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死去的男友又在给我开后门了 > 正文 彼岸列车(九)
    11
    两个人在列车长的房间里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白落枫还记得规则,时不时地还领着苏茶走出房间去透口气。
    他俩在列车长的房间里出出进进地呆了大半个晚上,为了“如何解锁《乘务人员守则》秘密内容”这事儿思考了半天,都没什么头绪。
    搞到最后,两个人都生无可恋地脱了力。苏茶躺在列车长的床上,拿着《乘务人员守则》,翻开其中一页,对准头顶那照明用的幽绿鬼火。
    白纸被照得透亮,一个字儿都没有。
    她气若游丝:“对着鬼火照过了,刚刚也站椅子上用鬼火试着烧过了,犄角旮旯里的烂水也往这上面滴了两滴,你甚至都去抓蟑螂来在这上面爬过了,蟑螂的血也用过了,还能有什么啊,我实在想不出别的了……”
    白落枫抱着椅背,坐在椅子上,脑袋埋在臂弯里。
    没听到回答,苏茶偏头:“白哥?”
    白落枫:“别跟我说话,我长这么大都没有徒手抓蟑螂并徒手掐死过,有点恶心,你让我缓一会儿。”
    苏茶无奈:“我都跟你说我来了,我家那边蟑螂超级多。”
    白落枫一句话都不想说,没吭声。
    苏茶倒在床上,继续翻看天书,正要再说些什么,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把她手里的书抽走了。
    苏茶愣了一下,转头一看,列车长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床头,把那本守则拿在手里,浅浅翻了一下。
    苏茶呼吸骤停:“!?”
    她吓得嗷一嗓子,赶忙连滚带爬爬起来,跑到床的角落里,抓起被子往身上一盖,叫:“我草啊啊啊啊你走路怎么没动静!不是的!那个不是的!!那个那个那个那个是它自己长了腿儿跑出来跑到我手里的!跟我们没关系!跟白哥也没关系!!”
    列车长:“……”
    白落枫闻声抬头,看到列车长肃郁合上守则,很无语地瞟着床上那个把自己包成一团粽子瑟瑟发抖的苏茶。
    白落枫往他脚上看了一眼。不是阿飘,脚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他出现得很突然,白落枫也有些震惊。震惊之余,他瞟了眼肃郁手上的守则。
    白落枫心中有些打鼓——不论怎么说,肃郁现在都是没记忆的NPC,并且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NPC,这点刚刚在车间就表现得很明显了。
    那守则是在这房间里翻出来的,如果他知道他们两个翻了他的房间,可能会翻脸不认人。
    白落枫看了肃郁几眼。他表情平静,倒没有要翻脸的意思。
    白落枫这才安心了点。
    肃郁朝着白落枫晃了晃守则:“你想看这个?”
    白落枫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算是吧。”
    肃郁点点头,一句话没说,拿着守则就往外走。
    白落枫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
    肃郁走到门口,又回过头,道:“还坐那儿?”
    白落枫:“啊?”
    “出来啊。”肃郁说,“你不是要看守则吗,坐那儿怎么看?”
    白落枫才反应过来,肃郁这是要带他出屋,给他看守则。
    他慌忙应了两声,站起来,小跑过去。
    肃郁拉开门,白落枫跟着肃郁走了出去。
    两个人走在七号车厢的走廊上,肃郁领着他,往八号车厢的方向走。
    白落枫听到轰隆隆的巨大声响就在耳边响。他转过头,是七号车厢其他的卧铺里面传出来的。
    他好像还听到了似有若无的咀嚼声。
    白落枫有些发毛。
    沉默半路,俩人走到了七号车厢最前面。肃郁停了下来,转过身,面向另一边的窗外,对着外面的一片黑暗,目不斜视道:“戒指。”
    白落枫:“啊?”
    “我戒指没了。”肃郁说,“还给我。”
    “哦哦哦。”
    白落枫才想起来,把戒指从兜里拿了出来。列车长已经把手伸出来了,白落枫便把戒指放到了他手上。
    列车长攥紧手,把戒指拿了回来,又摘下左手手套,郑重地把戒指套了回去,重新戴上了手套。
    白落枫看着他把一系列动作做完,说:“我有个问题。”
    列车长:“什么?”
    “你记得这枚戒指吗?”
    列车长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隔了片刻,才说:“不记得。”
    白落枫:“不记得还这么宝贝它吗?”
    列车长被问得脸色一青,估计是一句话怼他心口上了。
    列车长无言以对,干脆偏开头,以沉默作答了。
    白落枫那可是太了解他了,一看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列车长并不记得这枚戒指的事,而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宝贝它。
    白落枫心口上像有捧血在烧,难以平静也难以自抑。他抿了抿嘴,还是忍不住问:“都不记得了,你……”
    列车长:“嘴闭上。”
    白落枫闭嘴了。
    列车长拿出守则来,一边翻开一边说:“话别那么多,别人不吭声你就别问了。”
    白落枫撇撇嘴:“哦。”
    列车长翻好守则,敲敲车窗,对白落枫说:“我接下来的话,都给我听好了,我只说一遍。”
    “嗯。”
    “这趟列车上,除了你们‘人类’,没有活物。而这趟车是开往彼岸的,彼岸是死人才去的地方,这片守则,也是给我们这些死人看的。”
    列车长说,“你的脑子如果有正常功能,我说到这里,你应该已经明白了。”
    白落枫:“……”
    去,他好凶啊。
    列车长瞥他一眼,还是接着说:“有些东西,死人才看得见,活人是看不见的。如果活人想要看到死人所见之物,只能通过一些媒介来实现——一些,不受阴阳所限制的东西。”
    白落枫好像明白了。
    列车长展开守则,面向车窗。
    白落枫看向车窗。窗户外还是一片漆黑,像糊了一片黑色在窗户上,一动不动的,什么也看不见。
    走廊灯光也幽暗,只能模糊倒映出他们俩大概的轮廓。
    列车长手中,那原本一片空白的守则俨然写满了一片密密麻麻血字。
    白落枫惊呆了。
    列车长合上了守则,递给了白落枫,道:“也不一定非得是窗户。镜子,水面,或者照相机,都能看到这上面的字。”
    “是这样吗……”
    白落枫接过守则,抬头看列车长。
    灯光幽暗的走廊里,列车晃动。
    把守则交给了他的列车长收回了手,站在他面前,就那么看着他。
    列车长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很坚定,又好像一点儿都不坚定。
    他在看白落枫,又似乎并没有看他,是在透过他看别的一些什么。
    守则交接之后,空气就陷入了一段诡异的安静。
    沉默很久,白落枫又开口问他:“那个,你这里,是怎么搞的?”
    白落枫点点眼边,他说的是肃郁右眼眼角边的这道浅浅疤痕。
    “不记得了。”列车长说。
    意料之中的回答。
    白落枫又问:“手上的呢?”
    “也不记得了。”列车长说。
    果然如此吗。
    白落枫有些失落。
    列车长按了按帽檐,道:“总而言之,你好好看一遍那本守则,搞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然后就给我老老实实地跟你那愚蠢的人类朋友躲在房间里发抖,明晚我就会让你们下车。在那之前,别给我闹什么幺蛾子。”
    白落枫愣了:“?你会让我们下车?”
    列车长:“不然呢,你想让我送你们去死?”
    “不,也不是那个意思,”白落枫说,“我就是没想到,你不是列车长吗?”
    “我确实是列车长。”
    “那你为什么……”
    列车长说:“你的人类朋友只是附赠,沾了你的光罢了,我只是想让你下去而已。再在这辆列车上待下去,你就要死了。”
    白落枫懵懵然,点了点头。
    “没事了,你回去吧。”列车长转身要离开,“明晚该什么时候下去,你自己会知道,用不着我告诉你。”
    列车长离开了。他走到车间门前,刚要拉开门,白落枫叫了他一声:“肃郁。”
    列车长一时没反应过来,拉开了半截门之后,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好像他就是肃郁。
    于是他回头。
    白落枫拿着守则,站在那里,没有动。
    列车长很难说清这一瞬白落枫的表情,那像是一块要碎的镜子。
    就这样隔着一段路,隔着一段黑暗相视许久,白落枫问他:“你……记得我吗?”
    鬼怪们遥远的笑声哭声和列车轰鸣声在列车长周围回响,如一双双看不见的手,把他留在某一块说不清的牢笼里。
    “不,”列车长说,“我不记得。”
    白落枫表情一震,如同遭了一击。
    列车长很奇怪。白落枫早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记得的。这明明是个意料之中的回答,为什么他还会看起来这么不甘心。
    奇怪的人。
    列车长抿了抿嘴,心里也莫名非常不得劲起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不会形容感情。
    他拉了拉帽檐,道:“还有,我叫温言。”
    说完这句,列车长一点头,算是行礼了,拉开门道,“那么,再见。”
    他走进车间,又拉上门,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他走进八号车厢,这里的鬼们一如既往地对他虎视眈眈。列车长走在一双双鬼目的注视里,将所有鬼视若无物。
    他边走边扶了下脑门。一段不知属不属于他的记忆,又在这个夜晚里伴着一阵发闷的头痛,不知第多少次侵袭进他的脑海。
    那是一段极其模糊的记忆。记忆里的光很强,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他只闻到刺鼻的味道。周围很白,房间里更白,排列着的几张床都是白的,连走来走去的人都穿得很白,光太强烈了,都看不清他们的上半身和脸。
    他站在一张床边,听到了滴滴的声音。不知是哪儿传出来的动静,可能是床边那些奇怪的机械。
    他低头,床上躺着一个人,这个人拉着他的手。
    很瘦的一只手,根本没有力气,他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在被抓着。
    光从他背后照进来,他看不清床上这个人,但听得到他说话。
    床上的人声音很轻,也很虚弱,好像大声一点就会死一样。
    他很轻很轻地喊他,没有喊他全名,只叫了他一声“郁”。
    “对不起啊,”这个人说,“我好像没多少时间了。”
    砰地一声,列车长狠狠踹了一脚通往九号车厢的门。
    所有的鬼都站了起来,死死盯着他。
    列车长头都不想回,心里有说不出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