝他走了过来。
    “念松哥,你找我吗?”
    张念松点头,“嗯,念秋,晚上去家里一块吃顿饭,我妈一直惦记着要谢谢你和林书记。”
    张念秋笑起来,“大伯娘也太客气了,道啥谢?我们也没做什么。”
    “怎么没做?”张念松不认同,“要不是林书记开着车,及时把人送到医院,我妈能不能恢复这么好,还真不敢说。”
    医院里的大夫都说了,他妈能恢复的这么好,就是送医及时的原因。
    “去吧,一顿饭而已,就当你去大伯家吃顿饭。”张念松道。
    这话他说的有点难为情,他家——特别是他爸——以前对念秋可真不算好,他爸这个大伯当的很不称职。
    张念秋没想那么多,见他诚心邀请,耸耸肩,“好吧,不过我得先回趟家,把东西放回去。”
    她举举手里拿着的厚皮笔记本,本里还夹着钢笔。
    张念松邀请成功,长出一口气,“行啊,那我陪你回窑洞,再一起回家吃饭。”
    两人结伴往张家庄走,一路上也不能一句话不说,张念松绞尽脑汁想话题。
    以前跟这个堂妹真的不熟悉,找啥话题他实在是想不起来。
    张念秋倒挺自在,她一路走来,不停地跟村里人打招呼,张念松的纠结,她是一点没看在眼里。
    到了半坡窑洞,她打开大门,自顾自地进了屋,张念松站在院子里等着她。
    灶房的墙壁上挂着大蒜辫还有辣椒串,给他印象最深的是,春联多。每个门上都贴了春联,贴了福字,院里的大水缸上也没遗漏。
    两个窑洞的玻璃窗上贴了剪纸,一个剪的是喜鹊报喜,另一个是……
    张念松正在辨认,张念秋走了出来。
    她手里拎着一包点心:“走吧。”
    张念松看着她手上拎的东西,“你手上拿的啥?咋能让你拿东西呢,快放回去。”
    张念秋不听他的,“走不走?”她威胁,“再啰嗦,我就不去了。”
    张念松卡壳,只得跟她出了门,看着她锁上大门。
    “要不给林书记留个条?他下班回来看到条直接过去吃饭?”
    张念秋轻描淡写,“不用,他去县里开会,今天不回来。”
    请不到林庭树,请到张念秋也一样,张念松带着人往家走。回到家,陈秀英就坐在堂屋板凳上,翘首盼望张念松把人请回来。
    见到张念秋,一家子人都很热情。
    “念秋,坐,坐这儿。”陈秀英站起身,拉着张念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的位置上。
    张念秋把点心递给李金凤,笑着对陈秀英道,“大伯娘,你恢复的挺好的,走路看着很稳当。”
    陈秀英拉着她的手,“这多亏了林书记呀,要不是他开着小车,及时把我送到医院里,没准我这条命就被阎王爷收走啦。”
    “大伯娘,你可别这么想,”张念秋反握着她的手,“吉人自有天相,说的就是您。”
    纵使陈秀英因为大儿子的事,心情有点沉重,也被张念秋的话逗得合不拢嘴。
    “你这个念秋,可真会说话,尽拿你大伯娘寻开心。”
    张念秋笑的灿烂,“哪有,我说的是实话嘛。大伯娘这次是不是转危为安,可不就是应了‘吉人自有天相’这句话嘛。”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因为陈秀英这一场病,连个年都没过好的张满仓家,因为‘吉人自有天相’这六个字,气氛轻松了起来。
    李金凤端着一盆汤进了堂屋,“鸡汤炖好喽,念秋,快,赶紧坐下,咱们准备吃饭了。”
    张满仓问:“林书记呢,咋没来?”
    张念秋又解释了一遍林庭树来不了的原因,张满仓点点头,“他是书记,工作忙,没来也不要紧,等以后有时间了,念秋你带他来大伯家吃饭。”
    张念秋笑着应了一声。
    除了鸡汤,还有白菜猪肉炖粉条,蒜苗炒腊肉,韭菜炒鸡蛋,还有一盘素炒白萝卜。
    四菜一汤,份量极大。每一道菜都是用盆,装得满满的,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主食是自家蒸的玉米面馍。
    张念秋还挺喜欢玉米面馍,黄黄的,吃到嘴里泛着甜味。
    面前的碗里放进一个肥嘟嘟的鸡腿,张念秋抬眼,张满仓正看着她,“吃,多吃点,另一个鸡腿也是你的。”
    好嘛,一只鸡两个腿,已经分派好去处了。
    张念秋无法忽视四道强烈的视线。她瞄过去,两个小孩子嗖地低下脑袋,不再看她——碗里的鸡腿。
    张念秋笑笑,把碗里的鸡腿夹给了其中一个孩子,汤盆里的另一个鸡腿夹给了另一个孩子。
    一人一个鸡腿,公平公正。
    “哎念秋,你吃你的,你挟给他们干啥?”张满仓急了,还想伸筷子把鸡腿挟回来。
    这俩鸡腿已经被俩孩子迫不及待地舔过了,她可不吃。
    张念秋忙拦住张满仓,“大伯,我不爱吃鸡腿,我喜欢吃鸡翅膀,真的,我自己挟鸡翅膀吃。”
    说完还真的挟了个鸡翅膀,放在碗里慢慢啃。
    张满仓这才作罢,“爱吃就多吃点,还有个鸡翅膀,也是你的。”
    合着她喜欢啥,就全是她的?张满仓的这个热情劲,让张念秋也有点吃不消:“一个就够了,大伯娘也吃,她才应该多吃点,要补身体嘛。”
    张满仓给老伴挟了块鸡胸肉,“你大伯娘爱吃鸡胸脯上的这块肉,这是她的,都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