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在做什么啊？
在液体里躺了半个小时, 直到系统发出了警报声，她才从游戏舱里坐起，掀开了舱门。
柳思满和唐凡回到现实世界后, 副本里受的伤就好了，刚刚升上S级，他们俩也步入了高阶玩家的行列，开启了世界探索度模块。
和身体一起恢复的还有强烈的交流欲，在疏泠躺着发呆的半小时里, 两个人在群里聊了几百条。
疏泠不是很想点开去看, 她离开了玩家休息室。
那些在走廊里休息，聊天的玩家, 在一楼超市里闲逛、用餐的人，几乎都是一瞬间看向了这里。
正如那条弹幕所言，现在没有人不认识疏泠。
很多人已经看完了她是如何利用规则杀死“帝王”的回放, 对于这个杀死SSS级玩家，又自己升上SSS级的人，其他玩家们看着她的眼神, 有崇敬, 也有怯意。
疏泠没有回应这些目光。
一旁的电梯门开启, 走出来的不是玩家，而是一个小机器人。
这个小机器人一身快递员打扮, 圆滚滚的身子裹着胖胖的红黑色制服。
在游戏大厅里也有很多这样的小机器人, 在兼职的玩家人手不够的时候，这些小机器人可以用来简单的收银、送货等工作。
所以，一开始疏泠并没有注意这个机器人。直到三秒后，她意识到，这个机器人在朝自己走过来。
疏泠停住了。
小机器人短短胖胖的金属手臂一伸, 从肚子处的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
疏泠有些讶异，她接过文件，上面写的是“关于命运之轮游戏水资源定价的决定”。
对啊，现在她掌握着命运之轮里水资源的所有权。
疏泠向下看去，这份文件的起草已经十分讲究，用词严谨，但最关键的定价这一栏是空的。
小机器人将文件递上去之后，就又从抽屉里掏出了一根签字笔。
示意她在定价那一栏填上数。
疏泠拿不准主意，轻声问：“现在的定价是？”
小机器人开口：“目前的水价：玩家生活用水：50元一吨。可饮用水：50元每千克。”
“这是谁决定的？”
小机器人还没说话，身边忽然传来女声：“当然是司谛决定的。”
疏泠一看，竟是燕青。
她正从旁边的玩家休息室走出来。真是巧，她们俩居然还是邻居。
即使是在游戏大厅里，燕青的常服也显得有些神神叨叨，只见她穿着一身波西米亚风的长裙，上面花纹繁复，左手上戴了七八条各种石头穿成的手链，脖子上还叠了三条十字架项链。
疏泠：“......不嫌重吗？”
原来上次去拍卖会上，燕青还收敛了啊。
不然即使带着面具也会被直接认出来。
燕青白了她一眼，没搭话，接着解释：“因为司谛之前坐拥水资源的所有权，所以相关的价格都是他定的。”
“有点贵吧？”疏泠说。
她记得现实世界里的生活用水才一块多一吨，矿泉水基本一瓶就两块钱。
在这里，价格直接翻了五十倍。
她知道，很多低阶玩家下一次副本，拿个平平无奇的B或者C的评价，得到的奖金估计也就才几千。
燕青耸了耸肩，她一动，手臂上挂着的一串串链子就撞在一起，叮咚作响：“司谛哪里会管那么多。”
疏泠想了想，接过小机器人手里的签字笔，选择把司谛的原价格给减个0。
生活用水五块钱，饮用水五块钱。
燕青一愣：“你降这么多？”
命运之轮的玩家，很多时候都不在游戏大厅，一连几天也不会用水。
“这才是正常价格。”疏泠估计了一下玩家们在副本和游戏大厅的时间比例。
燕青一算，还真差不多。
在游戏里，水资源如果归属某个玩家，那这生意基本没有成本。无论定价多高，用水的总要用，赚的钱就全部进那名玩家的腰包。
司谛当时作为会长，有很多钱是用来建设公会了，但他肯定自己藏了更多。
能做出这种选择是很不容易的。燕青本来看到疏泠，又想起先知，会觉得有点不服。但是一场副本打下来，心里的不爽基本都消失了，只感觉很佩服。
“那他们要感谢你了。”燕青邀请，“一起去吃饭吗？”
好像女孩子表达好感的方式就是一起去吃个饭再逛个街。
水价更改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游戏大厅，居然开始有人在公屏感谢起了疏泠。
等菜的间隙，燕青把这些发言亮给疏泠看。
疏泠风平浪静：“我只是在想，在这里的钱，到时候能带出去吗？”
“如果不能，那赚那么多干吗。”
燕青一时间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带出去？”
疏泠正经地看向燕青：“对啊。带出去。”
燕青苦笑：“也只有你能这么轻易地想‘出去’这两个字，你现在的世界探索度应该已经很高了吧？但是命运之轮的系统并没有说世界探索度堆满就可以出去呀。”
疏泠：“我是在想，如果是游戏，一定会有通关的办法。一定可以出去的。”
这些老玩家们在游戏里待的太久，都已经被游戏本身PUA了。
吃完饭后，燕青忽然从背包里拿出来一个小东西，那是一颗小珠子，闪着淡紫色的光。
“什么东西？”疏泠问。
“占卜珠子。”燕青很慷慨，“送你了，上一个副本里拿到的道具，和我本身的技能重复了。”
燕青用不上，就把这个珠子给了疏泠。
虽然她忽然而来的好意让疏泠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珠子一拿到手中，疏泠就看到了这个道具的使用提示：
【占卜珠子。长期道具，可在副本开始的时候占卜一次关于副本的信息，得到的信息类型随机。】
【既然是随机信息，这信息对于副本的通关价值便有待商榷，比如有时候你得到的信息或许是今天某个NPC穿的内衣是什么颜色。】
疏泠：......
谢谢，但她并不是偷窥狂。
看疏泠面如菜色，燕青一下子乐了。
“拿着，没准运气好一点儿，就看到有用的信息了呢。”
“我想问你。”疏泠正色，“你的占卜技能，应该是没办法看到自己的存活概率的吧？”
没想到被她看出来了，燕青想了想：“是的。我的技能是辅助型的，一般会看一下这个副本里最关键的人，比如这次，我就看了下司谛。”
她又撒了个谎。其实她看不到司谛这种SSS级别玩家的概率。即使强行去看，置信度也非常低，基本相当于用技能瞎猜了一个概率。
“你看到司谛的存活概率怎么样？”疏泠没有怀疑。
“80%。”燕青随便编了一个数字。
“哦，看来我们打破了概率。”疏泠吃完最后一口饭，放下餐具。
见她没有再继续追问，燕青放下心。
其实，她用道具看了疏泠的存活概率。
但是去看情敌的概率确实有点难以启齿，何况这所谓的情敌，好像人家疏泠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
看到“99%”这个数字的时候，燕青属实吓了一跳。
从那个时候起，她就隐隐有些担心这一场副本的安排，会不会已经偏离了帝国本身的意志。
“那个玩偶，是薛荔的道具，是不是？”疏泠问。
这是她的猜测，如果命运之轮里的副本和技能真的会和一个人的人设相关的话，那个道具玩偶，怎么看怎么像薛荔女儿的Q版。
也不知道游戏是怀着怎样的恶趣味，估计薛荔在副本里接到了什么隐藏任务。她用这个玩偶去杀人的时候，心里作何感想。
不过，薛荔已经死了，死的很突然，她们怎么猜测也都已经没用了。
疏泠站起身：“去看看她女儿吧。”
“你知道在哪？”燕青问。
“还能在哪。”
燕青明白了，整个命运之轮第一区就只有那一间看护所，薛荔如果没有把女儿寄养在其他朋友的休息室里，那就一定在看护所。
两个人很快就走去了不过几百米开外的看护所。
疏泠之前来过这里，在临走的时候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现在想想，那应该就是薛荔在替孩子找看护的地方。
看护孩子们的大人已经换了一位，梳了个丸子头，正在给一个小女孩编麻花辫。疏泠她们提着一些食物进去，那女老师看见，立刻就认出来了两人的身份，又惊又喜地迎上来：“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笑笑呢？”疏泠问。
“笑笑...在里面睡午觉。”听到笑笑这两个字，女老师面露尴尬，迷航这场直播的回放，现在没下副本的玩家全都看过，她当然知道笑笑的母亲已经死在副本里了。
“她怎么样？”疏泠刚问，忽然看到低矮的小屋里，那个扎羊角辫的女孩子醒了，赤着脚跑下床，站在门口往外看。
“笑笑，你不睡了吗？”疏泠一示意，女老师急忙回头，小跑过去，想把笑笑哄回房间。
说了好一阵子，笑笑满脸不情愿地进去了，临走前还看了疏泠和燕青好几眼。
“她认得我们。”燕青叹了口气。
女老师把笑笑送回去，又走出来，有意无意地说：“一直都是这样，只要感觉到外面好像来人了，就会跑出来看看，睡觉也睡不好。”
她是在看妈妈什么时候能把自己接回去。
疏泠把手里的两个袋子递给女老师，叮嘱：“左边这个袋子，是给其他小朋友的，右边这个袋子给笑笑，里面有她爱吃的。”
“嗯嗯。”女老师重重点头，“我一定带到。请你们有空多来看看孩子，我看她好像认识你们。这种事我们根本没办法和小姑娘说，只能等她大一点再慢慢讲。”
“以往有这种情况的小孩子，最后都是怎么做的？”燕青问。
“看是否有人领养。但说实话，一般没有。”女老师说，“好在，这样的孩子在命运之轮里不多，不然我们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疏泠想了想，又走交易系统想给女老师一些积分和货币。
女老师看到交易弹出，连忙摆手拒绝，最后拗不过疏泠，还是接下了。
“我们都看到水价下调了，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女老师眉眼弯弯，“不像之前，给孩子们冲个奶粉，换算下来都很贵。”
“‘帝王’他坏事做尽。”女老师拍了拍麻花辫小女孩的头，那小孩很乖巧地进了屋，“现在你是新的SSS了，大家都很崇拜你。”
疏泠失笑：“我不需要崇拜。”
“这，你也拦不住不是？”女老师调皮一笑，“今天谢谢二位，我要去给她们继续讲故事了。”
疏泠和燕青离开，走的时候又想起来什么，疏泠又去商城下单了一百多本适合儿童看的绘本和故事书，唤来快递小机器人帮忙送过去。
去看护所的一程让两个人情绪都闷闷的，无话走回了自己的休息间，两个人向对方道别，各自推门进去。
穿红黑制服的小机器人很快回来了，它敲了敲先知所在休息室的门。
宋见书给它开门。
这一幕在其他人眼里，不过就是某个玩家订了一个快递，由小机器人送回来罢了，不会引起怀疑。
但是小机器人从抽屉里取出来的，是疏泠签过字的水资源定价决定。
就在他收回快递之前，水价就已经在世界公屏上引发了激烈的讨论，他当然也看到了。
宋见书盯着那张轻飘飘的纸。疏泠的字迹很隽秀大气，其实有点不像是女生的字迹，但是真的很好看。
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C大各种作业和汇报，又回想起高考的作文卷子。批卷的老师看到这手好字，估计会情不自禁多给点分数。
手指不经意地抚过疏泠签下的自己的名字，宋见书又端详了几眼，将文件装进透明的文件夹里。
他唤出了隐藏在墙壁后面的暗格，在一阵轻微的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响动之后，原本空白的墙壁位置赫然被一排书柜代替。
其中一些是他喜欢看的书。另外半边，则是满满当当的各种文件。
很多都是各类资源定价的决定。
作为构建者，他收集并保存这些东西，玩家定价多少，他一点儿也不干涉。他是隐在幕后的人，而且这里发生的一些事情，会让他感觉兴趣盎然。
比如有意思的玩家的出现。
命运之轮的系统，一部分独立于宋见书的意志之外，比如副本的生成，奖励的生成，还有选择什么样的人拉入这个游戏。
这是宋见书留给系统的自由余地，他只需要从中做出修整，系统这个庞然大物便可合理运行。
在这里，他是构建者，他也是一个玩家。如果所有事情都是自己知道的，那就会缺少很多乐趣，他在这里待不了这么久。
不过，现在有了一个想让他觉得有意思的，还想再多看看的人。
他想了想，将水资源定价决定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他找了个理由，因为字迹太漂亮，如果不是会显得太过变态，他甚至有一点儿想裱起来。
小机器人还没走。宋见书把文件整理好后，回头说：“帮我在商城里挂一个东西。”
收到指令，小机器人点点头。然后接过了宋见书递来的东西。
“我走之后，不要让他进来这个房间。”宋见书又叮嘱。
机器人一愣，似乎在思考“他”指的是谁，两秒过后，他的CPU小内核懂了，眨巴了两下眼睛，点点头。
疏泠的世界探索度已经超过了20%。这个数值也是宋见书一开始的设置，虽然他不确定系统给了疏泠什么信息，但是他已经设置，里面一定会有关于副本构建者的信息。
在船上，疏泠的那一眼意味十分丰富，他看得很清楚，副本构建者的信息已经传达给了疏泠。
他已经设置好，如果有玩家的世界探索度到了20%，那么“先知”这个角色就会被抹去，他抛弃玩家身份，真正以构建者的角度去观测这个游戏的运行。
这一刻，他心里不仅仅因为游戏开启到了新阶段而感到欢喜，还有一抹陌生的欣喜在血管里冲荡，让他的心都跳得更加激动了起来。
世界探索度，到底是在探索谁？
如果是其他玩家率先达到20%的探索度，宋见书不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但现在是疏泠，他能感觉到自己少有的兴奋情绪。
更多地去探索这个世界，还有——
背后的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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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没由来地，疏泠刚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在游戏舱里坐下，大脑忽然冒出这句话。
奇奇怪怪。
在观测世界的时候，世界也在观测我。
疏泠甩甩头，打开现在正进行的副本直播。
刚刚这句话，被疏泠自动视为和睡觉时或者考试时，头脑里自动播放的歌曲一样的东西。
因为司谛死了，水资源的所有权又被夺走了，现在的帝国公会丧了很长一段时间。
燕青直接退了公会，加入了伊甸。章茴早就看中她的占卜技能，把她招揽了过来。
红桃在黑桃死去后就终日醉酒，疏泠水价下调的决定也带来酒价的下调，无形中帮红桃在醉鬼的路上迈出了很大的一步。
上一场副本的回放，大家都看了，每个人都看到了疏泠是如何在最后关头反杀会长的，也都听见了她吐完一口血后骂他们会长垃圾的那句话。
反正就是，有点丢脸。
现在的伊甸可谓是春风得意，虽然章茴在疏泠升上SSS级之后已经有点不敢再去招揽她了。
但是大家都知道疏泠和伊甸会长、先知、金鱼还有柳思满的关系好这件事情，已经把疏泠视为了伊甸的名誉成员，心在人不在的那一种。
疏泠倒也没反驳。
唐凡升上S级之后，也被柳思满拉了进去。
现在，好像只有疏泠是一个人，而且作为她最好的朋友，唐凡和柳思满能感觉到，疏泠最近的心情不是太好。
她好像在一直思考着什么事情。问她她也不说。
疏泠想的自然是世界探索度让她看到的景象。
她反复确认，那校门就是C大的校门，那身高差不多就是宋见书的身高。
有的事一确定下来，她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了。
柳思满和唐凡也不敢打扰她，而且毕竟不在第一区，不下副本的时候，他们都没有碰面的机会。
也只有住在隔壁的燕青，有时候会敲敲疏泠的门，疏泠去开门的时候，看见门口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饭菜之类的事情。
疏泠每次都很无语，这是把她当成什么了。
有时候饭菜盒子上还放着纸条，偶尔是燕青占卜出来的今日运势，有时候是一些小的提醒事项，有次燕青说她今天有血光之灾，然后晚上洗澡的时候，疏泠撞到了自己的手肘，擦破了一片。
也不知道是她真占卜出来的，还是纯纯一个乌鸦嘴。
有一次纸条上还写了个“呜呜疏泠，我决定放弃了，抢不过你。”
疏泠瞳孔地震，完全不知道燕青在说什么东西。
难道是抢饭吃？
上个副本搞得大家都有点伤，所以默契地没提开新副本的事情，何况唐凡和柳思满升上S级，已经有点想躺了，升那么高的等级有什么意思，被大家惦记着，压力太大。
他们只想苟命，一点点把探索度给攒起来。
疏泠现在每天打开游戏舱屏幕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忽略掉大片大片的好友申请。
现在，大家都知道做她的队友可以活很长时间，所以每天都有人添加疏泠为好友，希望可以蹭上大佬友谊小船的空位。
和疏泠这边心宽体胖繁花似锦的状态不同的是，宋见书的玩家休息室显得很是冷清，就在疏泠和柳思满他们开始讨论接下来要去什么副本的时候，宋见书正躺在游戏舱里，微阖着眼睛。
就像是准备下副本，但传递感官的绿色液体却并没有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