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辛进了红芙楼。
月欢引着她往二楼走, 一边走，一边闲聊似的与封辛对话。
“时闻一和明彦应该和老大打起来了吧？”
月欢用扇子掩住下半张脸，担忧道,
“他们真的能赢吗？”
封辛没有直接回答。
红芙楼的主人月欢最是擅长见风使舵, 谁占上风, 她就站在谁那边。若是封辛回答上一句赢面不大，她与她的红芙楼，就又是鬼域主人的忠仆了。
封辛说道：
“风向对的时候，小草也是有着扳倒巨树的可能性的——我不知道结果究竟如何, 我只是很期待一个精彩的结局。”
月欢带着封辛往二楼深处走，走到最里面的厢房门前，将门推开。
厢房里面的木地板上放了个坐垫，洛惊蛰盘着腿坐在垫子上，手里握着游戏手柄, 打格斗游戏正打得起劲。
没过多久, 他面前的液晶屏上，人物血条耗尽, 啪一下扑倒在地上, 屏幕上出现大写的“DEAD”字母。
洛惊蛰：“……”
洛惊蛰放下游戏手柄, 看向厢房门。他看到封辛手里的猫包后，惊喜不已：
“面包！”
封辛走进厢房里, 月欢在她背后阖上门。封辛拉开猫包的拉链, 把面包从包里倒出来。
洛惊蛰朝着面包扑过来：
“面包！我可想死你了！”
面包跳了起来, 洛惊蛰脸朝下扑在地上，面包跳到他后脑勺上，踩着他的背跳进了厢房的床底。
洛惊蛰：“……”
这猫，一如既往地没有猫德。
封辛打量着房间, 古风的厢房里有个弓腿圆桌，圆桌边放着个凳子。
桌子上有吃空掉的碗碟和用过的勺筷，碗碟里还能看见留下的油渍。
封辛问：“你吃了什么东西？”
洛惊蛰回想了一下。
“锅包肉，红烧肉，芹菜炒千页豆腐，莴笋丝，嗯，就这些了，配的大米饭和海带豆腐味增汤。”
洛惊蛰回想完之后，浅做评价，
“一般般吧。”
封辛的目光逐渐锋利。
洛惊蛰缩了缩脖子：
“唉，你怎么露出这种眼神？跟要杀人似的。”
封辛平静开口：
“我去了一个叫鬼市的副本。”
洛惊蛰坐在垫子上，眼神有些迷茫，不知道封辛为什么给他提这茬，硬着头皮接话：
“鬼市？听起来好像挺不错的。”
“里面有不少小吃和家常菜。”
封辛继续道，
“我点了一道爆炒鬼鱼。”
洛惊蛰：“……味道怎么样？”
这东西听起来不像是能吃的样子。
封辛回答道：“不知道。”
洛惊蛰：“不知道？”
“我正在等菜，明彦进了那个副本，他暴露了玩家身份，被鬼追，他拉着我一起跑。”
封辛脸色不善，
“所以我没有吃到。”
洛惊蛰惊喜道：“明彦平安无事？”
封辛：“……”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洛惊蛰看着封辛的脸色，压下惊喜的情绪，对封辛说：
“没事，让明彦多做几顿饭就好了，他做的红烧鱼和蒸鱼都很好吃，哦，还有酸菜鱼。”
“大不了让时哥也一起做嘛，你别看时哥管饭的时候不多，他厨艺比明彦好的，各种高难度的菜都能做，也会做西点。”
洛惊蛰端了一盘桃酥给封辛：
“你要是现在就想吃，就让红芙楼的厨房做点，味道虽然不够惊艳，但也还算好吃。喏，先吃点这个垫一垫肚子。”
封辛接过桃酥，放在桌子上，她捏起一块，小口小口地吃着。
洛惊蛰哄好了这位，走到床边上趴下，和缩在床底的面包对视，哄劝道：
“面包，出来给我抱抱呗，你都两天没见我了，你不想我吗？”
面包趴在床底，沉浸地用舌头洗自己的前爪，完全不搭理洛惊蛰。
鲁迅说得好——
排副本别遇见洛惊蛰，养猫别养面包，下本顺利，家庭平和，一生幸福。
洛惊蛰叹了口气，暂时放弃捞面包了。
封辛捏着块吃了一半的桃酥问：
“你还要面包吗？”
她一边说话，一边嚼嘴里的东西，右脸颊微鼓，看起来像个仓鼠。
洛惊蛰：“啊？”
洛惊蛰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封辛将问题稍作细化，问：
“如果以后你能离开鬼域的话，你要带面包一起回家吗？”
“……我家有点复杂，我妈妈怕猫，我哥哥姐姐应该也不太喜欢猫，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他们现在这年纪肯定成家了，不会住在家里，就是不知道我爸喜不喜欢猫。”
洛惊蛰坐在床边，看着床底的面包，
“到时候，我爸要是不让我养猫的话，我就带猫住出去好了。”
封辛问：“住出去？你有赚钱能力吗？”
“嗨，赚钱能力。”
洛惊蛰得意道，
“我只要愿意豁出脸开直播，钱就会哗哗地往我兜里躺，你信不信？”
洛惊蛰长得好看，当年因为脸和腰上的胎记上过热搜，做个直播自然是不成问题的。
封辛叹了一口气。
“……你好失落的样子。”
洛惊蛰问封辛，
“你希望我回答不要面包，然后你把面包带走，是吧？”
封辛没说话。
“我怎么可能不要面包呢？虽然它不听话，还老凶我，不肯梳毛也不肯刷牙……但我养了它，就要对它的一生负责的啊。”
洛惊蛰坐在床边沉思，
“不过面包是鬼域的猫，我有办法把它带到现实里吗？”
封辛回答道：
“你没办法，但是我有办法。”
洛惊蛰看向她，问道：“条件呢？”
“没有条件。”
封辛一手支着脸，
“因为我真的喜欢面包，你要是不想养了，随时可以找我接手。我介意二手男人，但不介意二手猫猫。”
洛惊蛰刚刚感动了一下，又被封辛的那句“介意二手男人，不介意二手猫猫”逗得哭笑不得。
洛惊蛰摆了摆手，说道：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不讲究这个了。”
过了片刻，他又对封辛说道：
“封辛，你要是喜欢面包，就多来看看它嘛，你来了之后，我可以招待你的。”
“我感觉你好像生活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是我、甚至是时哥和明彦那样的人都没法触及的地方……”
洛惊蛰笑着对封辛道，
“但你来我们这边，还是挺简单的吧。你就当做和朋友聚会，时不时地过来看看，你来的时候，我请你吃美食，也可以带你去旅行，把我觉得好玩有趣的事物都分享给你。”
封辛看着洛惊蛰：
“朋友？你可真敢高攀。”
洛惊蛰笑着道：
“都是猫奴，而且我有猫你没猫，我哪里高攀了？”
他对封辛伸出手。
封辛从纸巾袋里抽出一张湿纸巾，擦了擦手上的食物残渣，然后将那只手伸出去，握住了洛惊蛰的手。
※
明彦站在碧落河畔，盯着聊天群。
冯星辉：【1号阵眼我封好了。】
谢禹：【7号我搞定了。】
闻泽：【6号完成。】
……
被明彦拉进讨论组的人一一汇报成果，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十六个阵眼，已经有十五个被封好了。
明彦摸出符纸，他念诵咒语，符纸哗啦啦地围着他飞，飞着飞着，就携上了苍白色的真火。
明彦抬起手，轻轻一招，符纸纷纷飞入碧落河中。
真火，极阳之火，遇风不摇，碰水不熄——即便落入碧落河中，也依旧烈烈燃烧。
碧落河中，一处涌着黑雾的旋涡，被携着真火的符纸添得满满当当，一丝阴气都无法外泄。
明彦确认阵眼封死，而且没有鬼敢去揭这些符纸后，打了时闻一的电话。
他一边打电话，一边朝着自己回鬼域时的方向跑，他要回登天台那边，去给时闻一帮忙。
※
鬼域主人抬起手，一丝暗金色的光辉从指尖泄出。黑沉鬼雾为底，暗金光芒为墨，一笔到底，一张黑金符成型了。
黑金符在鬼域主人的操控下朝着时闻一飞去。
时闻一将自己的灵力引向黑金符，一接触到活人的灵力，黑金符立刻爆了——
粗勇如柱的黑雷贯下，在鬼域主人与时闻一之间砸出一个焦黑的坑洞。
时闻一念诵咒语，操纵灵力，将通天台包裹起来的符纸被浅蓝灵力串连，不多时，符纸之间，灵力线条的蓝光越来越亮，形成了一个圈。
时闻一调动灵力，一百零八张符纸之间，繁体的、意义不明的小字一个接一个地书写出来。
时闻一指向鬼域主人。
小字如同兵马一般，听从着主人的命令，哗然攻向浑身都冒着阴邪鬼气的敌人。
这便是闻家阵术的奇妙之处——
即便只有一人，只要灵力强大，操作足够精密，就相当于驾驭着千军万马。
“你可真是厉害。”
鬼域主人大笑，
“如今的世上，还活着的人中，能将阵法运用至这种程度的就只有你一人，闻泽根本没法和你相比，而且你才得到阵术不久吧？”
“怪不得你爷爷不惜放下脸面，也要求你回家。”
鬼雾如同旋涡旋转，挡下了那些细密的小字。
“你废话真够多的。”
时闻一挥手，攻势更盛，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鬼域主人从容不迫地防御着，但下一瞬，他周身的鬼雾一滞，变得有些力不从心。
同时，时闻一感觉到，衣兜里的手机震了起来，只是短震了片刻，震动就停止了。
这是明彦和他约好的信号——
鬼域这个大阵的十六个阵眼，已经全部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