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燕青她们的攻击吸引怪物注意力的时候, 疏泠轻巧地将地上的银币捡了起来，重新放进了兜里。
估计还能再用一次。
一转眼，看见唐凡正在疏泠身边。
他的皮肤上也有黑色的血液，和船员们站在一起, 疏泠一眼看过去, 吓了一跳。
差点以为唐凡被同化, 疏泠的心猛地一跳, 就看见唐凡悄悄冲她眨了一下眼睛。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黑血，又指了指一旁地面上溅满的血。
他身后，白秋月冒了个头, 疏泠这才发现, 女鬼身上也挂着黑血。也不知道是杀怪的时候溅上去的，还是为了隐藏自己而故意涂上去的。
唐凡把白秋月摁了回去，紧接着继续混在船员里扮演丧尸。
他还挺机灵。
疏泠这才松了一口气, 又看见唐凡身后还跟着亚索。十五岁的少年个头更小，身子纤细，金色的发顶只到唐凡的鼻子。
他也跟在唐凡后面扮丧尸。把自己的脸都快涂成黑色的了。
刚刚在吃饭的时候，老船员们欺负亚索，只给了他一点点面包。或许就是这个原因, 他此时还算清醒, 并没有被怪物同化。
见他们一时不被怪物船员们发觉，疏泠不再看她们, 急着赶自己的路。
身后的船员已经被解决得只剩两个，这两个身上的触手已经长得快三米长, 但这些船员们还无法很好操纵触手的角度，所以很多次攻击都被疏泠她们避开了。
“快被她们杀完了。”黑桃有些担心。
司谛的神情未见波澜，他说：“她们会不会被船员异化, 结果都是一样的。”
说完，他轻声吹了一声口哨。
这口哨没有被其他玩家听见，甚至连黑桃也听的不太清楚，可是一楼甲板上的船员却听见了，往前猛蹿一步。
好在薛荔动作敏捷，将电棍挥向船员。
几个人已经周旋到了船尾，忽然看见在船尾的角落里，面朝墙站着一个个子矮小的人。在昏暗的灯光里，疏泠看见那个“人”的侧脸，面部扁平，表情夸张，脸上还涂着浓重的油彩——那分明是一个一人高的玩偶，长相很像一个小孩。
一定是谁的道具，只是现在尚未有人出来认领。
这玩偶被抛掷在船尾，似乎像是被主人遗忘了一样，留在原地待命。疏泠确定这个玩偶不会对她们造成危害之后，径直从玩偶身边跑过，与此同时，薛荔用枪击中了身后最后一名异化船员的眉心。
船员的身体轰然倒塌，连同那些好几米长的触手也一应倒地。她们松了一口气，眼前却忽然一黑，亚索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正别着唐凡的手臂，目光阴森森地盯着其他玩家。
“他，是活人。”亚索冷冰冰地说。
一根触手忽然就刺穿了唐凡的手臂。
唐凡惨叫了一声，身体筛糠一样的抖起来。
疏泠和柳思满的瞳孔俱是一缩。
那根触手很细，但是上面的尖刺一点也不少。被这样的触手刺穿，唐凡手臂上的血像小溪一样蜿蜒往下流。
白秋月是在这一刻显形的。
一向藏在花瓶里，遇到事情也只露半个身子的她，此刻显出了她女鬼的样貌。
这么多个副本下来，几乎连她们都已经快忘记了，白秋月是狰狞的女鬼。
她的面色青白，獠牙毕露，嗷的一声就冲着亚索扑过去，想咬住亚索的脖子。
下一秒，从亚索脖子里忽然伸出一根触手，上面带着密密麻麻的红色尖刺，戳穿了女鬼的口腔。
女鬼白色的衣服上沾了血。她瞪大眼睛，尽管脑后的空洞让她觉得很冷，但还是努力将尖牙咬下去，刺进了亚索的脖子里。
亚索剧痛之下，身上其他位置的触手都收了回去，好像注意力都转移在了和白秋月对峙的那根触手上。
唐凡的手臂一下子失去了束缚，同时也失去了伤口处的支撑，鲜血哗啦啦地全部涌了出来。
手臂痛得像是要断了，唐凡支撑不住，跪坐在地上。
白秋月终于将亚索脖子上的皮肤咬下来一块，伤口已经露出了骨头和喉管，但亚索的行动依然自如。
和他相比，白秋月反而更不好。她在空中飘着，恢复了一下后，重新和亚索厮打在一起。
“我会治疗。”薛荔忽然说。
命运之轮的技能会和玩家原本的身份相关，或许薛荔是一个母亲，所以她很幸运地拥有治疗技能。
虽然不能救命，但起码可以让唐凡少流点血。
她的手悬空在唐凡伤口的上方，口里念了几句话，有荧光从她手掌中散发出来，然后，唐凡的伤口奇迹般地止住了血。
“这技能和你的相性不错。”薛荔看起来也是松了一口气，“其实，如果不是做了刑警，我更想去当医生，救人比抓人要好——”
“砰”的一声，冷冷的风吹过众人的耳畔，带起了疏泠耳边的一缕鬓发。
她眼前像是开了电影的慢放，一切都变得无比清晰，一颗子弹射过来，正中薛荔的眉心，后者的表情永远停留在了释然。
疏泠十分惊愕，朝身后看去，一只黑洞洞的枪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竖起，像怪物的独眼，逼视着他们。
端着枪的人，是被夺了位的船长。
土枪枪口喷出一股黑色的烟，飘扬而上。
司谛猛地看向黑桃。
黑桃惊愕过后，立刻意识到自己做错事情了，他没有亲眼看着船长吃下“帝王”的面包。
这种情形下，司谛根本就不需要多说什么，黑桃就赶紧上前弥补。玩家们被异化的船员感染了不要紧，但船长的枪是真的能打死人，薛荔如果死了，他们的计划整个都会受影响！
黑桃的道具里有一把弩，没有什么特殊效果，但胜在精巧轻便，所以黑桃一般都放在背包里。
船长开枪杀了一名女船员，脸上神色痛快起来：“祭品没用的时候，对整艘船就是诅咒。”
还没理解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一把弩箭就射了过来，黑桃想戴罪立功，这一下难免有些着急，谁知道船长居然也是个高手，一侧身子，躲过了弩箭的攻击。
尖锐的弩箭只擦破了船长大腿的皮肤。
船长哈哈大笑：“怎么还能射中老子的腿，难不成你原本的想法是让老子当太监么？”
估计“太监”这个词和赫尔曼的“血光之灾”是在一处学的。
黑桃脸色难看，快速上箭的时候，船长忽然举起了枪。
弩箭发射的速度再快，也没有子弹的速度快。
砰的一声巨响，让甲板上的所有人都感觉脑子嗡嗡的。
但黑桃身上溅起了血花，软软地倒了下去。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弩箭被司谛一把夺去，SSS级玩家使用武器的速度和准度都是顶尖的，一根弩箭嗖的一声飞了出去，正中船长的胸膛。
箭破开了船长的身体，从背后穿了过去。
一楼和二楼的甲板前后倒下两个人。
柳思满尖叫起来。
以往下副本，不是跟着疏泠，就是跟着金枫，每次也都能全须全尾地从副本里出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频繁地玩家去世。
在其他人还在发愣的时间，疏泠已经反应过来。
司谛举起了弩箭。
箭头的方向对准的是唐凡。
唐凡的瞳孔一缩，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司谛几乎不需要刻意去瞄准，他随随便便射出的一发，就是能正中靶心的好箭。
一把箭破空飞来。
疏泠刚刚已经在背包里握住了能看san值的镜子，这时候脱手，镜子猛地飞了出去。
她的想法只是去找一个硬物，挡住飞来的弩箭。
哪怕让方向偏移一点都好。
镜子飞在空中，与弩箭相撞，立刻就碎了，碎片哗啦啦地掉落一地，但是司谛射出来的箭却完全没有因为这次碰撞而偏离方向，依旧沿着原本的轨道朝着唐凡的眉心猛射过来。
就在这支箭离唐凡眉心还有二十公分距离的时候，白秋月猛地出现在唐凡的面前，女鬼的身体化作气球一样透明的、鼓起来的物体，将那支箭包在里面。
白秋月又用所有的力气卸掉了那支箭射来的力道。
司谛射过来的箭，估计带了什么加成，让这把在黑桃手里堪称无用的武器也变得更加致命，即使白秋月用掉了所有的力气，但是箭风并没有被完全抵消，最后那支箭冲破了白秋月的身体。
白秋月吐了一口血。唐凡第一次知道原来女鬼也会有血。
箭离他的面门还有三厘米。唐凡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箭头扎中眉心的触感只是带着些微的冰凉和疼痛，“啪”的一声，箭落地了，落在唐凡半躺着的身体上，又滚出去很远。
唐凡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到白秋月化作一缕青烟，纤细的轻薄的烟雾，回到了他的花瓶里。
【瓶中女鬼：生命值过低，进入濒危状态，已回到花瓶中休息。】
【如果在生命值未恢复的情况下受到二次伤害，则瓶中女鬼死亡，道具消失。】
唐凡的眉心留了一点红，那是刚刚箭头刺进去他的皮肤时留下的。
如果不是白秋月把箭的力道几乎全卸了，唐凡现在的头都要被箭矢刺穿。
司谛在二楼甲板上，挑了挑眉毛。
“小子，你那个道具挺好用。”司谛扬声，“要不我放你一马，出去了把这道具给我玩玩？”
一楼的甲板上，玩家们聚在一起，死的死伤的伤，没有一个人出声。
他们都看着司谛，空气静的可怕。
司谛还想继续再搭箭，但却摸到了空空的箭囊，他在心里骂了一句黑桃在关键时刻连掉几次链子，却意外地不打算再继续攻击，转身打算走进船舱。
走的时候，他似乎还踢了一脚身边黑桃的尸体。
在副本里掉链子，给他找麻烦的人，他一直都是这么冷酷。
燕青看着他的动作，清楚地看到同为公会成员，黑桃是怎么被司谛利用，又怎么轻而易举地死亡的，尤其是，司谛根本就没有救他的意思。
现在，司谛和他的手下直接或者间接地杀了这么多人，而现在他居然要直接回舱房？
布达尼亚岛在不远处，夜幕下，港口亮着闪闪的灯，像是安静地在岸边等待旅人的温暖故乡。
她忽然意识到了司谛的意图，看向了燕青。
后者也看向她。
疏泠擦了擦身上溅到的血：“燕青，你还没懂现在的情势吗？”
“司谛还是要去布达尼亚岛拿宝藏，条件是献祭三个女人——”
她指了指甲板上现在唯三活着的女玩家：“你，我，她。”
薛荔死了，原本燕青还可以安慰自己，她不会被献祭。
但现在船上只有三个人，司谛是要连同她也一起献祭了！
燕青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她在上船的第一天就在大副旁帮忙操纵过船舵，已经学到了一些关于辨别方向和估算距离的方法。
她灰白色的玻璃珠一样的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布达尼亚岛，估算出了时间：“如果船按照白天的速度继续开，大概两个小时后就可以上岛。”
“即使晚上船的速度慢一点，两个半小时也绝对够了。”
疏泠看了一眼天空中月亮的位置。
燕青叹了一口气，蹲下来，看着疏泠的眼睛：“让我加入你们。”
疏泠：“想通了？”
燕青：“要活着。”
夜里的海风吹过来，血腥味一阵强过一阵地拂过几个人的鼻尖。
白秋月进入濒危状态后，唐凡就不说话了，显得很是消极，他在背包里偷偷移了位置，将花瓶放在了最前面的格子，这样他可以马上知道白秋月的状况。
柳思满一向叽叽喳喳，这会儿也不说话了。
薛荔的尸体还倒在地上，眼睛都没有来得及闭上，甚至眼里还有一抹尚未隐去的笑意。疏泠看着实在不忍，伸手去将薛荔的眼睛合上。
她的身体已经偏凉，疏泠碰到她的眼皮的时候，想到的是那个团子一样的小姑娘。
或许在进入游戏的时候，就注定了一些生离死别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