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抽泣,文子端忙上前查看,见她捏着手不给他看,他紧张道:“别捂着,水在何处?”
“殿下还是去雅间吧,我还有许多事要做。”嘉宁忍着痛说道。
“让我看看你的手。”子端将她的话当耳旁风,固执道。
嘉宁皱眉,“殿下杵在这儿,只会让我分神。”
这话说得,倒似他是个无用之人了,文子端觉得刺耳,想反驳她,只是瞧见她脸色难看,想必因手上疼痛……
只好顺着她道:“我上去就是,你记得冲洗。”
见他跟着念犁上了楼,嘉宁这才转身到后厨去洗手。
手上一块皮肉绯红,就这么一会儿已经起了泡,用水浸了好一会儿,也并未消退那疼痛。
她用湿了的丝帕粗粗包裹一番,见大堂中客人又多了起来,都是来用晚膳的,便重新走了出去,到掌柜那边一同算账。
文子端在雅间内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嘉宁上来,便有些坐不住了,待听到楼下似传来争吵声,心思一凛,起身下楼。
大堂内,是一位大汉酒后失仪,因见上菜的小娘子姿容不错,就起了歹意。
于这大汉而言,不过是摸了摸小手和小腰,竟引得这小蹄子大喊大叫,现在又闹得整个大堂的人都过来凑热闹了!
这边响动,吸引了其他顾客,自然也让嘉宁听到了,她见念犁那低头不语,受尽委屈的模样,当即就护犊子起来了,“你敢在这里撒酒疯?”
她只说借酒撒疯,而非动手动脚,是想给念犁留些女子颜面,毕竟流言蜚语真的是要人命的。
当那大汉发现老板娘竟是个娇弱的小娘子时,心中唯一的顾忌都没有了,横声道:“那又如何?我可是付了钱来吃饭的!”
“来人!”嘉宁怒喊道,她在开酒楼前可做了许久的准备的,这店里招来的小二都是能打的。
虽然成本高,但安全不是?
没想到第一天就派上用场了!
正在一楼忙着的和空着的七八个小二,都放下手头事赶来,将这大汉团团围住。
“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不讲理啊!”
大汉心中没底,发虚道。
“跟你讲理,那就是没理,”嘉宁才不管他如何想,也不管看客如何想,给两个小二吩咐道,“送到官府去,念犁也去,好好与府尹大人说道说道。”
念犁动容地点头,她其实也没料到嘉宁会站自己这边,毕竟以前在其他地方做事,东家都是偏向客人的。
两个小二和念犁一起,压着大汉离去。
各位看客这才散去,心中不禁感叹这平安酒楼的东家,虽是个小娘子,但确实有些本事,遇着这壮汉也不露胆怯。
沈嘉宁要知道他们心中想法,定要笑死,这自己招了这么多人,还能怕他一个大汉?小看谁呢!
在这事中,唯一感到落寞的,大概只有文子端了……
他从方才下楼时就想去帮她,可见她游刃有余地果断处理方式,他一时不知该欣慰还是落寞。
欣慰她不用他担心,落寞于她也不需要他担心。
子端默默回到楼上雅间,心中空落落地喝了几杯酒,想起了那日他说的气话——他说阿宁只会在需要时找他,不需要时便忘却了自己。
他真的只是想让她多多顾念自己,而非让她一人面对所有困难。
他想让嘉宁日日找他,她为何不懂?
文子端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桌上佳肴一口未动,他知道嘉宁也定然忙碌到无暇吃饭,他想等着她一同用膳。
直到酉时过后,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沈嘉宁才上来寻他,甫一开门,那直直的目光就射了过来。
“殿下,喝了多少?”嘉宁上前,发觉酒壶已经见底。
“一点点,”子端清醒得很,“不会醉。”
嘉宁拿他没办法,“那可以回去了?”
回去?那怎么行!
“我还饿着,”子端淡淡地陈述着,看向嘉宁,“在等你一同用膳。”
“等我作何?我在后厨提前用过晚膳了。”嘉宁不知道他在等。
若知道……那就让人上来同他说一声了!
空气静默了几瞬,子端面色毫无生气,起身道:“那回去吧。”
……
嘉宁见他那忍着气的模样,伸手拉住他的袖子,迫使他止步,“吃了再走,别浪费。”
“……”
子端拧着眉想说什么,看她那严肃的神情,欲言又止地坐了回去。
在她的注视目光下,拿起筷子……
菜已然冷了,但依旧美味,只是文子端当下却是食之无味。
待饭饱后,他默默问了句,“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啊,”沈嘉宁跟个无事人一般,“殿下日理万机,我不会无理取闹的。”
“……”就是这样!就是生气了!
文子端原本还觉得他没生气,现在反应过来了,只怪他阅女太少,只嘉宁一人。
他倍感无力,嘴唇动了动,说道——
“那日我说得是气话,你莫要当真,我喜欢你利用我。”
嘉宁不想,原来他嘴里还能说出这种话,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我真的没有生气,殿下不用如此,殿下的身份使然,许多事排在我的前面,并没有什么不对。”
“那天,你说我是不是心中只有烤肉铺,当然不是,”嘉宁已经想通了,释然道,“我心中也有父兄,也有殿下,只是殿下有需要去做的事,我也是。”
文子端现在已经分不清她是真不生气,还是一时气话,酒劲儿上来,忽又觉得头晕。
“我送殿下。”
嘉宁看出他有些不适,扶着他上了马车后,正欲起身下车,却被他攥住了裙摆,如何也不肯松手。
“文子端。”嘉宁静静喊道。
“嗯。”他轻轻答应,眼睛闭着,手上紧紧攥着。
“你往后莫要沾酒!”嘉宁有些恼怒,明知不胜酒力还逞什么强!
元则靠坐在马车外,听到里头动静,为殿下说了句话——
“县主,正好先送你回去,再送我们殿下。”
也只好如此。
嘉宁落座。
直到马车缓缓行驶在路上,文子端那手才逐渐松开。
许是因为醉酒的缘故,在马车上根本坐不稳,连靠也靠不稳,丝毫不差地侧倒在嘉宁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