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凝抬手又弹了玄黓一个脑瓜崩, “算学里，二加二，等于四。人命官司里，二加二可就不一定等于四了。”
比起额头上的痛, 烟凝的话更叫玄黓在意, 他捂着额头急急问道：“师姐, 你可不可以有话直说嘛，你这样跟整谜语似的，简直要把人给急死了。”
烟凝白了玄黓一眼，“现在不说, 是因为证据不全, 猜测很可能走偏。一旦轻易下了定论，很容易蒙住你我的心眼，叫我们对真相的预判愈发偏颇起来。
所以, 在没有进一步的证据出现时, 我只会说推测, 不会下结论。”
玄黓抿了抿嘴, 忽然有些委屈，“可是我连你们的猜测都听不懂，又怎么去寻找证据呢？”
烟凝叹了口气, 抬手按住玄黓的肩膀, 安慰般的说道：“听不懂没关系, 其实你这份‘听不懂’，对我们来说, 比听得懂，更有益处。因为你看事物的位置与我们不同，很可能会看到我们看不到的细节。
万一我们的推测有误, 站在局外的你，也许一眼就能看出问题的关键。”
听到这里，玄黓低落的心情顿时恢复不少，“玄黓明白了。”
烟凝点点头，“时候也差不多了，把那几个强光镜熄火，立刻搬家。”
白暮雨满脸惊讶，“可是，这院子已是你们今日搬得的第三个，如何还有地方可去？”
说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急急补充道，“不如去我的宅子，只有我一个人住，也不用收拾。虽然现在明面上不是皇城司的人，可凭着跟皇城司的交情，也没有人敢去搜我的宅院。”
站在一旁的玄黓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你家？那我们就更不能去了，师姐的宅子多到你根本想象不到。”
“好了，大事要紧，”烟凝打断二人，又指了指地上的月照冰，“虽说不太可能是假死，以防万一，还是将他捆结实，封住嘴巴，一同带走。这世间的假死药，药效最长不过十二时辰，明天的这个时候，是真是假，自然见分晓。”
“交给我。”玄黓说着，便开始按照烟凝的指示，动作麻利的处理尸体。
站在白暮雨也跟着一起帮忙。
烟凝则走到几个强光灯箱近前，快速收拾。
三人动作都很麻利，等到收拾好所有东西，又将尸体藏进马车下的暗格里后，便驾驶着马车，朝着烟凝第四个宅子奔去。
万幸照宋朝没有宵禁的习惯，一行三人专挑着距离夜市远些的小路行驶，不过半个时辰，一行三人一尸，就停在了另一座全新的小院子门前。
在前面驾驶马车的玄黓动作敏捷的跳下马车，转身走到车窗前，轻声说道， “师姐，院门钥匙。”
车帘被掀开了一角，在递出钥匙之前，烟凝习惯性的先往院门处瞟了一眼。
月光如霜，将门扇门锁的轮廓清晰的勾勒了出来。
烟凝目色微动，随手从袖中取出“烟氏”打火机，点出火苗，递给玄黓，“去看看最上面门缝里，有没有藏着一根细银针。”
玄黓虽有不解，却还是结果火机，转身走到门扇前仔细查看。
车厢里的白暮雨听到这句话，目光微变，略略凑到窗前，“娘子是疑心这院子有人来过？”
烟凝无声的点了点头。
玄黓很快去而复返，走到车窗下，贴近烟凝小声说道：“师姐，没有银针。”
烟凝：“知道了，你先上车。”说着，又转头望向白暮雨，“白指挥使，咱们三人中，你功夫最好，劳烦你施展轻功，往院子里走一趟，看看有无伏兵。我们在前面的巷子口等你。”
“好。”白暮雨动作迅捷的下了马车。
玄黓则驾驶着马车，头也不回的向前驶去。
虽然他很不愿意认同白暮雨功夫比他高，但能叫那家伙单独行动，实在是件大好事。若是能将他就此彻底甩掉更好。
然而对于烟凝的话，他不敢有半分违背，即便心里一百个不情愿，还是乖乖的将马车停在了指定位置上。
而另一边的白暮雨，先是小心的翻墙进了院子。
先是将院子各处都检查了一番，又悄然走到几间屋子窗下，贴着纸窗仔细听着屋里的动静。确认没有半点人响后，抬脚刚要离开，眼角余光却忽然瞥到了什么。
他猛地回头，仔细打量着正屋门扇，却见门缝处塞着一张叠着的白纸。
展开白纸，借着月光，隐约可见上面写了两行墨字，“吾曾言，吾能死而复生。此番仇怨，他日定当报还。”
白暮雨双目瞳仁狠狠一缩，将那信纸前后左右看过一遍，确认再无其他信息后，原样叠好，又按照最初的样子塞回门缝原位。
快步离开院子后，按照烟凝所说，很快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马车，车前没有人。白暮雨眉头微皱，看来玄黓也坐进了马车。
白暮雨加快了步伐，两步跃上马车，一把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玄黓和烟凝正坐在一起，似乎在谈些什么，看到白暮雨进来，玄黓立时很扫兴般的噤声。
白暮雨并没有多计较，坐到烟凝近前，将方才所见，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怎么可能会被人找到这里？”玄黓惊异，“难道那个月照冰，真的会死而复生？”
烟凝冷笑，“障眼法而已，不信你可以去车下看看，那尸体一定还老老实实的躺在暗格中。”
玄黓更加不解，“那又是谁，能如此未卜先知的找到咱们要去的下一个院子？”
烟凝叹了口气，“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走，继续去下一个院子。”
玄黓还是有些担心，“这个院子都被找到，下个院子会不会也被人提前打了埋伏？”
白暮雨咬了下牙，提议道：“不然去我那里。”
烟凝目色微凝，沉声说道：“白指挥使那里虽然安全，可若真的进去，就甩不掉那些暗地里的眼睛了。咱们要去的第五处院子，绝不会被贼人识破，很安全。”
“好，就去那里。”玄黓点点头，比起白暮雨，他自然更信烟凝。
烟凝却打断了他的话，“玄黓，你暂时不能去，有项任务，还需要你去做。”
“啊？”玄黓满脸疑惑。
烟凝解释道：“那封警告信，正可以说明，咱们车下的这个月照冰，是真死了。不过即便真死，他身上也有很多变数。你驾驶着马车，找个地方，将月照冰一把火烧了，切记，一定看到他的尸体全部烧完，才能离开。”
听到这里，白暮雨赶紧摘下腰间一枚玉佩，递给玄黓，“城东十里铺，有个王氏义庄，你把令牌拿给他们看，讲明要烧尸，他们自会安排场地，帮你烧尸。”
玄黓皱了皱眉，一时却没接过那块令牌。
烟凝冷声道：“玄黓。”
玄黓立时听话的结果令牌，“师姐放心，玄黓这就去做。”
烟凝从袖中拿出一个小本，又拿出随身炭笔，将第五处院子的地址草草写在纸上，撕下递给玄黓，“你的马车快，等我们走到，你也差不多办完事回来了。在那里汇合。”
说完便带着白暮雨下了马车。玄黓没有停留，也跟着走出车厢，坐在车前，驾驶着马车，飞速的消失在了道路深处。
月色下，白暮雨看着烟凝，轻声道：“雇车也很方便，不如——”
烟凝挥手打断了他，“走着便可，专走大街，之后你我保持距离，你盯着我身后以防有人尾随。”
白暮雨心下一颤，看来事情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
烟凝抬步前行，之后一路，再没同白暮雨说过一句话。
好在路上还算顺利，白暮雨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
大路又饶进小路，一走便是一个时辰。
走到白暮雨都有些急躁了，前方的烟凝忽然拐进一条小巷，消失了身形。
白暮雨悚然一惊，生怕就此再也跟不到烟凝，拨开逛夜市的人群，快步向前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