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方法？”孙悟空收了金箍棒蹲在旁边，睁着大眼睛有些好奇道。
杨戬拉过孙悟空的手放在蛋壳上，“我刚刚已经试过哪吒和哮天犬，唐长老、猪八戒与沙悟净是你佛门中人，你试着诵空门通律感应一下。”
孙悟空依言而动，无论是天庭还是佛门，他天生地长一个石猴儿，并用不得什么归宿。当年戴上金箍随师父取经，后于灵山获封斗战胜佛，并不说明他身心皈依佛门，他有自己的想法，求的是自己道。因此佛经如何他并不关注，只是佛门通律一类简而空，那种包容万物之感他有所共鸣。
“水……水……”杨戬的方法的确有效，他很快感应到了师父，原来蛋是缺水了。知道了原因事情就好办起来，他变出一滩水来正要把蛋都放进去，谁料那水一沾沙粒眨眼睛就被吸收了，不得已，他这次双掌捧着一汪水，就要浇在蛋上，却见那蛋壳分明皱皱巴巴尽是沟壑，水滴上去反倒依旧光滑般很快划过，落到沙子中去了。
他纳闷去看杨戬，那边蛋壳上的水在光下一闪便大摇大摆滚了下去，和自己这边情况可谓如出一辙，两人目光交汇，都有些呆呆，看起来不是很伶俐的样子。
正待说话，就见对面杨戬目色一凌，刚才看蛋时眼睛中柔柔流淌的水色，马上变作寒气逼人的冰雪，“天杀的张百忍……”
骂起玉帝来，两人都很有共鸣，孙悟空在一旁骂得比他还起劲儿，杨戬渐渐平复心情，状似无意般看了一眼孙悟空开口就要承上启下，“也罢，出去打一顿好了。至于目前此路不通我们另寻良策。”
孙悟空刚刚嫌弃杨戬骂人词汇太过匮乏，拿不出手，因此走过来亲自示范如何出口成章骂人，这会儿发泄过后心情好了不少。又逢说起正经事儿，出于某种对自己能力的无意识炫耀，虽然客观上杨戬刚刚说了一句废话，他还是马上端端正正点头赞同。
“不如我们外力入侵这个世界的核心，把沙漠变为海洋好了。”孙悟空翘着腿开始出主意，那水变来变去多麻烦，不如直接变个海一劳永逸。
杨戬摇头拒绝，俯身把哪吒蛋抱起，“哪吒兄弟不喜欢海水。”
哪吒闹海搞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动静，之后海喜不喜欢哪吒另说，哪吒是很讨厌海水。孙悟空理解得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便算了。
“水也不全是身外之物。”过了几秒钟杨戬沉吟道。
“你是说？”孙悟空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丝毫阻碍，就领会了对方的意思。
杨戬从来也不是拘小节之人，想到办法马上着手准备，把哪吒蛋轻柔放下，还轻轻拍了拍好似安抚，然后抬眼对孙悟空道：“鲛人眼泪珍贵，想来效果更好。”
这次丢来这不清不楚一句，不等孙悟空很确定般的反问，杨戬很快接着说出自己的计划，“你变个鲛人，把眼泪滴在蛋上。”
“俺老孙铁石心肠，怎么流的下泪来？”孙悟空听完杨戬的全部计划，嘴巴开合半天终是吐出一句。刚才小圣那话乍一听没啥问题，可他怎么总觉得怪怪的？
杨戬听了不为所动，很贴心般补充道：“我会在旁边给你讲很感人的故事。”
“这……行吧。”杨戬话都递到这儿了，他再拒绝也不好，不过，“那先说好，流不出可不关俺老孙的事儿。”要怪就怪你故事讲得不好。
杨戬这会儿倒是很好说话，“自然自然，你变吧。”
堂堂齐天大圣七十二变炉火纯青，变个鲛人还不是信手拈来，那边话音刚落，他就已经变了样子。
杨戬自然时刻关注着孙悟空的变化，只是看着眼前的场景，他难得欲言又止，眼中透出一些不可名状的光。
“小圣，你那是什么眼神？俺老孙变得不对吗？”那怎么可能，关乎他变化之术尊严的东西，还是在老对手面前，孙悟空那还是很认真对待的。
“你非要把毛也留着吗？”看着光华流转的鱼尾上方，猴子依旧毛茸茸，那家伙甚至连自己的尾巴也没变走，自顾自在身后摇摆着，杨戬有些无奈道。
“那当然，此之谓务本，俺老孙变化是变化，总不能把祖宗忘了。”孙悟空十分坦荡，闻之甚至十分得意回话如此。
抱着“算了，凑合”的心态，杨戬接受了孙悟空的说法，端端正正坐在对面，准备给孙悟空开讲感人的故事。
“汉有人谓韩伯俞，其母家教甚严，小失必大惩，常棍棒加身而无怨不言。一日拐杖加背忽泣，其母怪而问何故。伯俞曰，此日不若往日疼，念为母亲年长身体消瘦故。”
孙悟空不曾体会过这种情感，无论是父母亲长或是生离死别，因此他实在感触不深，悠悠抬起鱼尾拍在杨戬盘坐的腿上，好似无声在说，“换一个换一个。”
杨戬微愣，接着看向孙悟空有些歉意一笑，他与孙悟空不同，由于儿时与母亲相关的经历，他对此类故事一向很容易共情。说起故事不由便提起这来，却忘了同孙悟空将心比心。
两人把这当成个小意外，正要揭过，却是孙悟空尾巴一勾，把唐僧蛋放在两人中间，那蛋正由表面坑坑洼洼的一片变得光滑起来，好似已经经过润泽，然而孙悟空的眼泪分明还在身体中。
“是师父自己的眼泪，小圣你故事讲得很好，师父被你感动了。”孙悟空既有火眼金睛，又心思清明，很快明白了这是如何一回事儿。
孙悟空刚刚天上地下乱和他说一通时，杨戬还能应付自如，就是争吵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偏偏孙悟空这突然好似夸他一句，倒把他搞得有些措手不及，因此胡乱点点头，反手把八戒蛋也拿过来，“那这次讲些猪八戒爱听的吧！”
唐僧自留眼泪，给了二人一个新的思路，只不过感动一个猴和感动一只猪，这两个任务比起来难度也是不相上下。杨戬没有这方面经验，只能从数量下手，把各个类型的故事都讲了一遍，希望哪个瞎猫碰上死耗子能管用。
事实证明，真君的想法还是太过乐观，他在这边口水都要说干了，孙悟空瞪着一双大眼睛情绪稳定，猪八戒那蛋也是纹丝不动。他深呼吸一口气，决定中场休息一下，要不恐怕待会儿缺水而亡的就是自己了。
孙悟空对这方面很大度，大手一挥，“不急不急，俺老孙等着看你待会儿还能说出什么戏来。”
听起来不像好话，也不像正儿八经的期待，杨戬心里吐槽。
“哎，八戒有动静了！”孙悟空四处飘荡的眼神，终于有了焦点。杨戬被吸引过来，只是心中想，孙悟空说着大发现，语气却没有很愉快。
杨戬仔细看“猴说有动静”的八戒蛋，依旧是满身沟壑，也不见有变化，他有些奇怪看过去。就见孙悟空好像也很难以置信般道：“八戒睡着了。”
睡着了！杨戬震怒，他讲了半天是给猪讲睡前故事的吗？
孙悟空反应过来，不由笑得前仰后合，“小圣，看了你这次也讲得不错，呆子睡得可香了。”
杨戬拒绝交流，他重整旗鼓，一鼓作气又讲了一通中华上下五千年，风吹过沙粒微微作响，好嘛，又是无事发生。杨戬想，这方面自己大概缺点儿天赋，想通了之后他不准备死磕，马上就要放弃。
孙悟空拿尾巴敲敲自己，“小圣，这次你来变，俺老孙想办法让你哭。”
相处之道讲究礼尚往来，更何况他们还正背负“救蛋”重任，他这会儿推辞当然说不过去，因此他点点头，变化中才猛地脑中清明想起来，刚才孙悟空只说要让他哭，没说要讲故事。
这世界上要让人掉眼泪自然有很多办法，像他刚才讲感人肺腑小故事算一种，情到深处自然也算一种。不过正如孙悟空自己所言，那人铁石心肠对这方面不太有感触，因此想来也不会用这种方法。那么根据自己对猴子的了解，他选择的应该是最为简单粗暴的一种方法——打出来。
孙悟空见杨戬故事告罄，便早有预料般变回全身毛茸茸的猴子身体，他刚刚一边听故事一边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杨戬那建议怪在哪里——他怪吃亏的！
自己会七十二变，他也不是不会，干嘛非要自己变，还要流眼泪，这不是为难他小猴子吗？
好在还要他扳回一局的机会，他马上说动杨戬让他变，自己来帮忙。他当然不会讲故事，不过不就是眼泪嘛，也不是只有讲故事才能说出眼泪来。当年他大闹天宫时，那些天兵天将不只哭爹喊娘，还吓得屁滚尿流呢！
“这个沙子太脏了。”
孙悟空就要动手，就听对面杨戬说如此，心中说着麻烦，还是一挥手帮他变了一个小水池出来。
而另一边杨戬刚刚变作鲛人，不等孙悟空反应，就从眼中滚出一颗清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