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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好痛。
姜略言觉得自己眼皮上压着杠铃，怎么都睁不开来。
房间里有点暗，耳朵一直传来嘟嘟嘟的仪器声音。她看见了好几天没合眼的姜母坐在床边擦着眼泪。
身体的痛感慢慢传来，她带着呼吸面罩，让原本就许久没有说过话的嗓子更难发出声音。手指不知道夹着什么，她用尽全身力气，动了动手指，碰撞发出的声音。
那声音引起了姜母的注意，脸上的眼泪还没擦干，她立马俯身过去，看见姜略言微微睁开的眼眸，她一时间激动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伸手摸着姜略言的脸颊，喉间只能发出哭声。
姜略言真正醒来是第二天下午，她身上打了好几处的石膏，大大小小的手术做了好几次。
姜母给家里的亲戚都纷纷打去了电话，她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脑子里好混乱，她记得自己是和陆应淮在寺庙里，难道自己又像是之前军训的时候中暑晕倒了没有意识了？
菩萨成道日那天确实很热，好像有这种可能性。
医生和护士来过一次了，对着她的身体一通检测。
她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醒着的时间也不长，直到从重症监护病房搬离之后她才好了不少。
姜略言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姜母：“陆应淮呢？”
姜母怕对姜略言造成第二次打击，只以为是姜略言出了车祸之后伤到了脑袋所以记忆也混乱了，她为了稳定住姜略言只好撒谎：“他上班呢，在这里守了你好久……”
她摇头，她知道姜母是在说谎，她知道陆应淮已经去世了。
可她也知道他以鬼魂的方式回来了，只有她能看见他。
这些话说出口，姜母更难过，以为她是疯掉了。姜略言知道她不相信，于是告诉他，家里有她提前取回来的婚纱，有观世音菩萨成道日那天晒出来的衣服，还有阳台上的花他都照顾得很好。
姜母又掉了几滴眼泪，红着眼眶：“那孩子已经火化了，你从殡仪馆回来的时候雨天开车太快了，闯了黄灯出了车祸，正好陈铮当时不放心你跟着你，这才第一时间把你送来了医院。”
不会的。
她不信，她在陆应淮死后和陆应淮相处的那一切难道都是假的吗？
不可能，她提前取了婚纱，他们有一场只有两个人的婚礼，他们还一起去了普济寺。
姜略言开始胡言乱语：“妈，你去我的公寓，虽然你看不见他，但是他肯定在那边，你会看见东西飘起来，他真的会在那里。”
她没有等来陆应淮，却等来了一个心理医生。
他们都在说服姜略言，让她接受这个世界上没有鬼魂这种说法，而她所谓的那些不过是她在昏迷期间做的一个梦。
她不再试图辩解什么，在医院住了一个月之后她出院了。她拄着拐杖在第一时间回到了自己的公寓，步履蹒跚地进屋。
扑面而来的是灰尘的味道，这股味道宣布着这个房子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入住了。
直到姜略言看见阳台上的花全部都已经枯死了，那一刻她真正体会到了陆应淮离开自己的感觉。
可她又不想就此放弃，她回卧室没有找到婚纱，她又想到了去普济寺的那天陆应淮写的信。
她让姜母帮自己拿。
姜母知道不帮姜略言，她不会死心的。
搬来椅子，姜母踩了上去。
打开那个柜子，里面放着一些杂物，看着都是些使用频率不高的东西。里面没有信封，姜母如实告诉她。
就在心脏抽痛的那一刻，姜母从里面拿出一个礼物袋，包装精美的礼物袋和里面的杂物格格不入。
姜略言对这个礼物袋没有任何的印象。
看着像是一个首饰盒。
姜略言打开，里面是一块手表。
在袋里的还有一个信封，一张印有手表牌子lg的贺卡。
打开，是陆应淮的字。
——上班辛苦啦，我的宝贝。
仅仅有一秒，她就反应过来了，这是当初自己再就业没吵架之前陆应淮给自己准备的礼物。
贺卡最后一行——戴着手表，就像是我会存在于你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一样。
……
清海地方不大，至少对姜略言来说不大，很久没有新的商业大楼造出来了。她丢掉拐杖可以像以前一样走路已经是半年后了，她也算是铁骨铮铮了，胳膊腿上全部都是钢钉。
过年的时候程铮一家来拜年，双方家长明里暗里想撮合他们。
姜略言一听话题不对早早就跑了，她坐在小区里晒太阳，算是补补钙。仰着脸感受着阳光穿过眼皮，皮肤每一个毛孔都在吸收太阳的热度。
脚步声让晒太阳晒到昏昏欲睡的姜略言回过了神，懒懒抬眸，来人倒也不出意外。
“最近怎么样？”程铮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姜略言重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我还是很想他。”
很想很想他。
答非所问，程铮想问的是关于她的生活，听说她也回清海来了，想问问她关于工作，可她这样的回答仿佛什么都没有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那个人永远都占据着姜略言的心，那是原野上生生不息的风滚草。
程铮假装没有理解到那句话的意思，又问：“听阿姨说你要去当支教老师？”
姜略言：“嗯，那是陆应淮以前的梦想。”
程铮握紧拳头：“可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姜略言不语，她仰着头。
可她爱一个人的能力已经消失殆尽了。
不，也许没有消失。
就像是小行星撞击月球，即便月球已经失去了磁场，但是小行星撞击月球后形成的新岩石依旧显示出那个星球存在过强磁场。这就像是姜略言爱陆应淮，只要姜略言活着，她本身就是他们爱意的证明。
姜母姜父也不是没有劝过她再找一个，她才二十多岁，还有很多的未来。他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陆应淮在地下也不愿意看见她一个人孤苦伶仃。
可谁也劝说不动姜略言。
他们也在姜略言面前推销过程铮，说他到现在也没找就是因为喜欢姜略言。
“你要试试看，说不定就有故事了。”
姜母的话被姜略言当耳旁风。
有些人需要很多童话故事，有些人只需要一个故事。
每个人之间的相遇都会产生一个故事，每一个故事都有它自己的一个结局。
——不是惋惜故事最终只能这样，因为你的出现它就注定是我人生中最动人的故事。至少，这段故事里，我们相遇而且相爱了。
和程铮的谈话没有持续多久，他爸妈也要离开了，离开的时候小琴阿姨又拉着姜略言说了一通话。姜略言脸上只是带着淡淡的笑容，时值新春，家家户户的阳台上都挂出了新的红旗。
肩上的发丝被吹了起来，姜略言意识地偏头，看着在空中起伏的头发，她又看向红旗。
眼眶一热。
小琴阿姨疑惑她看什么。
姜略言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起风了。”
西南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