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琴酒的育儿与领导力提升准则 >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四玫瑰的谢幕
    通过狙击枪瞄准镜狭小的视野,琴酒能十分清晰地看见赤井秀一的身影。
    他厌恶对方,这点理所当然。琴酒不会放过组织里任何老鼠,而眼下这只从未被抓住过的老鼠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他曾经想象过他们再次相遇的情形,或者是拳拳到肉的搏斗,又或者是隔着高楼相互狙击——但是他得承认,他从未想象过这种场景。
    四玫瑰说,“他想让你看看他的行事风格”。
    Bss的行事风格。之前琴酒和Bss一起看的那部电影里的一些画面如同碎片一般再一次从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但是无论此刻他心中作何感想,都没有在他那张冷硬的脸上浮现出来。他的一只眼睛依然盯着瞄准镜里的画面:赤井秀一显然正准备撤离,他并不是那种徒劳地沉浸在悲伤和绝望里以至于耽误正事的人,更不要说警方和消防的人可能就要赶到了。他注视着这一切,克制着自己发痒的手指扣下扳机的冲动,而嘴里则问道:“你有没有计划过,如果他真的向你开枪,你要怎么办?”
    他是最清楚四玫瑰其实没有留什么后手的人,根本没有人能在听到工厂里穿出一声枪响之后引爆那些定时炸弹。
    不管Bss的计划本身如何……他也得承认四玫瑰本身就是个疯子。只有疯子才会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在赤井秀一面前摆出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她很明显地给了琴酒这样一种感觉:她本身毫不敬畏死亡;与之相反,她嘲笑它。
    四玫瑰停顿了一下,然后用那种带着笑意的语气说道:“此时此刻在英国,正有两个狙击手,用他们的枪瞄准着赤井玛丽和世良真纯。”
    琴酒听梅洛讲过赤井一家的恩怨情仇,那两个人好像是赤井秀一的母亲和妹妹。
    四玫瑰又补充道:“如果他旨意向着我开枪,我就会允许他把那三个活着的FBI带走——当然如你所知,詹姆斯的伤势可能不允许他再支撑多久了。然后,那两个狙击手就会向着他们的目标开枪,两条命换两条命,命运总是很公平的。”
    琴酒注视着赤井秀一带着唯一活着的人从他视野可及之处撤离,工厂里大火熊熊冲上天空,包括他们开来的那些车子:那些车在计划中就是要一起爆炸的,车的后备箱里残留着已经死去的人们的DNA,实在是没有再清理的必要,不如直接原地销毁。
    而四玫瑰留下的炸弹的量……用来摧毁整个工厂和安心汽车其实有些过多了。
    他注视着这一切,然后冷冰冰地说:“你知道我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他当然指的四玫瑰本人的性命。
    “哎呀,”四玫瑰甜甜地说道,“你是在关心我吗?”
    琴酒冷哼了一声,根本懒得搭理她:他真的在关心对方的性命的唯一原因是四玫瑰脖颈chker上的那几个金属字母,按照四玫瑰的说法,那是Bss的“烙印”……结合梅洛的那个什么小羊玩偶,或许她说得是真的。
    而如果她真的是属于Bss的话,那么她的性命自然——
    他没有说出这种话,而不知道怎么的,四玫瑰似乎已经猜测出他的想法了。四玫瑰轻轻地笑了一笑,琴酒听着她的脚步一步一步地向他的方向靠近过来,而琴酒还在用狙击枪瞄准镜监视着工厂那边的状况,因此根本懒得转头看四玫瑰在搞什么幺蛾子。
    更况且,他是信任对方不会在自己背对着他的时候做出什么对他有危害的事情的。当然,他对四玫瑰这个怪女人一无所知,但是既然Bss信任她、愿意把现下的这些事情交给她,那么她可以信任的。
    四玫瑰用很随意的语气问道:“如果你在赤井那个位置上,四面昏暗,你的目标又站在高处,你们之间的直线距离在二十米以上,你会选择向着对方的什么位置开枪?”
    其实琴酒也想过他处在赤井秀一的位置应该怎样行事,Bss设置的局面对赤井秀一那样的人是个两难的局面,但是对琴酒来说反倒不难,因为他很难相信对方能一次绑架三个他全部无法舍弃的人,估计这样的人在整个组织里也凑不齐三个……又或者只有一个。
    至于“向着什么位置开枪”这种问题,只要稍微受过训练的人就能得出结论。
    “胸口。”琴酒简单地回答,他甚至无需向对方解释他为什么会选择这个答案。
    ——毕竟两个受过严格训练的杀手交流这种事情完全是在浪费时间。在那种情况下没有人能百分百确定自己能一枪打中目标的额头,胸口这种面积较大的地方反倒是最好的靶子。
    四玫瑰轻轻地笑了一声:“对啊,你和赤井秀一都会那样想,所以我身上穿着防弹衣。”
    琴酒不太喜欢“你和赤井秀一”这样的说法,实际上,他不太喜欢自己和赤井秀一同时出现在任何一个句子里,但是不幸的是,四玫瑰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在穿露脐装的情况下穿防弹衣吗?”于是琴酒冷笑了一声,他可一点也不介意在自己感到轻微的不爽的时候嘲笑对方。
    四玫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再次开口的时候开始说完全在琴酒的预料之外的其他话,她没头没尾地说:“你不觉得赤井秀一和你有些地方很像吗?实际上我有的时候会觉得,你和赤井秀一是正义和邪恶的一体两面。”
    琴酒可不喜欢这个评价,而要不是说这话的是四玫瑰,对方可能已经被枪指着了。可惜现在琴酒还又是要干,他表情冷淡地开始拆卸狙击枪,把部件收回到黑色的箱子里去。
    此刻赤井已经彻底从他的视野中消失,应该是准备带着茱蒂·斯泰琳去就医;而组织里的其他人也正在准备撤退,这次的任务彻底告一段落了。
    “像是赤井那样的人,会为了救下他认定的那些同伴们付出任何代价,这正是一个符合道德规范的好人的弱点。”四玫瑰这样说,她似乎离琴酒有点太近了,她就站在琴酒的背后,两个人的距离已经近到了有点不太礼貌的程度,“但是如我所说,你和他是有某些相似之处的——假设,Bss位于那些人质的位置上,你会为了他那样做吗?”
    她一边说着这样的话,指甲染得鲜红的手指一边缓慢地越过琴酒腰间的皮带扣,向更低的位置移去——
    与此同时,琴酒砰的一声关上了手中的箱子,猛然转过身,手指有利地一把掐住了四玫瑰的下颔,虎口残忍而有力地压在了那双吐出疯狂的言语的嘴唇之上。
    四玫瑰非常乖顺地闭嘴了,但是她的眼睛还是在微笑着的;她眼中永远盘桓着某种神色,在极度的肆意妄为和极度的清醒之间,永远维持着微妙的平衡。琴酒手上稍微用力了一点,指腹用力地地压在这位女性的颧骨下面。
    “四玫瑰,你要认清你的身份。”琴酒用极端冰冷的语气说道。
    他沉默了一两秒钟,然后把后半句话也说出来,他的声音稍微放轻了一些,如果有人足够了解他,就会知道他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是稍微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
    或者,很少有人会见识过他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在他走到这样的高度以后,已经很少有人能让他去做他不愿意的事情了。
    琴酒慢慢地说:“……也要认清我的身份。”
    四玫瑰当然明白此刻对方在说什么,要不是她现在真的不能开口,她都要不太得体地笑出来了:此刻她想到了贝尔摩德对琴酒“老封建”的一些抱怨。在这样的时候,她无比清楚地明白贝尔摩德又一次是对的——人们会评价琴酒此人睚眦必报,那么自然的,如果他看上了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吧,虽然可能没人能想象出琴酒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样子),他就决不允许别人染指这件东西。假设他是个有婚姻有家庭的人,那么如果他的伴侣出了轨,那琴酒肯定是不会听任何解释就让对方惨死的那种家伙。
    但是在面对Bss的事情上,琴酒的表现就非常的……封建。
    四玫瑰简直都能透过那张冰冷的、甚至透着点杀意的面孔看出他脑海里的那些齿轮的怎么转动的。当然啦,她需要反省一下自己,在没有奥纳科纳他们看着她的时候,她做有些事情确实很容易做过头,因为她的血液里就是流淌着一些不断叫嚣的戏剧性的因子。就比如说她脖颈上的chker的事情吧,她其实根本没必要用那种富有暗示性的语调去解释chker上镶嵌着的字母的意义。
    她想都不用想,此刻琴酒肯定以为她和Bss维持着某种地下情人的关系,至于梅洛那边……梅洛的事情确实有点没法解释,琴酒不会以为梅洛是Bss的童养媳吧?
    ——然后他的封建思想就在这个时候体现出来了:他好像真的觉得Bss那样的人养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情人是一件特别正常的事。
    说不定他想的是:□□教父们不都是那副德行吗?
    是啦,有的□□教父确实是那么个德行,但是组织的Bss依然想谈一场正常而老派的恋爱,就是至少约会三次之后才能上床的那种。琴酒对Bss心中所想一无所知,所以他现在看着四玫瑰的目光简直充满了谴责。
    如果翻译一下,意思可能是:“你怎么能背着Bss红杏出墙?”
    而且你试图勾引的还是Bss看上的另一个人?!
    这个时候,琴酒倒是终于愿意正视Bss绝对在追求他的事实了,而四玫瑰则绝对他现在这副纠结的样子还真是挺可爱的。这让她永远蠢蠢欲动的那些坏心眼儿比刚才更坏了一点。
    于是,她保持着笑眯眯的表情,伸出舌尖舔了舔琴酒的掌心。
    琴酒:“……!”
    可能是因为对手握狙击枪的时候的手感有点挑剔,琴酒在摆弄那边H&KPSG-1的时候并没有戴那副他平时经常戴的皮革手套。此刻,他的掌心完全是裸露在寒风中的,未曾被茧子覆盖的那部分皮肤能明显感觉到四玫瑰湿润的舌尖从他的掌心之中轻轻扫过,对方靠近舌尖的位置的舌钉不轻不重地在他的皮肤上划了过去,稍微有点痒。
    琴酒跟触电一样松开了手。
    再重申一遍:真的挺可爱的。
    “唔,”四玫瑰笑眯眯地眨眨眼睛,“咸的。”
    ——当然是咸的。这个人在制高点上守了半个多小时,手指就没从狙击枪的扳机护圈附近挪开,掌心压在枪柄上,因为注意力的高度集中而轻微地出汗。
    琴酒用那种很吓人的眼神瞪着四玫瑰,但是她早已对这样的目光免疫了。
    她耸耸肩膀,直白地说:“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但是我和Bss并不是你想得那种关系——或者换言之,连你和Bss都不是那种关系,这点你也无法反驳吧?”
    ……这倒是真的没错,毕竟琴酒最后一直都没有给Bss答复。
    四玫瑰则不需要琴酒在这个时候回答什么,她真如同整场谈话的掌控者那样向前迈了一步,又一次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她说:“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两个处于单身状态的人想要更深入地了解对方,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吧?”
    她十分坦然地注视着琴酒神情叵测的双眼,用那种沙哑而柔软的、略微偏向中性的语调问道:“所以,想要和我调酒吗,Gin?”
    “我建议你不要太得寸进尺。”琴酒低声回答,他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把一个个词咬碎了从牙齿之间吐出来一样。
    “那就是拒绝的意思咯?”四玫瑰微笑着回答,她好像既没有显得太过惊讶,也没有显得太过遗憾。
    此刻,如果琴酒愿意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内心的话,他就得承认如果没有Bss那档事在前,他不一定真的会拒绝四玫瑰的邀约,就好像他之前不会拒绝贝尔摩德的邀约那样。
    对于之前的他来说,性就是那种方便快捷的玩意儿,人需要这种放松就如同人也需要吃饭喝水一般。他在这方面没那么挑剔,四玫瑰的长相不错,性格虽然有点捉摸不定,而且制定计划的风格也和琴酒合不来,但是平心而论琴酒并不讨厌她在面对自己的敌人的时候那副镇定而略带疯狂的样貌。
    猛兽会对猛兽报以某种敬意,它们会谨慎地互相划分地盘,给对方留下足够的空间;它们不会向对方袒露出自己的咽喉,但是或许不介意舔舔对方肚子上的绒毛。
    总之,和贝尔摩德那样的神秘派女人一样,四玫瑰的性格确实有某种缺陷,而且是让琴酒比较无法揣测的那种。他不太喜欢事情失去自己的控制的感觉,但是也还没有讨厌到会对四玫瑰敬而远之的程度。
    ——但是这些都是过去了,而现在……
    琴酒微微垂下眼睛,虽然说起来真的很奇怪,但是他确实在这种时刻回忆起了Bss笑起来的时候那种低沉的喉音,就好像猫科动物的胸膛中震动的咕噜声。
    于是此刻,琴酒发现自己别无选择,就算是不谈及“背叛”,从他自身的情感上他也别无选择。他并没有因为这个顿悟感觉到太多的不爽,又或者是他这样的人尚未意识到自己做出的某些选择对于一个会被感情左右的人类来说是一种什么样的预兆。
    所以他只是冷冰冰的对四玫瑰说:“我对你的耐心和尊重都是有限的。”
    “我明白了。”四玫瑰没有如同他想象得那样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下去,相反,她做出了示弱的举动:她向后退了两步,后退到更为适宜的社交距离上去。
    那就好像是在面对猛兽:这兽类威胁你说,“离开我的领地,否则我会咬断你的喉咙”。被威胁的人没有露出太多惊慌,除了拉开距离之外,她的表情没有怎么变。她的下一句话是这样的,她说:“琴酒,如无意外,我们之后不会再见面了。”
    “我并不觉得惋惜。”琴酒用和之前同样生硬的语气回答。
    “你还真是个冷淡的家伙。但是我依然挺喜欢你的。”四玫瑰又一次对他露出了那种神秘感的微笑,“当然,Bss也是如此。”
    ——这句奇怪的话就是她留给琴酒的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