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屏住了呼吸,指尖抖了一下。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是元旦的前一个月……书里没有写具体的时间,但是她记得那段时间梧城下了难得的大雪,姜秒被楚家赶出来之后压根没地方去,被学校开除之后,她尝试的所有工作都因为楚家的施压而不了了之……
    死之前街上的氛围还沉浸在跨年和西方传过来即将要到来的圣诞节中,店家张灯结彩,人群密密麻麻。
    而在“姜秒”最为痛苦的时候,瓢泼的大雪都停了,太阳出现在了天空,气候重新变得晴朗而富有朝气——
    唯有“姜秒”,又狼狈又难看,在这欢乐的氛围中——孤独地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也许,世界都在庆贺她的死亡。
    那一块的时间写的很是模糊,等许西夜想起来姜秒这个人的时候,已经处于元旦前的团圆中了,那样一个特殊又愉悦的时间,楚郢顾正陪在她的身边一起逛超市……她的死讯就如同掉入水中的沙粒一般没有半点水花。
    姜秒茫然地抬起头来,墙上正挂着一本日历,应该是岑言桉贴的,毕竟上面花花绿绿的全是他的照片——而今日的日期……
    姜秒不由得感到了一阵眩晕。
    这阵预感很突然,也许只是心跳快了那么半拍,又或者那种垂坠感让她的胸膛空落落的一片,总而言之,那种强烈的不适席卷了她的心神。
    是最近的事情太多了吗?
    还是说、没有被剧情束缚的日子过得太快,以至于都完全遗忘了这个时间节点。
    好像……她的剧情是时候走到了头。
    可是这个世界早就已经不受控制了,楚家已经跌入尘埃、许西夜也再无生息,她甚至找到了原书里面从未被提及的父母。
    她会在相应的节点发生什么呢?
    她会走到终点吗?
    这个世界——会结束吗?
    说起来,好像她完全都没有想过,她究竟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为什么能拥有第二次生命的……
    纷纷扰扰的思绪占满了她的大脑,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茫然又无措。
    她的手机正拨打着容洵的电话,只不过对面一直处于忙音状态……
    一遍又一遍,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重复拨打这个号码,只是机械性地、找点事情做地不断拨打。
    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岑屿桉发现了她,几声呼唤之后,她被他抱到了床上,过了一会,他又将她裹在了被子里抱下了楼,去厨房给她热了一杯牛奶。
    奶香味顺着喉管往下,终于温暖了胃部。
    姜秒的眼睛重新聚焦,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窝在了沙发上,岑屿桉坐在一边静静地陪着她。
    “发生什么了?”他的声音很低沉又很柔和,他的姿态沉稳又可靠。
    在他面前,姜秒找回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没有。”她压回了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故作轻松地说道,“就是忽然感觉,像是一场梦。”
    死之后再重生到小说里的世界,怎么听都很荒唐吧?
    尤其是这个梦的结尾居然这么的蓬松甜蜜,如同一支棉花糖,就是这样,她才会突然开始有些恐惧。
    岑屿桉没有看见她心里的脆弱,但是他感受到了她所散发出来的不安,于是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抱住了她。
    对于十几年未见的兄妹而言,这个拥抱有些过分亲昵了,可放在此刻,却有些恰到好处。
    姜秒显然吓到了,她在他的怀里比受惊的兔子还要僵硬,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放松了下来,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不是梦。”岑屿桉说。
    他的嗓音非常平和,许是做上位者久了,说出来的话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秒秒。”他换了一种对她的称呼,“欢迎回家。”
    他不像是岑言桉那样情绪外露,更不像是父母那般表达出自己的全部热情,但是他也一直都在。
    她的眼泪最终还是掉下来了。
    “……真好啊。”姜秒和一只找到主人的流浪猫一样,小心翼翼地用收起了爪子的肉垫触碰新家,她的目光飘在空中,看着一场也许马上就要结束的美梦。
    岑屿桉的声音还在:“会更好的。”
    “嗯。”她低低应了一句。
    热牛奶到了底,姜秒的情绪也平静了下来。
    理智回笼,羞耻感也回到了脸上,她几乎是立刻缩成了一团,只露出了上半张脸;“……你怎么进来了?”
    岑屿桉接过她手里的被子:“我敲了好几声门,你没应,我怕你出事。”
    他进去看到她坐在地板上,心脏都快骤停了。
    那种隐约的心跳失序带来了一种诡异的害怕,以至于他一直徘徊在走廊上,最后才下定决心敲开她的房门。
    一直到现在,姜秒睁着眼睛抱着被子看着他,这样清晰的画面也不能安抚他焦灼的心跳,不知为何,总觉得像是镜中花水中月一样朦胧,怎么也无法靠近。
    他试图找一个更加轻松的话题。
    “说起来,你应该还不知道。”
    姜秒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我刚刚看新闻,就在你出发来京城之后,梧城就开始下雪了。”
    那里已经多年都没有见过雪花,实在是一个罕见的事情,许多梧城人都欢呼雀跃着,拍照在公共平台上分享。
    岑屿桉本以为姜秒会很开心,结果话音还没落下,对方的眼睛倏地瞪大了,她的脸色惨败,居然透露出一股隐隐的恐惧来。
    “……桉桉?”
    “……下雪了?”姜秒喃喃道,“你是说,梧城下雪了?”
    “是啊,天都黑了,这场雪来得很突然。”他以为这时惊诧过了头的表现,“幸好没有影响到你的航班。”
    姜秒的指尖冰凉。
    她无意识地舔了一下下唇,很干,耳畔的心跳声越来越大。
    在她的压力即将达到顶峰的时候,外面的门铃一声又一声地响了起来,炸响在她的大脑。
    她吓了一跳,岑屿桉立刻又抱住了她。
    “怎么了?”他碰了一下她的额头,“没发烧啊……”
    姜秒盯着客厅旁的门,佣人轻手轻脚地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却只拿着一个信封,往他们这边走来。
    “就放在门口的地板上,监控也没拍到人。”她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上面写着给小姐的。”
    “给我的……?”她的声音很微弱。
    怎么可能?
    她在京城没有认识的人,也没有……等一下。
    她猛然想起一件事来,刚刚她似乎拨打了好几次容洵的手机,但是对方都没有接听,后来被岑屿桉打岔,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他没有回电话过。
    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不同寻常。
    那种隐隐的预感裹挟了她的心脏。
    姜秒接过了信封,封皮上就写着她的名字,厚厚的一沓,不知道装着什么。
    “等……”岑屿桉刚想阻止她,不明来源的信件最好检查一下再牵手,可还没说出口,她就已经撕开了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