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以柯学世界为原点 > 正文 第 41 章
    “我拒绝。”赤井说。
    “拒绝无效。”鹤川说:“除非你能想出比这更好的点子。”
    “还有很多停电了也能干的事,”赤井不愿妥协,“你为什么就非得看那部电影不可?”
    “你是说我们可以用手电筒在旅馆的窗玻璃上打出摩斯电码,宣告这里已经被比奇堡居民占领了?”鹤川跃跃欲试:“然后在别人找上门之前溜掉?”
    “......”赤井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我去把爆米花拿过来。”
    鹤川发出了遗憾的叹息。
    对冬季的德克萨斯州来说,毫无预兆的断电再平常不过。整个街区都笼罩在黑暗中,包括他们所在的汽车旅馆。
    没有照明,没有信号,房间里高高低低的烛火跳跃着——鹤川翻出了所有他能找到的蜡烛。他看上去兴致勃勃,像个即将要过光明节的犹太人,或是有着潜在纵/火倾向的强迫症患者。
    鹤川不算是普遍意义上的电影迷,他不是那种能把心爱的导演名录倒背如流,或对偏好的某类电影的代表作如数家珍的家伙。他对电影的喜爱体现在某种时刻——无事可做,又不想费心思找乐子的时刻。
    他不止一次在半夜醒来,看见本该睡着的鹤川正缩在沙发上,沉默地注视着屏幕里男男女女无声的离合悲欢。
    电子屏幕的冷光打在他的脸上,红发青年的表情平静近乎漠然,一双眼睛却是专注的。
    一般来说,他会选择无声地翻个身继续睡。如果是在冬夜,他偶尔会从床上爬起来,给红发青年扔床毯子,或是冲杯咖啡。但也有些时候,他会选择坐到鹤川的身边,从中途开始看那部电影,间或对情节进行简短的点评。
    他理解鹤川对电影的喜好,但这并不代表他会选择和鹤川在停电的夜晚进行恐怖电影马拉松。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某人的电影品味过于惨不忍睹。
    “贞子大战伽椰子。”他指着平板屏幕,语调毫无波澜:“我真的很好奇,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往你的电子设备里存储垃圾的?”
    “这不是垃圾!”鹤川抗议:“你难道不好奇她们谁会赢吗?”
    “我不知道谁会赢,”赤井说:“但我知道看了这部片子的人都是输家。”
    “偶尔输一次也没什么不好,”鹤川不由分说地点开了播放键:“可乐放哪儿了?”
    不出所料,电影比起恐怖更多的是枯燥,不管是背景故事还是对情节的打磨都缺乏耐心,最后结局两只女鬼落入井中合体时,鹤川早已哈欠连连,一旁的赤井已经靠着沙发背睡着了。
    下一秒,他们就落入了一口干枯的水井中。
    这种事常有发生——上次赤井随手在便利店里拿了包AA电池,握在手里还没结账,面前的便利店店员就换成了头上长角的蓝色毛茸茸野兽与绿色的独眼小怪物。后来,他们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那个跑到怪物世界的小女孩送回家。*
    待在鹤川身边就要有随时会掉进世界裂隙的觉悟,从他与红发青年同行的第一个月起,赤井就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哪怕上一秒还窝在舒适的沙发椅上打瞌睡,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正在空中自由落体,眼前所见的除了光滑的石壁与青苔之外再无他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电子垃圾的回收日是哪天来着?
    两人反应奇快,鹤川双手双脚同时撑住石壁延缓降落速度,赤井则凭借极佳的动态视力捕捉到了从井口垂下的长绳,毫不犹豫地一把抓住!
    万幸,那绳子并不是个摆设,他们总算让自己的脑袋避免了摔成烂西瓜的结局。经过长达几分钟艰难的徒手攀爬,两人总算回到了离井口不远处的地方。
    “你说她们会在上面等着我们冒头,然后狞笑着把我们的脖子切断吗?”鹤川问:“现在祈祷还来得及吗?”
    “你最好为你的平板祈祷。”赤井回答:“因为我们还有活下来的可能,它的结局只会是粉身碎骨。”
    在经历了短暂的心理斗争后,鹤川深吸一口气,相当坚决地把自己的头伸出了井口。
    好消息是,没人或鬼在井口外磨刀霍霍,瞄准他们的脖子准备下手。
    坏消息是,伸出井口的红发脑袋让正走入后院的男主人撞了个正着,后者白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谢天谢地,”从井中翻出来的鹤川小跑过去,试探了下男人的鼻息,随后松了口气:“他还活着!”
    “对我们私闯民宅的唯一一个目击证人昏了过去。”赤井说:“多幸运的一天。”
    话音刚落,他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抬起头,与惊恐的金发女子隔着落地窗对上了目光。
    “女士,”鹤川双手举高,以示自己的无害:“我发誓我们不是什么可疑分子,请不要报警——当然,这种情况下报警应该是第一反应,我能理解您的选择,但还是请不要报警...”
    “我们马上就走。”赤井双手下压,希望女子能冷静下来,至少给他们留足逃跑的时间。
    “谁也不许走!”金发女子双手指向两个人,又指了指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我的羊水破了,而这个家里唯一一个会开车的已经被你们吓晕了——你们得负起责任!”
    于是他们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拿上了车钥匙,又莫名其妙地扶着金发女子——她的名字是迪尔德丽,有着忧愁的意思,但她的长相看起来却相当快活——上了他们家的大众高尔夫。车辆在英国的乡村公路上疾驰,并在过弯的时候尽可能保持平稳。
    “别放那首歌,听着叫人想哭。”迪尔德丽抬手阻止赤井:“谁能想到绿洲会解散?一点征兆都没有!”
    “所以现在是2009年。”赤井熟练地下结论:“这里是哪儿?看起来像是牛津的某个小镇。”
    “塔兹菲尔德。”鹤川指了指外面的路牌:“没听过的地方。”
    “你们拿上那个野餐篮了吗?”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金发女子问:“里面有我做的三明治。”
    “您太客气了。”鹤川费劲地把仍然在昏迷的男主人的身躯推到一边。“我们暂时还不饿。”
    “我饿了。”金发女子使劲拍了拍座椅的头枕:“我的三明治在哪?”
    “哦,恐怕我们把它落在您家里了。”鹤川说:“当时我们急着把您的丈夫抬上车。”
    金发女子不可思议地望着他,语调气愤:“你们选择了他而不是三明治?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猜,”鹤川说:“因为他是孩子的父亲?”
    “教会医院就在前面。”赤井适时开口,并轻打方向盘,避开后面超过的车辆。
    那是辆闪着红蓝色灯光的救护车,车里装着特工、医护人员、以及亟待生产的某位美/国/外/交/官的妻子,她正在大声诅咒没有陪伴在她身边的丈夫。那位忠诚的男士此时正忙着舔总/统先生的皮鞋,只能通过远程视频送来几句不痛不痒的安慰。
    严格来说,这辆车里的人物才应该是今晚行动的主角。但就像某句恶魔同样没有听过的人类谚语一样——计划赶不上变化。
    那位恶魔此时正以远超限速的时速驾驶着他心爱的宾利,轮胎与路面之间几乎要擦出火星。而被他扔在副驾驶上的柳条篮子里的生物,是他今晚如此烦躁的根源。
    “神之大敌,诸王的毁灭者,无底深渊的天使,此界的王子和黑暗之君。”将篮子交给他的哈斯塔声音里是掩藏不住的嫉妒与狂热:“这个男孩——敌/基/督,他将成为11年后末日决战的引子,与他的父亲撒/旦一起向天堂开战!”
    “见鬼、见鬼、见鬼!”恶魔狠狠拉扯着方向盘:“为什么这事儿非得轮到我头上不可?”
    计划并不复杂,将撒旦的孩子与今晚要在教会医院生产的美/国/外/交/官的孩子交换,看着他长到11岁,然后“bm!”一下毁掉整个世界。堪称毫无破绽。
    他烦恼的是——他压根就对毁灭世界没兴趣。
    想想吧,人间有地下丝绒乐队、有1921年的教皇新堡葡萄酒、有丽兹酒店的餐点、还有某间无人问津的旧书店。那群大人物的脑子是出了什么毛病,才想要毁掉这一切?
    干完这事儿他就去找亚茨拉斐尔,恶魔想。这可不是什么小打小闹,这是真正的末日决战的信号。
    他们会想出办法的。
    宾利仍以高速向目标地点前进着,而大众高尔夫已经在教会医院的院子里停稳。鹤川紧紧地搀着金发女子,赤井快步走上去推开大门,脸上的表情几乎要让人以为他准备抢劫银行。
    “迪尔德丽.扬,”金发女子喘着粗气,对迎上来的修女示意:“我知道我预约的是下周,但很显然这孩子不听使唤...!”
    修女隐蔽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们会把您带到三号产房...你们中的哪位是父亲?”
    “事实上,我们都不是。”鹤川说:“父亲在汽车后座上晕着呢。”
    “那太好了,”修女说:“有父亲在场会让生产复杂不少,请你们留在外面,等医生过来吧。”
    这显然不是正常修女会说出的话——事实上,她们并不是正常的修女,她们来自圣贝萝唠叨修女教会,从组建成的那一天起就清楚自己的使命是迎接敌/基/督降生。
    由于此时站在门口的两位并不明白正常的修女该是什么样的,于是他们顺畅地接受了这个结论。两人对金发女子挥手,回到之前的院子里,呼吸着牛津郡冬夜的冰冷空气。
    就在这时,一辆线条优美、车身闪亮的宾利滑入他们的视野。
    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位留着齐格林飞艇主唱式发型的英俊男子。他拎着一只柳条编织的篮子,在冬夜中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黑衬衫,不知为何在夜里仍然戴着墨镜。
    男子快步走向他们,看上去似乎有些惊讶。他向鹤川伸手,红发青年自然地回握。
    “人在哪儿?”男子收回手,干脆利落地询问。
    “三号产房。”鹤川盯着他:“你知道,对一位医生而言,你的服装品味真的很不错。”
    “谢了。”男子微微点头,推开大门进入教会。
    两人的目光追着他的背影。
    “现在我们怎么办?”鹤川问:“等那孩子的父亲醒来?”
    “或者趁他还没醒来之前,”赤井说:“去这儿的院子里找找还有没有多余的水井。”
    他们没有发现另一口水井,但在他们找到了教会的地下储藏室。就在他们掀开地板上的活门、走下台阶的时候——他们踏上了汽车旅馆嘎吱作响的地板。
    “感谢上帝!”鹤川长吁一口气,直接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我有一段时间不想再看恐怖片了。”
    “我衷心希望一段时间在你的词典上是永久的意思,”赤井晃了晃只剩几粒爆米花的牛皮纸袋:“所以,我们之前经历的事有什么意义?”
    “帮助了一位即将生产的孕妇?”
    “严格来说我们就是带给她麻烦的根源。”
    “我也不知道。”鹤川在地上盘腿坐起,若有所思:“也许就是一次小小的事故,两个世界泡轻微地剐蹭了一下,甚至都不需要去补漆。”
    “又或者这件事的影响会发生在未来。”红发青年耸耸肩:“谁知道呢。”
    严格来说,鹤川牧野并不具备成为预言者的资质。但这句话的确在未来得到了应验。
    11年后,伦敦,圣詹姆士公园。
    “所以你并不是医生。”鹤川看着面前已经把发型换成大卫.鲍伊式的克劳利说:“我应该猜到的。”
    “所以你们守了那位外交官的孩子11年?”赤井饶有兴趣地瞧着恶魔:“直到昨天才发现找错人了?”
    “这并不是重点。”克劳利盯着他们:“那个男孩,你们知道他现在的父母是谁。”
    “听着,我不在乎你们是从哪个世界或者哪条时间线跑过来的,”活像个摇滚明星的恶魔俯下身来,语气低沉而充满威吓:“这个世界两天后就要迎来终结了,而我和我的朋友不希望看到这件事发生。”
    “如果有任何人想要挡我们的路——”墨镜后的双眼跳动着不祥的火焰。
    “明白了。”鹤川说:“在牛津的塔兹菲尔德,需要带路吗?”
    “我可以开车。”赤井冲他点点头。
    克劳利奇异地看着他们:“...感谢你们的配合。”
    “既然如此,让我们找到那个男孩——”恶魔咧嘴一笑:“然后把他烧成灰。”
    “呃,”鹤川说:“这是个比喻,对吧?”