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什么事做。”
封辛摊开手,
“不下副本的话，会很无聊的。”
时闻一：“……”
下副本这种要赌上命的事, 在封辛嘴巴里说出来, 就好像打联机游戏，轻松愉快。
封辛不是个正常的玩家。
她是挂比，而且喜欢整活, 在副本里上蹿下跳地搞出各种幺蛾子，让所有人都不安宁。
遇见封辛, 副本难度有可能大幅度降低, 但也可能在某种意义上大幅度提升。
时闻一至今不愿意回想[柳青中学]副本里，封辛搞出来的那些事情——
那个副本在他持续五年高频率下本的玩家生涯里，是最炸裂的，没有之一。
时闻一不指望封辛能用心通关，他只希望封辛老实一点, 别搞事, 别破坏他的下本节奏。
时闻一想到这里，内心颇有些复杂——
以前都是玩家们期望，他和洛惊蛰正常点通关, 别搞事。没想到现在轮到他希望封辛老实一点了，还真是“天道好轮回”。
时闻一把注意力拉回副本上。
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又检查了手机。
匹配到副本里的玩家一共有六个, 但这里只有他和封辛, 看来进入副本的玩家们是被传送到了不同的位置。
手机是没信号的状态。
希望副本没有要玩家们集结的要求，这种条件下要集合太难了。
不多时, 系统提示音响起。
【恭喜各位玩家来到传说中的[鬼市]，鬼市是购物爱好者的天堂，在这里可以买到各种各样的物品。】
【但是, 鬼市是仅属于鬼怪的地方。】
系统对副本的说明到此为止。
“哇，这副本说明阴阳怪气的。”
封辛感慨道，
“而且也不说要玩家做什么。”
“是想让玩家自己寻找通关办法。”
时闻一把手机装回包里，拿了罗盘和符纸出来，说道，
“鬼域的副本有一个特点，开局介绍越是模糊不清，副本对玩家来说就越是艰难。”
他走了几步，朝着远处眺望——
在起伏的荒芜山丘之间，有一片绚丽的灯火，看起来十分地热闹繁华。
那应该就是鬼市了。
时闻一呼出一口白汽，问道：
“封辛，你有感觉到冷吗？”
他穿的长袖唐装外褂和长裤，这身衣服虽然单薄，但现在是农历七月中——
这个月份，如果只是在夜晚感觉到凉意还算正常，但他感觉到的，是沁入骨髓的、让他想要给自己披一件羽绒服的冷。
“气温是正常的，没有降低。”
封辛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裙子，
“年轻人身体太虚了，多补补吧。”
时闻一：“……”
他虽然不肯早起，但每天勤于修行，练太极不少于一小时，生活习惯也非常好，饮食均衡，且喜欢喝茶泡脚。
他翻墙上树搬重物样样能行，背着行李翻两座山也不带喘的。
总之，除了被毒进医院的那段时间外，他就没和“虚”这个字产生过联系。
时闻一看了看封辛，细胳膊细腿。
他觉得这种体格才比较虚。
而且，“年轻人”这种称呼，真的合适吗？
时闻一扯了扯嘴角，说道：
“你看起来比我小很多，年龄差距接近十岁的样子。”
封辛平静道：
“只是看起来，这具身体的确比较显小，主要是个子不高，下次换具高的。”
时闻一：“……”
这具身体……
下次换具……
真实年龄疑似与身体年龄不符……
这话越是细品，越是让人毛骨悚然。
时闻一问：
“你是夺舍的吗？”
“不是。”
封辛想了想，说道，
“夺舍那种事情我也能做到，但我不太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被别的灵魂住过的身体有点像二手房，我喜欢一手的。”
“而且按我对身体的要求标准，我是找不到合适的人类身体的。”
时闻一：“……”
她刚刚在话语里非常直白地贬低了人类好几次，是吧？
时闻一只是好奇，随口一问，没有要深究的意思。
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己身上：
“如果温度没变，那就是我的状态在变。”
封辛点了点头，直白道：
“你在变虚弱，虽然很慢，但我能看到一种类似火焰的东西在流失……这个火焰大概是阳气和生气混合起来……”
倘若是普通人，大概会被封辛的话吓坏。
但时闻一连慌张都没有。
“阳气和生气在流失……”
时闻一低头思索片刻，
“鬼市是属于鬼怪的地方……就像是阴间，是活人不该到达的地方，这种地方往往是极阴之地。”
“活人在这种地方，就好像把鲜活的花朵放进火炉里，生命力会逐渐消逝。”
时闻一已经想明白了玩家要做的事情——
“活人来到这种地方，唯一该做的事情，就是想办法尽快离开。”
时闻一说道，
“逃离副本应该就是通关方式。”
封辛稍稍歪头，笑着问：
“你打算怎么逃？直接往鬼市的反方向跑？”
“鬼域既然将‘逃离副本’设置为通关方式，单纯的逃跑方法肯定没有用。”
时闻一望着远处的灯火，说道，
“生路一定在最危险的地方。”
封辛的笑容加深了。
榜一大佬不是浪得虚名。
时闻一的战斗力很强，头脑也很聪明，而且经验老道，能迅速地判断情况。
时闻一对封辛道：“走吧。”
他们从山坡上出发了，前往山丘上的鬼市。
在抵达鬼市之前，时闻一从包里拿出来一个黄色的纸包，他打开黄纸，里面是一抔棕色的粉末。
时闻一用指尖蘸了蘸粉末，往自己身上抹。
封辛问：“这是什么？”
“怨鬼的坟土。”
时闻一说道，
“这东西是极阴之物，抹在身上对身体有害，但可以遮掩阳气和生气，能在一定程度上掩饰活人的身份。”
“不知道鬼市的鬼仇不仇视活人，但被发现了肯定不会是好事，还是遮掩一下比较好。”
封辛无所谓道：
“直接打穿鬼市不就好了？”
“打不过。”
时闻一说道，
“这地方听名字就知道鬼很多，如果他们群殴我，我很容易吃亏。”
他把手里的黄纸包递向封辛，大方道：
“你也来点？”
封信面无表情地拒绝：“不要。”
时闻一并不意外，他收回手，把纸包折好，重新放回包里，交代道：
“那你别暴露活人的身份。”
他不指望封辛帮忙，只希望她千万别拖后腿——
这位说不定会为了好玩，做出那种故意对着鬼怪们大喊“我是活人，快来抓我”之类的行为。
时闻一不了解封辛。
但他和洛惊蛰组了两年队，见多了骚操作，多少明白乐子人的思维逻辑——
没事找事，怎么刺激怎么来。
封辛欲言又止：“……哦，好吧。”
时闻一：“……”
这语气，这态度，这副遗憾的样子——她果然在心里打过主意了。
他们继续朝着鬼市的方向前行。
走着走着，路上就能看见“人”了。
有些走路不着地的，还有些走路着地的，但是头破血流，胸口插刀，再加上那白到发青的脸色，一看就知道不是活人。
有个鬼还笑嘻嘻地上来搭讪。
“唉，小哥。”
大叔模样的鬼怪凑过来，瞅着时闻一的斜跨布包，搓了搓手，
“你这包够大的，带了不少钱吧？你要买什么啊？”
时闻一摸了摸包。
这包里可不是冥币，是一堆符咒和法器，掏出来能把这大叔扬得灰都不剩。
“就随便逛逛。”
时闻一回答道，
“现在冥币通胀得厉害，不多带点根本不够花。”
就像“物价上涨，工资不涨，活着好难”会引起大多数活人的共情一样，冥币通胀也是鬼怪心里的痛。
“唉，可不是。”
大叔打开了话匣子，
“都说上面烧得多，钱太多了，鬼都有钱的很，所以东西卖得贵……”
“可是有钱的鬼都是有人烧纸的。”
大叔悲痛道，
“我们这种没人烧纸的鬼，东西越贵，我们越穷啊！”
大叔越说越心酸，最后甚至抹了把泪。
但在场的两个，没有一个和他共情。
时闻一是个少爷，虽然家族败亡了，但收养他的洛老爷子不缺钱，他成年后自己也很能赚，在“钱”这方面有些不知疾苦。
封辛虽然是从底层爬上来的……
但她是块泥巴，在泥里打滚的时候不需要钱，而且她诞生的世界民风淳朴——要什么东西不用去买，直接偷，如果实力足够，可以又抢又砸。
总之，封辛了解“购买”这种概念的时候，她已经坐上了主神的位置，坐拥金山了。
封辛问：“有没有什么推荐的东西啊？”
“哎哟，这可不好推荐。”
大叔很快就从情绪里走出来了，说道，
“鬼域的东西太多了，好坏都有，也都不缺，你想要什么，就能买到什么。”
“不过吧，有些东西，是钱换不到的。”
“钱换不到的？”
“钱这玩意儿太多了，太不稀罕了，摊主不屑要，就让用别的东西换。”
大叔说道，
“他们收的东西也五花八门，灵力、忘川水、黑金符、活人……这些东西在鬼市都挺好使的。”
时闻一：“……”
里面是不是混进去了什么奇怪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