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各位乘客朋友们,由于暴风雨的缘故我们伊丽莎白女王号和预定到达时间出入较大,而且横滨港也因为昨晚的暴风雨遭打一些破坏,以上是本次晚点的原因,感谢各位的谅解。”
    “尊敬的各位乘客朋友们,由于……”
    靠近海岸的广播喇叭都在重复这句话,横滨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也并未表现过多的紧张。海港城市不可避免会遇见一些罕见的天气,横滨这样的就更不用说了。
    早晨的码头在加紧修复后恢复工作,从游轮上的人们也陆陆续续下船,一些周边的商店开门,卖着食物的香气和烟囱里的烟气一同飘向外面,吸引往来的过客。
    “你听说了吗?昨晚的雷好像把鹤见川附近的树都劈断了。”
    “嘿,我还听说附近的人跟我聊,苏格兰场还把一个平房给圈起来,好像就跟最近的那个异教徒有关。”
    本来只是想吃瓜的大叔突然就闭嘴,说话声音还变小,“你不要命了,这事小心点,那些异教徒可没被抓完,要不是这里热闹量他们也不敢作乱,你事后可能一棒子就被套麻袋了。”
    说这话的人满不在乎的样子,反而骄傲的叉腰,“我说错了吗?不用太担心。”
    “咕噜咕噜——”
    石板路上的声音让那个人回头,他看见一辆马车不紧不慢的行使,他赶紧让道,同马车里坐着的贵族青年一眼交集。
    戴着深棕色的礼帽,发色如同斜阳下沉睡的金沙,优雅端坐着,手肘抵在马车的窗棂上,戴着白手套的手背撑着右脸,酒红色的眼眸同那人一秒对视。
    似有若无的微笑增添了神秘感,那人赶紧低头,不敢冒犯。
    酒红色的眼睛让人联想到坐在高台上的神,平静带着残忍,隐含着的疯狂是克制的凶兽。冷漠好似在湖泊之下,躺着数不尽的尸体。
    “咕噜——咕噜——”
    马车行使过去,没多久就不见踪影。
    “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旁边人好奇道。
    “啊不是,只不过看见一个很奇怪的外国人。”
    大叔耸耸肩,并没有觉得奇怪。“我刚不久的经历才算奇怪呢。”他看着四下无人,小声嘀咕。
    “我刚刚拉两个从伊丽莎白女王号下来的客人,看着不像穷人,有钱人好像还差一点。”
    “说重点。”
    “重点就是那两个人跟先知一样,本来他们就是要去摄政王路,那个地方人多而且街道复杂容易堵。我是想按照我的老路走,结果那个小年轻的眼睛就像是探照灯。闭着眼说左拐右拐,还让我停下来去到面包店买东西。”
    “或许就是本地人也说不准啊。”吃瓜人不理解。
    “屁,那个小年轻我就不讲了。离谱的是另一个外国人,在此期间他说我直行马上就会遇到事故,让我绕个路避免麻烦。”大叔沉默的吸了一根卷烟,“送完他俩我返回去的时候就听到那边的人说有人被撞了。”
    “……行吧,横滨怪人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谁说不是,那俩都跑到一个不知名的侦探社了。”
    ——————
    某个郊外的不知名古董店。
    为了布置一个非常有神秘色彩的古董店,老板威尔逊好了不少心思。
    像在海港的一些普通旅馆,或者在横滨北区某个巷子尽头的黑店,这些都是同行的交易场所。
    他百无聊赖的拿着鸡毛掸子扫扫一个从东方运来的瓷瓶,看着时间快到中午,打算暂停营业去下馆子。
    临走前最后确认一眼店里的物品。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占星仪,还有从小市场搞来的古籍残页,当然真假不知道,就随口编个理由让买家相信就可以了。
    黑心老板并不在意,他靠着人际关系才有胆子把店开在郊外的集市,装的样子就要和别人与众不同,当然情况允许,他也不是不会托人到伦敦去淘点什么魔杖或者名字奇怪的药水,坩埚也整一个,然后在从那边弄点神灵陶像,一半留着卖一半去去晦气。
    锁上门,他离开了。
    门口的伯乐树摇晃着树叶,悉悉索索,道路空无一人。
    “吱————”
    窗户被撬动,偷偷摸摸溜进去。
    摸到了一个盒子,打开翻找了一遍,只有曾经客户的订单,却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路过时占星仪中圆球的部分微微转动,他打开柜子里面只有一个小型的断臂维纳斯。
    这期间大概摸了十分钟,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陶像难道被卖出去了?他想。
    就在打算把离开现场的时候,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请问威尔逊先生在吗?”
    他赶紧躲起来。
    “呃……你们是?”刚刚要返回家拿东西的威尔逊疑惑的望着门口的三个人,有点紧张。
    三个身穿官方制服的人,尤其是中间最年轻的那个长官,胸前的十字勋章表示着地位不凡。
    “不好意思威尔逊先生,由于你卖出的陶像关于到我们z军情五处所办理的特殊事件,请跟我走一趟吧。”
    坂口安吾如是说道。另外两个警卫员上前不由分说的将威尔逊架起来,塞到了伯乐树底下停着的蒸汽马车,外露着钢铁的管道,一个庞然大物,从外乡道里急匆匆的跑进内城。
    躲在古董店里的他目睹了这一切,深思着刚刚的所见所闻。
    在光芒的照耀下,奔跑的蒸汽机车反而成了最特殊的那个,奔袭到横滨的中央地区,也是官方和一群贵族所生活的富人区——维多利亚时代。
    威尔逊被押送下车,很快就被带到审讯室。
    坂口安吾没有废话,他望着眼前焦躁不安的威尔逊,面无表情的坐在他的面前。
    “初次见面威尔逊先生,想必你也听说过军情五处,作为一个官方的重要情报部门,我相信你应该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接下来你的所有言论都会被记录在案,请配合我们的工作,谢谢。”
    一番威胁的话术说给威尔逊听,他咽了咽口水,胆怯的点点头,肯定努力配合工作。
    坂口安吾旁边坐着一个记录员,等着他的命令后,双方开始交涉。
    “威尔逊先生,我知道你是一家古董店老板,那么你平常会买一些陶像吗?”
    “不会,横滨的我没怎么挑过,都是从海外转手的。”
    “哦?听你的意思看来在横滨也干过吧。”安吾抓住话语里的漏洞,开始提问。
    “是的,”威尔逊点点头,从自己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挤出来讲,不然今天都别想回家了。
    “我,我承认,我在一个地方买了一件古董。”
    “你确定?那古董店有标号吗?如果不是正规市场想要脱离交税,我现在就可以让税务局局长过来和你聊天。”安吾放出威胁,眼前的古董店老板涩涩发抖,他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还不一下子全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
    事情发生在一个月以前。
    威尔逊带着信物到了横滨的黑市交易场所。
    这里的人都披着一个黑袍子遮住面孔,不能询问物品的来历,交易双方也不知姓名。
    这个时候到处游荡的威尔逊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摊子。
    他并没有在很明显的位置,反而躲在不常有人的胡同里,摆放三件东西。
    一个手镯,一条宝石项链,还有一个奇异的陶像。
    前两者无可厚非,很多人都想在这搞一个低进高出的戏码,然而大部分是赝品。威尔逊不是宝石商,他也不会鉴定,没有买。
    但关键就在于那尊陶像,看到的第一眼就被吸引。
    陶像底座是类似海草一样的拟物雕刻,模模糊糊还记上一个的名字。主体就是精致的雕琢,能看到制作者的用心,但也佩服对方大胆的相信力。
    一个面容清俊的男子站里在底座上,他的左半边是人类能够想象的颜值顶峰,与此同时右半边却是坑坑洼洼,有许多浮肿的囊泡附着于表面,甚至看不见眼睛的存在,显得丑陋阴森。他的眼神直视前方,有耳有鼻,嘴唇微微张开,有点像传教的神父。
    但下半身无法言喻了起来,如果有位民学家在场,应该能知道这是一种特有的信仰参拜,对于指定人群来说这就是神灵。无数漆黑长长的类似章鱼触角扭曲在一起,而这个半人的怪物左手里还拿着一张只遮盖住半脸的面具。
    威尔逊当即被这种伟大猎奇的陶像吸引了!
    这得是什么样的想象才能碰见这种东西?
    对方看见威尔逊很满意,赶紧报价,而他听了价格后也没犹豫,反正跟真正的大宗商品比起来还不算什么,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但就在威尔逊离开之后这个卖家赶紧把摊子收起来,卷铺盖走人。
    “我能说的就这些了。”
    威尔逊老老实实交代,他看了眼安吾波澜不惊的状态,缩着脖子默不作声。
    坂口安吾到是不担心找不到卖家,毕竟他就是情报局的,但这些信息还并不足够让他查清一些真相。
    “那么既然你那么宝贵,又卖给谁了?”
    “我……我当然是想卖给贵族的,我听说私底下就有不少喜欢猎奇的。可是没等多久,我遇到了一个在英国行商的同行。”
    “他当时来我这,告诉我不要随便从黑市淘东西,而且对方跟我一拍即合,说明他急于转手,很可能就是来历不明,不要一时上头就给自己惹麻烦。”
    “你那个朋友叫什么?”
    “费奥多尔。”
    坂口安吾继续听着,辨别其中信息的真假。
    “然后呢?”
    “然后我就转手了,不久之后有一个要搬新家的小姑娘想买古玩,我推荐了这个,虽然就是以原价卖出没赚钱,但好歹卖出去了……警官,难不成有什么事吗?”威尔逊灵敏的嗅到其中的不同寻常,也许转卖陶像将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坂口安吾抬了下眼镜,冷笑一声,离开了审讯室。
    他压低声音跟旁边的人员说道:“看好他,还有将那个陶像放在档案室里,把它列为……一级危险物品。任何人不得入内触碰,违抗命令的全部革职查办。”
    “指挥官,有必要那么警惕吗?”旁边的人诧异,上次行使这个权利还是在四年前。
    坂口安吾冰冷的看了他一眼,对方立刻缩起来,低着头,“抱歉指挥官是我僭越了。”
    “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现在最关键的核心人员还没抓住,要不是昨晚的暴风雨,谁能够发现蛛丝马迹。”
    他心中有太多想知道的东西,同时他也明白太宰治也并不想让他知道。但这些并不是阻碍他的理由。
    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