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邱海心没睡好，第二天天光大亮了才醒。
还好是周六，不用上班。
肿着眼睛抱着被子翻滚了一圈，邱海心没来得及享受赖床的快乐，脑袋里猛地一个激灵。
对啊！周六啊！
周六是很重要的时刻啊！
周六要上半天的课！要讲卷子！
讲邱海心签了名，打了赌，压着周期然改了错的卷子！
邱海心必须知道，周期然有没有遵守诺言！
于是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身，抓过手机看了眼时间，给赵老师发信息。
十点多，工作时间，应该不算太打扰。
-【赵老师您好呀，打扰您了。我想问一下，周期然今天有没有按时上课呀？】
-【如果她有迟到早退旷课的行为，请您一定要同我说！我会好好管教她的！】
-【辛苦您了！】
后面加了个可可爱爱，柔柔软软的表情包。
发完后，邱海心欣赏了下聊天页面，很满意。
虽然她是第一次给人当家长，可是她上班的时候没少给人装孙子啊！
熟练工！
赵老师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可能是在上课。
邱海心等了两分钟，放下手机，心情愉悦地去洗漱。
等她再回到卧室拿起手机的时候，便已经收到了赵老师的回复。
不仅有文字，还有一张照片。
-【周期然妈妈您好，周期然今天有按时上课，而且课上没有睡觉，表现很好。】
-【非常感谢您对我教学工作的支持。】
照片是从教室窗户，拍的周期然。
在一堆坐得端正，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学生里，十分打眼。
同样是穿校服，别人要么套着外套拉着拉链，要么嫌热只穿里面的短袖。
只有她外套穿是穿着，一副压根就不想穿的样子，拉链拉开一半，领子歪着，袖子扯到胳膊肘，聚成一大团。
神态懒散，听个课居然用手撑着脑袋。视线好像落在黑板上，又好像透过了黑板，在神游天外。
那头毛茸茸的自来卷更是抢镜，去学校了反倒不扎了，就任由它们这么爆炸着，遮掉了一半的脸。
实在是不像表现很好的样子。
邱海心抱着手机，开始纠结。
班主任说这个话，发这个照片，到底有没有反讽的意思，是不是想让她再多多管教一下周期然，注意一下她的学习姿态和穿衣打扮。
或者就只是单纯地夸奖，认为“只要不旷课，上课不睡觉”的周期然，就已经是“表现很好”的周期然了。
这么看来，不管哪种意思都挺讽刺的哈。
邱海心讪讪的，回了两句感谢的话，顺便表了一下决心。
决心是有一星期的，起码周期然答应了她，一星期内都不旷课。
-【如果她没来学校，您一定要告诉我。】
聊到最后，邱海心又狠狠地强调了一遍。
赵老师当然答应，哪个老师不喜欢配合工作提高学生成绩的好家长。
邱海心就这么顺利成章地获得了“誓言监督员”一枚，觉得加了周期然班主任的微信这件事，快算是好事了。
接下去的几天里，她时常打开赵老师的聊天页面看两眼。
看有没有新消息。
很可惜，都没有。
周期然在某些时候还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没有给邱海心抓住把柄的机会。
邱海心无聊，连赵老师的朋友圈都翻了一遍。
不愧是老师的朋友圈，里面发了不少学校的相关信息，一些重大活动的通知，还有一些教育类公众号文章的转发。
让邱海心学到了不少知识。
但很快，邱海心还是发现，自己被周期然给坑了。
说好一周的不旷课，可这周，只上四天课啊。
中秋连着国庆假，要放十天，周四一大早，赵老师便给她发过来了两份文件，让她填一下。
一个是学生假期行程报备表和安全责任承诺书。
一个是假期高考特训课报名表。
邱海心点开认真看了，特训课其实就是学校统一安排的补课，但不强制参加。
邱海心没有填表格，因为她到底不是真家长，不能替周期然决定参不参加假期补课。
在网上查了一份晋城一中的上课时间表，邱海心掐着大课间的时间，给周期然拨过去了电话。
这次电话接得很快。
不愧是在上学时间。
“喂。”周期然声音低低哑哑的，环境音很是吵闹。
邱海心福至心灵，挑了挑眉：“刚睡醒啊，崽。”
周期然“噗”得笑了，声音清晰了很多：“对，刚睡醒。”
邱海心：“上课睡的？”
周期然拖长了音调：“嗯……一半上课一半课间吧。”
邱海心也给乐了：“你是不是大部分时候上课都在睡觉，怪不得你们班主任给我发消息说你上课不睡觉就是表现很好。”
“嗯？”周期然那边一阵响动，大概是在往外走，手机话筒贴得很近，声音几乎是紧压着传到了邱海心的耳朵里，“班主任为什么会给你发消息？”
邱海心：“……”
脑袋里狂吼：我是你妈啊，班主任给我发个消息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嘴上唯唯诺诺：“上次你撺掇人赵老师过来和我说话，就加了微信嘛。”
周期然：“然后你问我状况了？”
邱海心：“……”
咱能不能略过这个话题？
我明显不想聊，你就可着劲地问，这小孩怎么这么烦人呢！
邱海心的一点爱女之心消磨殆尽，火气冒上来，嘴巴跟机关枪似的：“就问了怎么了，我还没说你呢。我们打赌一星期，你就挑个这只用上半周课的一星期啊！”
周期然笑起来：“十三分之八星期。”
邱海心：“……”
周期然走到了安静的地方，四下里的吵闹声下去很多。
把人惹生气了，就开始说正经话了：“给我打电话是什么事？”
邱海心不跟破小孩计较：“你们老师今天给我发了两张表，要看你假期怎么安排。”
“嗯。行程报备和补课。”周期然很熟悉状况，“就填无特殊行程，不补课。”
邱海心声音微微提高：“无特殊行程但不补课？”
周期然：“嗯。”
邱海心还是忍不住要问到底：“不打算出去玩为什么不补课呀？大家基本都在的。你不补别人补，假期完了就又要落下一大截了。”
“嗯……”周期然一副思索的模样，“我自习吧。”
“我信你个鬼诶！”邱海心一点都没客气，“你待学校自习课上都不自习，回家了能自习？”
周期然顿了顿，叹了口气：“哎……”
邱海心继续输出：“而且你自习哪里有老师补课来得清晰，咱又不是那种学习进程赶超普通人的学霸。
“反正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松懈，也就辛苦这一年，好好把成绩搞上去。上大学了再玩儿。
“家里没有其他安排的话就跟着大家一起补课吧，要实在不喜欢学校的氛围，那你也得找个人督促你。
“家长或者家教，其实你就是缺人看着，真做起题来速度也挺快的……”
“真的吗？”周期然忽地应了一句，语调闲散，松垮垮的。
“真的啊！”邱海心很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你脑子是完全够用的，只要好好学，成绩肯定进步得飞快！”
“哦。”周期然的声音里带上了笑意。
邱海心把手机拿得远了一点儿，掏了掏耳朵。
周期然笑着说话的声音很好听，会有一点细小的震动，哪怕是一个字，邱海心脑袋里也能浮现出周期然说这话时的表情。
眼睛微微弯着，看着总有些坏点子要冒出来。
“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邱海心后退一步，“怎么决定还是看你自己。”
周期然：“嗯，辛苦了。”
真是无用的三字礼貌。
邱海心：“你决定好了发我微信，我填了表给你老师交过去。”
周期然：“你也可以把表格发给我，我填好了给你，你再交过去。”
可真是个大聪明呢。
邱海心怎么就没想到呢。
邱海心怎么就爱自个儿受这个累呢？
邱海心扯出一个肤浅的微笑：“对，你说得对。”
“嗯。”周期然应了声。
话题进行到这里，邱海心的正事也就谈完了。
但周期然这个应声太短促，呼吸太轻，总像是还有话要说的样子。
邱海心不知道她想说什么，邱海心静静地等着。
周期然那边安静得几乎可以听见风声，听见远处同学们的叫喊声，却再没有一个字冒出来。
她不说话，也不挂电话。
她在等待，她也在等待。
等到邱海心快要出现幻觉，总感觉周期然的呼吸都清晰可见了，她终于受不了了。
只能自己开了这个口：“那没什么事了，我挂了。你去上课吧。”
“嗯。”那边顿了顿，依然是这样的回答。
邱海心唇瓣动了动，想再催促一句，下一秒“嘟”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周期然居然这么迅速。
邱海心盯着手机，愣了好一会儿。
整半天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觉得人家有话要说，其实人家就在等你这句，挂了啊。
新时代的年轻人是自己不能说这句吗？
是说了怕邱海心跟个老年人一样，不断地“诶诶诶好好好挂了挂了诶诶诶诶再见再见”吗？
真是，好离谱！
邱海心张着嘴巴，瞪着眼睛，气上上下下，半天都没倒顺。
手机震动了一下，有新消息。
来自“屁事多的（周期然）”。
邱海心憋着劲点开，手指能把屏幕戳出一个洞。
嗡，又震动了一下，都是周期然发的。
两份文件，一份外出报备，一份补课报名。
邱海心还没来得及把这文件发给周期然，周期然就已经填完了给她发过来了。
邱海心：“……”
早知道你有，我干嘛倒腾这一趟啊。
屁事多的（周期然）：
-【责任书还是麻烦家长签一下】
-【差你的一天半，我会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